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平平無奇商管家
包括提早知道有這個萬人屍坑存在的傅長樂在內,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屍海震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這些江湖中人自認也見慣了殺戮和死亡,但此刻這一幕還是遠遠超出了衆人的想象。
唐義第一個沒忍住,對着葉赫鳴冷聲道:“你們千億山莊到底在這孤島上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葉赫鳴卻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這一句質問, 他愣愣望着眼前的慘烈至極的景象,無法控制地後退了一步,嘴裏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一貫還算給他面子的萬珊瑚也下了臉子,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葉少莊主在這島上待了多少年?十年?二十年?這麽多年, 難道你當真對此一無所知不成?”
萬珊瑚這一句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這萬人屍坑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的。
如此多的的屍骨從何而來, 又是通過什麽途徑悄無聲息被抛屍于此, 這些問題他們幾個外來客不知情很正常,但葉赫鳴身為千億山莊的少莊主, 從小又在這座孤島上長大,當真沒有察覺到絲毫異常嗎?
“我、我小時候因為好奇和二弟進入過這個密林。”
葉赫鳴緩了緩心神,終于開口講述起唯一的一次密林探險。
“千億山莊的所有人都知道這片密林是禁地, 所有不信邪入林之人, 都再也沒有出來過。”
“我那時不過十歲, 剛從九品突破至八品, 對自己武藝信心大增, 于是便拉着二弟興致勃勃要征服這片禁地。”
十來歲正是好奇心最旺盛又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從小到大關于禁地密林的各種傳言更是激發了兩個孩子天真的征服欲,只是最後——
“最後我醒來時已經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身上是各種細細密密的傷口,而二弟他因為這事更是遭了大罪, 甚至差點一病不起丢了性命。也是從那之後,二弟的身體愈發不好,說起來都是我的錯, 是我害了他……”
葉赫鳴情緒有些失控,唐義卻是毫不顧忌直言道:“這些我們都毫無興趣。你該知道,我們想知道,是你當初進入密林後事情。”
“我不記得了。”葉赫鳴搖頭,“醒來後我就發現自己将密林裏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我問了二弟,他說他也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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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理由聽上去着實荒唐了些,萬珊瑚皺眉,追問道:“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那你們兩個孩子又是如何走出這密林的?”
“商管家說當時父親發現我們不見後,不顧所有人的阻攔親自進了密林搜尋,三天三夜後,是父親一身狼狽将我們帶出密林。父親為了救我們受了重傷,之後閉關養傷足足一年有餘,我才再次見到他。”
葉赫鳴這一番話非但沒有解開衆人心中的疑惑,反而讓整件事情變德更加撲朔迷離。
暫且不論葉祖成自己卧室暗道就連接着這一片密林,只說他一個宗師級別的高手,這密林裏有什麽能将他重傷到需要閉關一整年的程度?
傅長樂一直安靜地聽着,直到葉赫鳴将記得的事情一一講述完畢,她才開口問道:“這位商管家是什麽來歷?葉莊主似乎很信任他。”
若她沒記錯的話,葉祖成死的時候,撞開密室房門的,也正是這位其貌不揚的商管家。
葉赫鳴許是未料到傅長樂的關注點會在商管家身上,愣了一瞬才開口道:“商管家原名商寒賀,是父親早年路經黑礦時從礦底救上來的一個礦奴,他感激父親的救命之恩,從那以後就一直随侍在父親左右,距今已有三十餘載。商管家這麽多年來忠心耿耿,要說信任,父親最信任的人就要數他了。早些年我還年幼,父親又經常閉關,這千億山莊的一應瑣事,都是由商管家一手打理。”
三十多年,那麽也就是說在千億山莊搬遷到這座孤島之前,商寒賀就已經跟随在葉祖成身側了。
傅長樂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再平凡普通不過、毫無記憶點的臉,明明他們到達千億山莊後不少事情都是由這位商管家出面接待,但若不是此時刻意回想,此人幾乎沒有在衆人腦海裏留下一絲半點的印象。
明明是掌管着大半個千億山莊雜事的大管家,存在感卻弱到此等地步,這本身就不正常。
“如果說葉少莊主對屍坑一事毫不知情,那麽這位商管家呢?”傅長樂有一下沒一下摩挲着自己的衣袖,擰着眉頭開口道,“連接着屍坑的暗道血跡斑斑,想必葉莊主沒少通過這條隐秘暗道運送活人或屍體。但這萬人屍坑的大場面絕不是一個人可以弄出來的,葉莊主最信任的商管家,又在這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葉赫鳴對傅長樂這番猜測心有不滿。
可事到如今,要說葉祖成不知道自己卧室有暗室、暗室之後的密道又通向密林中的屍坑,顯然已經站不住腳。
他心裏自然是希望自己父親與此事無關,但他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駁傅長樂此時的猜測。
這才是最讓人憤懑之處。
這邊葉赫鳴心裏頭百轉千回,但傅長樂顯然無暇顧及他的心情,将思路微微理順後,繼續開口發問道:“葉少莊主說當年從密林出來後就失去了這一段記憶,那麽在之後葉莊主閉關的這一年裏,有發生過什麽不同尋常之事嗎?”
“沒有。”葉赫鳴搖頭,“父親為救我們受了重傷,我自知闖了大禍,心下惴惴不安,再加之從密林回來之後我和二弟一直斷斷續續發燒生病,那一年我們幾乎都在養病吃藥,并無異事發生。”
“養病吃藥?”傅長樂摸着衣袖中厚厚一疊藥方,靈光一閃,似乎終于找到了那根能将最近幾莊異事串聯起來的細線,她上前一步,盯着葉赫鳴目光灼灼道,“是什麽藥?你和二公子都吃了?那藥又是何人給你們的?”
“就是些安神養氣之藥,我和二弟都吃了,只是我傷的輕,吃了一陣子便好起來,而二弟的病根卻一直拖拉着不見好。”葉赫鳴說到這似乎也終于開始琢磨出傅長樂話中的意思,頓了頓繼續道,“藥是商管家給我們的。”
“他懂得藥理?”
“不,懂藥理的是父親,商管家說那些藥都是父親親自調配給我和二弟的。”
旁聽的唐義和萬珊瑚看着若有所思的傅長樂有些懵,相互對視一眼開口道:“左護法可是想到什麽了?”
傅長樂卻是搖了搖頭:“只是一些猜測,不過這些暫時都可以先放下不提,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應當趕緊從這片密林出去,否則若是一不小心和這裏的屍骸做了伴,便說什麽都遲了。”
夜幕沉沉,皎潔的月光透過層層密密的繁枝茂葉,漏了一點點光亮照在地上。
濃霧已起,乳白色的霧氣籠罩了整片森林,飄飄袅袅如同蓬萊仙境。
腳下是煉獄屍海,擡眼是仙氣白霧,夜晚的冷風吹過,無端激起背後的涼意。
唐義正将手中的司南重新收回,轉頭對着衆人道:“司南混亂,加之天黑霧濃,幾乎難以辨別方向。”
因為出任務野外生存經驗豐富的影九輕咳一聲,上前找了棵大樹随意摸了兩把,然後指着一個方向道:“此為南。”
“你如何得知?”
“北面易生青苔。”
方向問題以解決,衆人合計一商量,最終還是決定集體行動。
“就向南走。”
唐義做了決定,依舊一馬當先走在八人小隊的最前方。
陰森又滲人的屍坑漸漸被甩在身後,但此時誰也不敢掉以輕心,濃霧重重的禁地密林,沒有人知道會從何處冒出陷阱和危險。
只是出乎衆人意料的是,這一路上竟然格外的平靜。
蛇蟲鼠蟻都被萬珊瑚灑在各人身上的驅蟲藥隔絕在外,大型的具有攻擊力的猛獸更是連個影子都未看到,除了愈來愈濃的白霧打濕了發髻衣裳,幾人居然什麽都沒碰到。
腦海中的那根弦因為這平靜到有些詭異的場景而更加緊繃,涼風吹過樹梢,腳下的枯葉嘎吱作響,在這枯燥又沉默的氛圍中,強忍了一路的傅長樂終于耐不住喉嚨口的腥味,“哇”的一聲,一口血濺上前方影九的鞋跟。
十三被吓得魂飛魄散,一把攬住她軟趴趴往下倒的身子急急道:“怎麽樣,你怎麽樣?那瓶藥呢?”
“我……哇——”
一開口又是一口血。
不說十三,其餘之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口血驚的夠嗆。
萬珊瑚擠開同樣焦急往人身邊湊的影九,一伸手搭上傅長樂的脈搏:“我瞧着這白霧裏也沒毒啊,你這是怎……”
她話說一半突然頓住了,又換了只手重新搭脈,随後一臉訝異地盯着唇色慘白的傅長樂。
唐義很少見到萬珊瑚露出這般複雜難辨的神色,心下一沉,擠過來冷聲道:“她到底怎麽了?”
萬珊瑚卻是沒理他,只對着傅長樂輕聲道:“你自己知道?”
傅長樂自然知道自個兒并沒有中毒或者受傷。
她吐的這兩口血,純粹是因為這一整天折騰下來,又是爆炸又是屍坑,再加上夜間的寒氣入體,這具身體撐不住了。
這種先天不足之症萬珊瑚也沒辦法,只是對着神色緊張的十三道:“已經開始低燒了,夜間風涼,這低燒很快會轉變成高燒,而高燒不退對她現在來說,正是最最危險的。”
危險到何種程度萬珊瑚并沒有明說,但十三知道當初在封悠之府裏,那一場來勢洶洶的高熱差點要了他的殿下半條命。
當時有封悠之在側,一應藥物儲備齊全,尚且兇險重重。
而現在身處孤島密林,缺醫少藥,他們甚至找不到一處避風之地,十三根本不敢想象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一場高熱最後會演變到何種程度。
水珍珠呢?
他們要找的水珍珠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