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親子之血

封悠之從那疊藥方中得出的結論有二。

“首先, 葉祖成的身體應該确實出了不小的問題,他搜盡奇珍寶藥,嘗試了各種靠譜的、不靠譜的方子, 才勉強在世人面前維持住宗師高手的模樣。”

“第二,在各種嘗試之後,他最終選擇了以血養氣的治療手段。且看之後不斷調整的方子,我想葉祖成應該在這種邪門法子裏嘗到了不小的甜頭。”

封悠之說這話時眼裏的不屑和厭惡怎麽都藏不住。

風輕不通藥理,還有頭一回聽到這古怪的名字, 不由好奇道:“什麽叫以血養氣?”

“所謂以血養氣, 就是以人血入藥。據說當年的大越胡氏曾用親子之血輔以秘方, 不病不傷,不老不死。”

“親子之血?”風輕只覺得一陣惡心, 可封悠之的後半句話實在太動人心,她還是沒忍住追問道,“那胡氏用了這邪門法子, 當真不病不傷, 不老不死了?”

封悠之還未來得及開口, 關注點與衆不同的影九突然插話道:“大越, 是劍神所在的那個大越?”

劍神。

在漫漫歷史長河上曾出現過很多個劍道宗師, 但能被所有習武之人尊稱一聲“劍神”的,就只有大越朝那位以一己之力窺見大道、替之後數百年武道盛世創下根基的不世天才——劍神飛葉。

在影九這群習武之人的眼中,這位打破枷鎖讓武道得見天光的劍神, 無疑是那個群星閃耀的大越王朝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以至于提起“大越”二字, 腦海裏就不自覺浮現出那個一劍平山海的浮光側影。

傅長樂本眼含怒色聽着封悠之講以血入藥之事,影九這麽一打岔,她突然想起在一本花裏胡哨名為《劍神傳》的野史裏看見過一段類似的描述。

“那上頭說劍神有一好友, 單名喚睿,自幼為其親父所囚。其父以親子之血入藥二十餘載,年逾四十而面若二八,自稱長生不死仙人。睿偶為劍神所救,聞其經歷,劍神怒而拔劍,其父血濺三尺,死不閉目。”

傅長樂一字不落地将記憶中曾經看到的片段複述出來,低垂着眉若有所思。

坊間有關于這位傳奇劍神的英勇事跡數不勝數,她原以為什麽斬殺不死妖邪的傳說故事也不過是後世之人的誇大其詞甚至胡編亂造。

可現在這野史片段卻意外與封悠之的說法對上了,這其中緣由,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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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輕突然覺着有些滲人,她摩挲着自己胳膊上突突往外冒的雞皮疙瘩,猶豫着開口道:“如果葉祖成真的用親子血入藥,那……”

所有人都想到了那位瘦成一把骨頭的葉二公子。

再往深處想想,葉祖成的長孫、葉赫鳴的親子,那個年僅三歲的孩子,真的是跌落窗臺意外身亡嗎?

細、細思極恐。

在場之人恐怕只有十三對這些事絲毫沒有興趣,他回想起那疊半指後的藥方,皺着眉頭看向封悠之:“水珍珠呢?那水珍珠到底能不能用?”

封悠之接收到他冷冰冰的眼神,知道這位大少爺是心急傅長樂的病情,只是……

“水珍珠的藥效确實對症,只是這種從屍海屍山裏搞出來的邪門東西,誰知道有什麽副作用,”封悠之嘀咕了一句,沒好氣道,“不得多做幾組對照試驗看看情況啊。”

十三聞言又擡眼看了他一眼。

雖然沒說話,但封悠之還是從這一眼裏讀出了“那還不趕緊去”的催促意味。

“也不着急這會兒功夫。”坐在桌邊沿的傅長樂對着桌上兩個嶄新的模型伸手一指,“先看封大夫推論結果。”

唐義對這因為冷熱産生看不見的力量最感興趣,聞言直接上手對着內推的模型門往裏一推,果然沒能推開。

“我也來試試。”風輕拉着另一個模型的房門微微使勁,驚奇道,“真打不開。”

推論被證實了。

衆人的神色一時間都有些莫名,不約而同轉向去看點明其中關鍵的封悠之。

殊不知此刻封悠之內心也糾結成一塊抹布。

面粉爆炸,利用氣壓差制造密室,這兇手難不成是他的老鄉不成?

唯一對他來歷有過隐約猜測的傅長樂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個想法——找那位商管家好好唠唠。

其實到目前為止整個案子的真相已經隐隐浮出水面。

葉祖成的身體出了不小的問題,身為心腹的商寒賀必然是抓住了他的命門缺陷,抓準時機給與致命一擊。

這絕非臨時起意,商寒賀利用山莊大管家的身份提前做了細密又周到的布置,這才有了呈現在衆人面前幾乎完美的密室殺人。

“那麽,他為什麽要殺葉祖成?葉祖成離奇失蹤的屍體在何處?他将我們困在這座島上的目的又是什麽?”

這便是傅長樂找商寒賀唠唠想要套出的信息了。

“直接把人綁過來不就是了。”唐義根本無法理解這種有了懷疑對象還磨磨蹭蹭試圖套話的行為,“上點手段,還怕人不招嗎?”

影九、十三點頭,風揚風輕也是一臉贊同,不明白傅長樂和封悠之為何要多此一舉。

“我們現在只是懷疑,并沒有其他證據。”封悠之率先開口,“萬一我們的懷疑錯了,又把人綁過來了,那……”

“那就再把人放了啊。”唐義不知道他的遲疑啥,“又不是直接要了他的命,只是綁過來問問而已。”

這個問問的背後自然包含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血腥手段。

也正是因為如此,無論在這個時代待了多久,封悠之都有一種別扭的疏離感。

而傅長樂擔心的點又有所不同:“商寒賀将我們所有人困于孤島必有所圖,此人武藝平平卻又心思缜密,這等情況之下他必然留有後手,若是直接綁人……”

唐義被島上的這一系列的糟心事鬧得徹底沒了耐心,一甩手起身道:“隐于暗處的後手才更難以防備,左護法若有顧慮不必出手。我倒要看看,這商寒賀還有什麽手段!。”

唐義行事利落,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整個山莊便人聲鼎沸,隐隐傳來刀劍之聲。

被山莊侍衛層層護在身後的商寒賀終于變了臉色,指着遙遙而立的唐義厲聲呵道:“唐少掌門這是要與我千億山莊為敵不成!”

“你千億山莊?”唐義把玩着手裏的暗器嗤笑一聲,“葉祖成死了你們千億山莊難道就沒人了麽?就算真的沒人,也輪不上上你一個小小管事來說話!”

唐義這話說的誅心。

葉祖成密室被殺,葉赫鳴圍困密林,葉赫霖身死,葉赫琴失蹤,葉家一脈到了現在确實已無人能支撐大局。

葉祖成沒有親傳弟子,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偌大的天下第一莊,當真只有一個商寒賀可以稱得上是主事之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此刻千億山莊的護衛利劍直指突然發難的唐義等人,死死護着商寒賀不肯退讓一步。

唐義見狀忍不住冷笑:“各位,處心積慮殺了葉莊主的,正是這位商大管家!你們護着的,就是這樁密室殺人案的兇手!”

“你血口噴人!”商寒賀推開愣怔的侍衛,提劍暴怒而起,“我對莊主忠心耿耿,天地可鑒!”

他不過是從五品的身手,唐義輕飄飄避開他的全力一擊,一個反手捏住他的右手腕。

“哐當。”

商寒賀手中的劍掉落在地上。

“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唐義話音未落,就見淩厲的銀光直逼眼前——

是藏在商寒賀左袖中的匕首。

商寒賀自以為出其不意的攻擊在唐義眼中簡直漏洞百出,他身形未動,一枚角度刁鑽的六角飛镖應聲而出,擊落匕首後威勢不減,直直釘進商寒賀的肩胛骨。

“唐義!”商寒賀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發狠道,“你勾結聽風閣謀害少莊主,唐義,是你們步步謀算毀了我們千億山莊!”

安安靜靜待在院外圍觀的聽風閣突然被點名,風輕年紀小,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倒打一耙的手段倒是熟練地很。”

傅長樂卻是看着兩人的動作皺眉:“商寒賀這身手不像是裝的。”

好歹也是曾經宗師級別的高手,傅長樂不覺得對方能自己眼皮子底下藏拙。

這商寒賀,頂天了不過五品,不消說已是正一品高手的唐義,唐門聽風閣随便拉出去一人,都能不費吹灰之力将人拿下。

不是在扮豬吃老虎,那他藏于暗處的後手,到底是什麽呢?

影九站在高處觀察許久,這會兒也摸着下巴低聲道:“我瞧他這性子,怎麽也不像是……咦,十三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與十三一同回來的,還有背着機關箱、神情冷峻的唐禮。

傅長樂一見兩人的神色心底已有猜測,微微仰頭開口問道:“有發現?”

十三點頭:“在商寒賀的卧房裏,也有一扇暗門。”

說話間封悠之和風揚也回來了,兩人身上帶着微微的屍臭味,衆人不約而同齊齊掩鼻後退一步。

被嫌棄的封大大夫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葉赫霖的屍體已經開始腐敗了,血不血虧的不好判斷,但他的兩臂內側,确實有整齊的反複疊加的割傷痕跡。”

整齊的反複疊加傷口。

如果說在此之前衆人還不知道這個描述意味着什麽,但經過封大夫之前一系列的講解,此刻所有人心裏都浮現出同一個念頭——放血。

葉赫霖胳膊內側,是長年累月放血造成的傷口。

以血入藥,葉祖成竟真的喪心病狂到以親子之血入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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