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聽到這種問話,千代就覺得最好不要在人前繼續這種話題, 同時她也覺得很奇怪——既然世界在自動補全融合部分, 卻獨獨沒有對人物記憶中她的形象造成修改, 保留了她離開幾年卻絲毫未變的特點, 這不僅是伏見,只要是先前接觸過的人,譬如先前那幽深一眼望過來的宗像禮司, 又譬如現在不動聲色盯着她如此發問的周防尊。
這三個人,外加沒有出現的吠舞羅成員以及極少見到的Scepter 4成員, 前者的情況暫且不明,至于後者則是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像是根本沒有發覺她的問題般鎮定自若, 沒有任何一個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千代眼睛一眨,宛如按了清醒的開關:“我們去別的地方。”
背對而站的宗像笑眯眯地看着,沒有說出任何不妥的話。
到了一處相對隐蔽的地方,千代開門見山:“你問的是哪個方面?”
周防尊:“任何方面。”
千代:“……想聽真話?”
周防尊輕笑一聲:“不然呢?”
千代抿了抿唇:“直接告訴你豈不是很沒有意思, 從我身上能看到的異常足以發現什麽, 身為赤之王的周防君應當有這種才能不是嗎?”
少女的稱呼陡然正式起來,語氣也不複先前的輕松,這樣近乎陌生的态度讓周防尊有種說不出的味道,甚至察覺到了自己的那一句似乎讓少女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産生了誤會,因此才會看到現下陌生的一面。
周防尊雙手插在兜中, 嘴角繃成一條直線:“我的意思是——在你消失的這段時間裏, 我突然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為什麽會喜歡你了。那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實在違和, 我認為這點只有你能解答。”
千代:“……哦。”
這個事啊。
她還以為尊哥要搞得多嚴肅。
很明顯的,少女松了一口氣。
周防尊自己都莫名其妙,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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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光此人就算用一般眼光來看、不論那些感情存在,其實也是很讨喜的女孩子,有趣又活潑,看起來既陽光且感染人心。
“其實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看我,我整個人都沒怎麽變是吧?”千代指了指自己,很誠懇的樣子,“我本身的出現就……很奇特,目前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是沒有弄清楚的,不過關于尊哥你的那種感覺……嗯,應該只是錯覺吧?或者說大世界的惡意也行?總之你能明白這是不正常的就說明有機會擺脫控制,等我走了應該就……可以更好一點?”
尊哥的話,看上去确實就是那種內心很強大,意志無比堅定的人。
說到最後千代自己都不是很确定,但周防尊不知理解了什麽,看着千代奮力想要解釋清楚的模樣,眼神和緩些許:“這樣麽?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千代:“诶?明、明白就好!”
她朝他露出一個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并未忘了自己的正事,指了指外面,那裏是夜鬥所處的地方:“既然差不多說清楚了,那我先走啦?”
“……嗯。”
少女于是最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好似燦爛過盛陽,揮揮手跑了開去,朝着盡頭的夜鬥追過去,半路就迫不及待清脆無比地喊了一聲:“夜鬥!”
那是比謹慎斟酌語氣都要來得輕快又親近的嗓音,其間分別甚至不用留心,便能立即聽出來。
周防尊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千代已經和夜鬥成功會和,表情上去很是開心,畢竟剛剛解決了一件原本以為的大事,身上的壓力仿佛頓時消散許多,整個人都輕盈飛揚起來了。
“夜鬥,有沒有覺得我超棒的!”
原本小跑着的少女在走到近前時蹦了三兩下,一路輕快地跳躍過去,幾乎看得夜鬥移不開眼,好一會兒沒回答。
千代好奇地看着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夜鬥?”
夜鬥:“啊?!……咳咳,超棒的啊!也不看看你是誰的神器!”
說完就叉着腰十分誇張地朝天空放聲大笑幾聲。
千代:“……”
千代:“你怎麽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夜鬥異常明顯的僵硬了:“有、有嗎?!”
千代:“有哦。”
這幅樣子說是不緊張絕對沒人信,尤其夜鬥本身還不怎麽會遮掩某些情緒,作為活了這麽些年的神明來說,實在是沒什麽說服力。
接下來當然是要去找伏見。
夜鬥全程跟随,千代好奇詢問他“今天不用打過工嗎”的時候被對方狠狠地批駁了:“都發生這種事了,我是有多心大才能繼續心安理得地去打工啊?!”
千代:“唔,也不是沒有可能哦?”
夜鬥:“!!!”
神明夜鬥被自己的神器完美插刀,蹿去了路邊的角落裏種蘑菇。
話是這麽說,夜鬥半路接到了一條消息,在那之後還是猶豫地離開了,說是有重要事情要處理。千代确認不是有什麽危險的事,囑咐他路上小心。
見到伏見的時候,後者正在接受來着直屬上司淡島世理的批評教育,淡島世理似乎對千代頗為關注,但那種關注明顯是因為伏見的失常與在意,而并非是千代長相的無變化。
先前她就多少感覺到了,每個世界只有固定的那麽幾個人物可以左右世界規則與運行,在見微知著、察覺某些異常上也總是這些人更加敏銳。
淡島世理顯然還不屬于這個行列中。
一見到她來了,淡島世理的教訓也進行不下去了,意外的是看上去嚴肅實則非常細心顧及他人感受的性格。
淡島:“既然人已經過來了,我就不多說了。伏見你去好好處理自己的事吧,放你半天假。”
隔着門上的窗戶,千代踮腳看了看,差點被淡島抓到,收回墊高的腳跟時險些撞上門把,門內出來的伏見正好向後拉開門,少女那麽一跌,簡直就像是投懷送抱。
——千代确定自己看到了淡島那一瞬間定格的眼神。
伏見自然是接住了她。
動作明顯輕柔顧忌着,但語氣上仍然是毫不留情的風格:“以為這樣就能輕易蒙混過關嗎?”
千代:“……我才沒有那樣想。”
她有點臉紅,從伏見懷裏脫離出來,站穩了才小聲嘟囔着:“再說了,在你面前我還能蒙混什麽啊……”
那麽逆天的腦子,給一步猜十步,就算想蒙混也得看伏見願不願意放水了。
沒想到伏見完全不吃這套:“那是連蒙混都懶得做了?”
千代:“……不是啊!”
伏見:“所以還是想蒙混我啊。”
千代:“…………不是啊!!!”
等到耳邊飄來隐約輕忽的一聲笑,千代才明白過來是被伏見耍了。
心底的惱怒是一回事,察覺到伏見心情真的變好了又是一回事。
(……這人的情緒變化還是有點難懂啊。)
千代安靜地看着伏見,等待對方的下一句話。
伏見收了別的心思,但還是有些不甘,畢竟千代對那位Vongo十代目可是說了“然後就回意大利”這樣的話。
看着少女那麽坦然安靜的側臉,伏見心底的惡意翻湧而上,覺得似乎看到了那份坦然下少女的有恃無恐,對自己被握住七寸不得動彈的不滿簡直到了極致,突然就從身後伸出手拉住了千代的發尾。
“——咦?”
被突然扯了一下的千代愣愣地看着伏見,當然并不是疼。
她自己也發現了,對伏見那種恐懼感消除,取而代之的安全感是為何而來。
伏見猿比古這個人,不會忍受對自己做出傷害的行為。
看上去分明是那種陰郁又不為瓦全的個性,結果卻每每在恨得牙牙癢的時候仍然放她一馬。
實話說……
這還是千代第一次體會到被這種方式珍惜的感受,很特別,很新奇,很……
沒有辦法不去在意。
不會刻意惡劣地去試探伏見的底線,一次又一次地用這種方式證明對方對自己是多麽的無可奈何、縱容無度,但即便如此也能從一舉一動中感覺到那份珍視。
(他說那個“千代光”就是我……真的是我嗎?)
突然對這件事萬分好奇,可是沒有依據的情況下反複提起總覺得好比是拿着無形的刀在戳伏見的心,徹底明白前還是沉默以對最為妥當。
伏見的家在公寓區,與中學時代的豪宅不同,他明顯是獨自搬出來住了。
不知道是不願意回到那裏還是和家裏徹底斷絕,一個人生活的地方顯得非常的空曠單調。
這種空曠并非地方太大,而是屋內擺設的稀少,完全只是滿足了日常的需要,沒有任何多餘的存在,總體色調也是以黑白為主。白的還很少,大多都是黑。
千代無意地掃過這些,覺得看上去實在提不起好心情。
伏見應該換個明快點的生活環境,這樣說不定就能多笑笑了。
書房旁邊就是卧室,伏見進了書房,看上去這裏是比卧室使用更多的地方,裏面擺放着一床毯子,就搭在辦公的椅背後,足以可見伏見平日處理工作多了都是如何湊合着睡的。
千代看着有點難受,站在書房外等着伏見找好存放的刀劍出來,視線一偏就看到了書桌上的相框
……裏面是她的照片。
口幹舌燥的窒息感再度襲來,千代張了張嘴,伏見轉過身來,臉色并不好看。
“兩把刀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