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癸腳步停住,臉上是沒掩飾住的驚異,唇瓣顫動,“什麽?”
斥虞卻像是早就猜到了白癸的反應,笑着,“阿癸,我等了你這麽多年,總是要盡地主之誼的,不如随我一同走走?”
白癸眯了眯眼,這人身上的危險氣息讓他忍不住想要轉身逃開,可這人剛才說的那兩句話,卻讓他沒辦法不在意。
“來。”斥虞察覺到了白癸神情的松動,伸手握住了白癸的手腕,“你當年可是最喜歡我了,怎麽如今還這麽疏遠了。”
白癸忍了一秒,還是沒忍住,掙脫開了斥虞的手,“好好說話。”
“好。”斥虞并不惱,臉上的笑意反倒更深了。
白癸看了一眼斥虞,率先邁開了腳步,斥虞輕笑一聲,緊随其後,走了兩步,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目光冰冷的掃過了身後的群鬼,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白癸與斥虞保持着恰當的距離,北邊的建築物很少,除了幾個漏風的木屋,基本上什麽都沒有,倒是一擡眼,就能看到無邊無際的曠野,風從發間吹過。
“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白癸問出了心頭的疑惑。
斥虞笑着,目光仍舊黏在白癸臉上,帶着讓人不适的侵略感,“看來你果真都忘了,也是,畢竟這麽久了。”
白癸深吸一口氣,“你剛才說,有人一直在等我,是誰?”
斥虞毫不猶豫,“自然是我。”
白癸嗤了一聲,對于斥虞這句話,可是一個字都不信。
斥虞搖頭嘆氣,一雙狐貍眼中帶了些詭異的光芒,“你當年可是一口一句“斥虞哥哥”的喚我,沒想到時過境遷,如今竟這般生疏了。”
白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斥虞伸出手,在空中慢慢的畫出了一朵花的形狀,似在感慨,“阿癸,我很高興。”
“我真是沒想到,居然有一天還能再見到你。”斥虞說道,眼中多了些真情實感的愉悅。
“你……”白癸對他實在是沒有任何好感,“為什麽認識我?”
“這說來就話長了。”斥虞眉峰微微一挑,看向白癸,“或許可以說是一見鐘情?”
白癸:“……”
這什麽一見鐘情的鬼話,騙小孩兒呢?
斥虞看出了白癸臉上的不屑,笑了笑,突然靠近白癸,“不過,阿癸,你明明還活着,為什麽來了黃泉?”
白癸一愣,猛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像是弓起了背的貓,頭發絲兒都流露出了警惕,“你胡說些什麽?”
“罷了,阿癸既然不想說,那便不說。”斥虞笑着,“只要你來了就好。”
白癸皺着眉,一旁有一個小攤正在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白癸多看了一眼,竟然都是些用野草做出來的小物件兒。
斥虞注意到白癸的視線,像是想到了什麽,眉眼柔和了幾分,走到了那小攤面前,拿起了一只草蚱蜢。
那人眼神污濁的擡頭,在看清斥虞的一瞬間,瞬間一僵,臉上多了幾絲谄媚和畏懼,“大、大人。”
斥虞看了一眼他,“這東西,我要了。”
“小東西,大人要是喜歡,盡管拿去。”那人手指發抖,臉上擠出來的笑容十分勉強。
“我可不是那愛占人便宜的。”斥虞說着,竟然真的丢了一點功德值過去。
那人受寵若驚,看了斥虞一眼,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站着的白癸身上,還沒來得及看第二眼,一股子涼意順着脊背爬了上來,瞬間低下了頭,收拾東西麻溜的離開了。
斥虞收起眼中的殺意,再次轉過頭的時候,臉上仍舊笑意盈盈,将手裏的草蚱蜢遞了過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喜歡這些小東西。”
白癸沒有接過來,“誰說我喜歡了。”
斥虞一愣,随即笑了,“不喜歡,那便丢了。”
說着,斥虞果然毫不猶豫的将那小東西丢在了腳下,再沒有看上一眼。
白癸皺了皺眉,“你為什麽知道天堂鳥?”
斥虞頓了頓,唇角笑意不變,眼神中卻流露出了幾絲無法掩飾的陰沉,“我是你最親密的人,怎麽會不知道你喜歡什麽。”
白癸眼角一跳,“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我什麽都知道,但看阿癸你想知道什麽。”斥虞說道,笑意盈盈。
白癸沉默了一會兒,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一時間卻又不知道問什麽,考慮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生前,是什麽身份?”
“我?”斥虞笑了起來,“阿癸你願意問我的事情,當真是讓我高興。”
“我當年乃是東笙國的公子,是王的第三位兒子。”斥虞說道,又搖了搖頭,“這麽說起來,竟然也是這麽遠的事情了。”
東笙國?
白癸皺眉回憶了一下,他默默算了一下時間,這已經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
斥虞看上去心情不錯,“阿癸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你認識我的時候,我是什麽身份?”白癸問道。
斥虞一愣,目光落在白癸臉上,沉默了一會兒,“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是儀昌國的公子,是王的第十個兒子,是最受寵的公子。”
白癸一愣,他以為聽到自己的身份,他會有些許的記憶,可他仍舊什麽都沒有想起來。
斥虞看着白癸的臉色,見他神情不變,目光微垂,“你當年年紀還小,我出使儀昌,就是在街上第一次遇見了你。”
斥虞說着,語氣懷念,“當年你年少輕狂,青衣縱馬,你坐在馬上,低頭看過來的瞬間,我便覺得,這小公子真是有意思。”
兩人站在曠野之上,天上是看不到邊的雲橋,星星點點的光芒灑在曠野之上,一陣微風吹過,白癸眯了眯眼,在發絲掃過臉龐的時候,一個模糊的畫面似乎浮現了出來。
那是他坐在馬上,肆意笑着的樣子。
白癸頓了頓,還想要開口,懷裏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斥虞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但很快就伸出手,禮貌的往後退了兩步。
白癸拿出手機,手機上的馬賽克小人正在提醒有電話打進來。
白癸接通電話,對面小幹部的聲音傳了過來。
“白哥,你那兒還好吧,我剛才才知道你管的那一片,危險指數是最高的,你要是不行,我可以過來幫你啊。”
以前總覺得聒噪的聲音,此刻卻讓白癸心頭松了一口氣。
“沒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白癸說道。
“真的?”小幹部還是有些不放心,“我聽說過去好多年,管那一片的工作人員過了七月半,都是一副被抽幹了精力的樣子,你千萬別逞強啊。”
“我是那傻子嗎?”白癸嗤笑一聲,頓了頓,看了一眼那邊斥虞的方向,對方背對着他,似乎對這通電話沒什麽興趣的樣子。
“白哥?哥?怎麽不說話了?”小幹部咋咋呼呼的晃着手機。
“有時間幫我去打聽一件事。”白癸說道。
“得嘞,哥你吩咐!”小幹部立刻應了下來。
白癸捂着手機,“你幫我查查斥虞這個人。”
“斥虞?”小幹部一愣,“行,我去打聽打聽。”
小幹部很快又拉回了話題,“你要是真不行,一定要開口,咱雖然沒什麽實力,但好歹人多力量大,知道嗎?”
小幹部說着,白癸聽到了小幹部那邊似乎傳來了争鬥的聲音,笑了一聲,“行了,你先管好自己吧。”
電話裏小幹部的聲音也有些無奈,“一天天的,怎麽做鬼了還能打起來,真是煩死了,那我先挂了啊哥。”
電話被急急忙忙挂斷,白癸放下手機,轉過頭。
斥虞也看了過來,“有事要忙?”
白癸敷衍的應了一聲,“我先走了。”
斥虞這人心思太深,根本就是一只千百年的老狐貍,白癸自認為沒有那麽聰明,能夠從這種人嘴裏套出話來,也不知道這人說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再待下去也沒什麽價值。
“你要去哪兒?”斥虞說道,俊美的臉上帶着溫和笑意,這麽看過去,的确十分能夠蠱惑人心,“我送你。”
“不用。”白癸立刻拒絕了,轉身就走。
斥虞站在原地沒動,笑了笑,盤腿坐下,看着白癸離開的背影,神情晦暗。
白癸離開了斥虞這人的視線範圍後,吐出一口氣,他實在是不喜歡這人,光是和他站在一起,都渾身不自在。
白癸按照原計劃,朝着西邊走去。
他第一次開始懷念人間蛋糕店的工作,樓下總是坐在花園裏乘涼的老太太們,還有街邊的喇叭聲,豆漿油條的味道,
甚至還開始想着,婁蒼會是在做什麽。
人間的空氣,人間的人。
白癸按着地圖走了一會兒,可身邊的景象卻一點也沒有變化,仍舊是那一片曠野,甚至已經了無人煙。
白癸皺眉,“搞什麽?”
白癸晃了晃手機,這部漆黑的手機卻突然間閃了一下,變成了一張卡片,沒了動靜。
白癸一愣,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這手機難道還有工作期限的?
白癸看了看手裏漆黑的卡片,盯着看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揣進了懷裏,繼續擡腿往前走去。
只要一直往前走,總是能見到人的,就算見不到人,總也是能見鬼的。
白癸這麽想着,在走了一會兒過後,他果然看到了一個身影。
只是在看清這個身影過後,他腳步卻是微微一頓,神情變得冰冷。
斥虞坐在曠野上,見到白癸回來,并不詫異,甚至還擺了擺手,“阿癸,回來了?”
野草随風傾倒,一朵小野花被吹了起來,落在了白癸的肩膀上。
男子華服矜貴,白癸白衣如雪。
一高一低,按理來說應當是最為唯美的一幕。
但白癸卻後背發涼,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這種被扼住了喉嚨的窒息感,像是被一頭惡狼盯上。
集市裏還是鬧哄哄的一片,一個潑辣的女子正扯着一個男子的耳朵,張口就罵,“你這個死鬼,生前就喜歡沾花惹草,現在當了鬼還是死性不改,老娘不把你耳朵揪下來,你都不長記性!”
雲娘靠在欄杆旁,看着下面的鬧劇,戲谑的說了一句,“李夫人,這耳朵拽下來能有什麽用,那沾花惹草的命根子不還在嗎?”
李夫人擡頭,“關你什麽事,小賤蹄子別多管閑事!”
雲娘吐出一口煙圈,目光挪開,卻注意到了自遠處慢慢走過來的身影,手裏的煙槍一下子掉了下去,正好砸在了李夫人頭上。
李夫人大怒,“你做什麽!”
雲娘卻像是沒聽見,只是緊盯着遠處走來的那人。
李夫人也看了過去,頓時噤聲。
繁華的街道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靜音鍵。
男人騎在馬上,穿着漆黑的甲胄,長發飄散在身後,臉上是一個巨大的鬼面具,腰間的佩劍散發出濃濃的鮮血的味道,身上纏繞着濃烈的黑霧。
街道上只剩下馬蹄踩在地面的聲音。
“噠噠…”
肅殺之意隔空傳來,這馬蹄下仿佛就是萬千人的屍骸。
他踏着屍山血海而來。
等到這人從街道上走過,再看不到聲音,街道才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阿姐。”阿喚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雲娘的身旁,聲音有些微啞。
雲娘胸口劇烈起伏,指尖微顫,“是他……是他。”
阿喚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故人都回來了。”
昔人已逝,萬事皆休。
可在這黃泉之中,那執念卻是千百年從未消逝。
作者有話要說: 老婁上大號了!感謝在2021-03-20 21:54:41~2021-03-21 21:01: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唐陌的異能書 12瓶;呼嚕呼嚕吓不着 4瓶;深吸一口奶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