第3章 ☆、春

? 一生風流的人有的傳成了佳話,也有在時間長河裏默默無聞,風流成性的葉父在二十多歲的時候突然收了心,那時他剛剛考上功名,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誰也說不明道不清是何緣故,他就這樣娶妻生子去了。

頭年就生了個男孩,便是葉一詞。

立春的時候,號稱是四處雲游的葉父回來了一趟,葉一詞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上一句話就見他将那張名為“逍遙”的琴裝進琴匣裏,走前只是微微側了頭露出了個笑容。葉一詞看着他側過頭時鬓角的白發,驚覺前些年看着還相當年輕的父親蒼老了不少,心裏忍不住揪成了一團。

他隐隐覺得發生了讓葉父難過的事情。

葉一詞母親去世得早,那時他還很小,母親總是卧在床上,因為病得重從來不讓葉一詞近身。葉一詞對她最多的印象就是滿室的藥味以及收殓時垂下的一只蒼白細瘦的手,諸如母親的溫柔卻是從來未感受過。

後來,就只剩他和葉父。

說起父親,葉一詞覺得陳黎的父親倒更像一些,會對他很溫和地笑,一雙圓眼睛會眯成一條縫,那時候他常想這個人要是他父親就好了,不會拍他板子,也不會總是板着一張臉。葉父不怎麽管他,倒是對他的功課上心得很,最神采飛揚的時候也是跟他說起琴的時候。然而這麽一個雖然不夠親,但是對于葉一詞來說卻是意義非凡重要得不得了的人,可能這次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

他覺得自己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人。

即使交好的人再多。

葉父回來的事情只有他知道,他沒對其他人提起過,偶爾會萬籁俱寂的深夜獨自咀嚼滿腔糾結的心事以及時不時竄上喉頭的苦澀。他想着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會在午夜夢回間突然憶起兒時的事情。

幾日後靜書收拾琴房,卻不見那張逍遙,細細琢磨少爺這幾日的言行舉止,将所有的疑問都咽回了肚子裏,只是伺候起葉一詞來更加地用心。

葉一詞怕一個人待着會想起別的事情,因此總是往陳黎那邊跑,即便是不和陳黎說話,抱一抱傻兮兮的陳團子也會讓他高興半天。不過沒過幾天,便發現陳黎那裏才發現來了個客人。是個黑衣的高個男人,板着臉不愛笑,讓他想起了那個也是黑衣的但是笑起來有幾分譏诮的男人。

那個許久未想起的名字被他從角落裏翻了出來。

他想起了陶蜀陽,也想起他走前的笑容。一股無力感泛上眼眶,他聰明但是對任何事情都有點兒抵觸,不想觸碰也不想去了解,也不愛親近人,這會兒卻想若能及時參透他、參透葉父笑容裏的憂郁是不是會好一點。

陳黎和傅少銘打得火熱,葉一詞也不便再過去打擾,偶爾幫忙帶一帶陳豆豆,但是更經常待在琴房發呆。雖然平時話多的樣子挺招人煩,但是沉默寡言的葉一詞卻讓人擔心起來了。

靜書聽到真吾學院的學生逃課去踏青,便向葉一詞說了這件事情。葉一詞也沒見得有多大興致,但是磨不過靜書還是答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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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的天氣不錯,葉一詞換好衣裳站在鋪子門口等靜書,只言洲一個人留下來看鋪子。

一路上,葉一詞沒有開口,靜書也沒有說話。在登耀亭歇腳的時候,靜書還是怕葉一詞口渴便放下竹箱去打水。打水的地方離這裏有些遠,葉一詞剛要叫住他,靜書已經跑出好一段距離了。

葉一詞找了張石凳坐了下來,他一向不灑脫,愛糾結,又極會裝模作樣。葉父本意沒想他成為這樣一個人,到底還是長歪了。

他沒想到會遇見陶蜀陽,他坐在亭子裏,遠遠看見有個人從城門那裏走了出來,離得近了,才認出是陶蜀陽。對方看起來瘦了不少,但是氣色還不錯。葉一詞拿不準要不要寒暄幾句,那陶蜀陽長腿一邁便進了亭子。

亭子并不大,陶蜀陽不管坐在哪裏離葉一詞都不過一兩尺距離。葉一詞受不得這沉默,剛要開口随便說幾句的時候,陶蜀陽便先開口對他說道:“上次走得急,還沒好好謝過葉公子。”

“……哦。”說起上次,他還想起來那個可能是要不回的手爐了。

葉一詞和陶蜀陽還沒聊上幾句,打好水的靜書便急急忙忙地回來了,瞧見自家公子正在和人說話便停了腳步想着等人談完話再過去也不遲。

陶蜀陽并沒有說什麽事情,只是看了看天色問道葉一詞和靜書二人什麽時候回去。也不知道對方是要作甚,但總不會是傷及性命的壞事,葉一詞想了想說了個時辰,随後看見陶蜀陽勾着嘴角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還是這個糟糕的德性啊。

葉一詞內心腹诽了一下,轉頭看見不知什麽時候就已經回來的靜書站在官道旁的一棵樹下,便對他招了招手。靜書過去的時候陶蜀陽正好起身告別,靜書怔怔地看着疑是心情明朗的葉一詞,腦袋裏面隐隐約約有個不妙的想法。

登耀亭靠近青鴻山,葉一詞和靜書今日正是要去青鴻山上走一趟。

“少爺,”靜書抱着用竹筒裝好的水,看着前面慢慢走着的葉一詞叫了一聲,葉一詞回過頭看他,他想了半天還是沒将剛才的想法說起來,倒是問起葉一詞晚上想要吃些什麽。

葉一詞想了想倒是讓靜書自己看着辦了。

靜書看着回歸常态的少爺差點擠出兩泡眼淚,不知道陶蜀陽算是個什麽樣的人,倒是他讓少爺心情好了起來,也不失為大功一件。(好像哪裏不對)

葉一詞和靜書走走歇歇過去了一個時辰後這才下山。下山時差不多是葉一詞剛才跟陶蜀陽說的時辰。

到了登耀亭便見陶蜀陽坐在那裏,手裏捧着一個小小的陶罐。

葉一詞剛進亭子,陶蜀陽便起身也不說什麽便将手中的罐子遞給了葉一詞。罐子裏的東西不沉,葉一詞微一掂量便明白了這點,打開了之後才知道是一小罐曬幹了的桃花,有些不解地擡起頭看了陶蜀陽一眼。

“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陶蜀陽笑說着,拍了拍葉一詞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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