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叔叔和侄女

“哭什麽?”容青絲毫沒有動容,冷淡地丢過來一個餘光。

顧茗伽:“我這麽慘還不讓我哭?”

容青冷哼一聲:“自作自受。”

“你——”顧茗伽被他氣得一時間居然忘了要哭,轉過頭沖他怒目相視。

“你發洩的方式就是自虐?”

容青抽了紙巾替她擦眼淚,動作不太溫柔,讓顧茗伽突然想起小時候他爸給她用熱毛巾擦臉的事情,因為不擅長,沖着她的臉亂揉一通,痛得顧茗伽張嘴大嚎,哭聲傳得整個樓道都聽得見。

然後她媽就沖進來,搶過毛巾揍他爸,然後兩個人一起嚎。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卻因為她,讓兩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家破人亡。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或許根本就不該存在。”顧茗伽把紙巾搶過來,擤了一下鼻涕,眼睛通紅。

“現在說這些已經遲了。”容青一臉冷酷。

顧茗伽明明很傷心,還想要多自怨自艾一會,但被他這麽一怼,總覺得很不服氣:“你什麽意思,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

“你需要安慰嗎?”

“需要啊!”

“哦。”

“……”

顧茗伽突然有種偶像光環破滅的感覺,以前沒有見到容青的時候,總會在心底裏幻想他的樣子。

對她笑,牽她的手,把她抱進懷裏。

夢裏都是他,醒來刷牙的時候會特別想念,恨不得下一秒漂洋過海飛到他身邊。

可是現在見到了,靠近他,卻發現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

他會對別人好,對別人笑。

輪到她,就只剩冷嘲熱諷,永遠溫柔不過三秒。

真的好氣。

顧茗伽一只手按着手帕,感覺額頭更痛了。

她偏頭看着這個男人,腦子裏突然回想起之前姑姑說過的話。

“你……”她猶豫着開口。

容青正用手機在回消息,聞言頭也不擡地說:“什麽?”

“你之前跟我們父母他們,有過聯系嗎?”顧茗伽看着他。

“有,之前你換手機號他們找不到你,所以找到我問了你的情況。”

“我的意思是……”顧茗伽壓低聲音,“在我回A市前,那十年裏,你們聯系過嗎?”

容青回複消息的動作慢了一拍,然後擡起頭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沒什麽,只是問問,我一直以為你們那十年完全沒有聯系。”顧茗伽淡定地笑了笑。

容青眯了眯眼,剛要說話,司機恰時打斷了他:“容先生,醫院到了。”

“好。”容青簡單地回應道,沒有再追究之前的話題,直接下車将顧茗伽拉進醫院。

顧茗伽不情不願地跟着他往裏走:“一點小傷,不用這麽小題大做吧?”

“小傷也能要了你的命。”容青一本正經地忽悠她,“你知道那裏多久沒有打掃過,有多少致命的細菌?”

顧茗伽:“……你在說什麽瞎話。”

然而不管怎麽樣,她還是認命地進了醫院大門,然後挂了急診。

護士給她包紮的時候還一臉嚴肅地教育她:“以後這種傷口挂個普通號就可以了,急診費錢不說,而且你們行為是在浪費醫院的人力資源,你知道外面有多少生死一線的病人在等着看急診?”

“我錯了。”顧茗伽乖巧地低頭認錯,然後暗地裏瞪了容青一眼。

容青像是沒有接收到她的腦電波,堂而皇之地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玩手機。

護士看了他一眼,“男朋友?”

“不是。”顧茗伽搖頭,“我叔叔。”

“你叔叔真年輕。”說完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實際上不年輕了。”顧茗伽說,“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護士聞言嘆了口氣,似乎覺得有點遺憾:“現在的好男人要不都結婚了,要麽就是gay,像我們這年齡段的女人,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嫁出去。”

顧茗伽:“……”

姐姐我和你不是一個年齡段的人。

這話她當然沒敢說出來,不然這位護士姐姐下手稍微重一點,她恐怕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好了。”護士給她貼上醫用膠布,“一個星期內不要碰水,忌腥辣,如果不想留疤的話,最好也不要吃色素太深的食物。”

“嗯嗯。”顧茗伽連連點頭,擡起手想摸一下,下一秒卻被聞聲而至的容青給打掉。

她憤怒地擡起頭:“你又打我!”

肇事者理都沒理她,對護士點了點頭:“謝謝。”

“沒事,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護士臉有點紅,“注意事項我都大概跟你侄女說過了,當家長的多注意一下,不然女孩子臉上留疤不好看。”

侄女?

容青意味深長地瞥了在一旁裝蒜的顧茗伽,“我會的。”

“這樣吧,我留個聯系方式,先生要是有什麽問題,随時都可以找我。”護士小姐突然一言不合從兜裏掏出手機。

顧茗伽在一旁看着,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

拜托受傷的人是她,要留聯系方式也是給她好不好,司馬昭之心不要太明顯!

而且她明明已經說過容青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為什麽還要互換聯系方式,難道護士姐姐相當他孩子的後媽?

“那個……”顧茗伽怒刷存在感,“我叔叔他不是本地人,姐姐你把聯系方式給我就行。”

護士滿臉失望之情:“那好吧。”

然後兩人互換微信。

完事之後,護士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顧茗伽忍不住嘀咕道:“這年頭已婚男都這麽受歡迎?”

“你說什麽?”容青狐疑地看着她。

“沒什麽。”顧茗伽收起手機,“我頭有點暈,想回去睡覺。”

容青剛想教訓她,電話響了,他皺着眉頭接起來,那頭似乎有什麽急事,他的臉色也漸漸變得凝重:“好,我馬上回去。”

看他挂了電話之後看着自己,顧茗伽連忙說:“你有事就回去忙吧,反正過幾天也要開學了,你不用再兩頭跑了。”

“嗯,我安排了人手在這邊,伯母的事情我會進一步調查,你自己注意安全。”

容青倉促地囑咐了她兩句,便打電話給助理讓他訂機票,然而電話剛接通,他突然低下頭看着百無聊賴玩手指的顧茗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顧茗伽:“……啊?”

容青:“你一個人留在這邊不安全。”

顧茗伽低頭想了想,然後說:“那好吧,你什麽時候走,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

容青看了看手表,問電話那頭的助理:“最早一班飛機是什麽時候?”

“兩個小時後。”

“好。”

容青放下電話,“我送你回家收拾東西。”

顧茗伽絞着手指點點頭。

回到家裏,客廳裏沒有人,靜悄悄的,穿堂風呼嘯而過,愈發顯得冷清。

顧茗伽走到陸父陸母的卧室,門沒有鎖,她從門縫裏看到陸父正坐在床上,用手帕擦拭着陸母的遺照。

鼻頭一酸,她輕輕敲了敲門:“爸?”

裏面沒有動靜,似乎沒有聽見聲響。

顧茗伽推開門,沖着陸父的背影又喊了一聲:“爸,我要走了。”

陸父慢悠悠地回過神,沒反應過來:“去哪裏?”

“回學校。”

“哦。”陸父點點頭,整個人顯得有些遲緩,“開學了,該回學校了。”

顧茗伽:“是的。”

她說完,目光在房間裏環視一周,突然問:“蔥蔥呢?”

陸父:“沒時間養,送給鄰居了。”

顧茗伽愣了一下,陸父站起身:“容先生在外面嗎?”

“在。”顧茗伽提着行李,顯得有些不自在,“爸,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陸父:“我去跟他說兩句話。”

顧茗伽遲疑地點點頭,率先走出去,找到容青:“我爸有話跟你說。”

容青似乎早有預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去收拾東西。”

然後對着她身後的陸父颌首道:“伯父,坐吧。”

顧茗伽不知道他們會聊些什麽,也不知道他們能有什麽話題可聊,但她無心探究。

等她收拾好東西出來的時候,兩人的談話也已經結束。

陸父送她到門外,似乎想囑咐兩句,但沉默半晌只說了一句:“好好照顧自己。”

顧茗伽點頭,又說:“爸,我想把蔥蔥帶走。”

說完又仰頭問容青:“可以嗎?”

“可以。”容青點頭。

陸父:“送給你劉阿姨了,你去問她拿回來吧。”

“好。”

顧茗伽看着眼前這個疲憊地老人,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爸,你也照顧好自己,我會經常打電話回來。暑假的時候我再回來看望您。”

說完連她自己都覺得虛僞。

過去十年裏她對兩個老人的關心屈指可數,到這種時候才想起要孝敬他們,實在有點諷刺。

可無論再怎麽懊悔,逝去的人也不會再回來。

顧茗伽突然有點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這些事情還有沒有意義,也不知道身邊的人究竟哪個可以相信。

她那麽弱小,那麽微不足道,沒辦法去阻止任何一場事故,以及一場突如其來的離別。

前面的路還有很長,可一眼望過去,竟然讓人看不到希望。

離開家,他們去劉阿姨家裏把貓接了回來。

蔥蔥一見到她,就興奮地一竄幾米高,喵喵叫個不停。

劉阿姨是他們多年的鄰居,每次有什麽好東西都會端過來竄門一起分享,這會兒見到顧茗伽也有些唏噓。

“這貓認主,畢竟是養了這麽多年,你帶走也好。老陸那邊我會多留意,你就放心去讀書吧。”

顧茗伽謝過她,然後轉身離開,前往另一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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