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且說項羽被田榮煽動諸侯一道叛

楚的行徑激怒, 親領五萬雄師踏入齊地,一路攻城拔寨,摧枯拉朽, 所向披靡,不出半個月,便已進逼城陽。

田榮雖

早早起兵反秦,于齊地頗有名望,但不論是自身武勇、或是調兵遣将、排兵布陣之能, 都與項羽有着天壤之別。

卻因

他未曾赴那場令項羽名揚天下的巨鹿之戰,打心底地不信那坊間傳聞,認定皆是言過其實。

因而面對來勢洶洶的楚軍

,他據城陽而守,躊躇滿志,決心給楚軍個迎頭痛擊。

他分別派出三名副将, 點八萬齊兵, 先去攻擊駐守城外的楚軍

他原以為異國作戰的楚軍士氣低迷, 亦不熟悉地形,被他們打個措手不及後, 多半要自亂陣腳。

卻不料先受敵

勢攻擊的楚軍,絲毫不顯慌張。

随項羽征戰多年的楚将龍且,正巧是為最先受到齊兵猛攻的這股軍勢的将領。

且慕那黥布憑一身軍功得封九江王久矣, 心心念念也想着多多急積蓄戰功, 他日也求個王侯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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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那齊軍主動

來投, 他不驚反喜,哪裏在乎那齊國的前軍遠超他所領的二萬楚兵,當下身先士卒沖于陣中,一邊大聲指揮兵士, 一邊英

勇迎戰。

他還不忘變換戰旗,以旗號示意側軍主将鐘離眛。

鐘離眛迅速會意。

他派斥候一探,得知來自城陽

城中的齊軍仍不斷來援,仍是不慌不忙。

他瞟了眼殺得痛快的龍且,知曉不急援助,是以先命将士變換軍陣,由疏散

四翼化做中部深凹的口袋布陣,開始靜心等待。

待那口袋中已入滿二萬齊兵,鐘離眛果斷收縮陣型,同時将精銳兵力

盡數集中在那口袋陣的唯一開口處。

可憐那陣中齊兵毫無自覺地踏入了楚陣之中,忽聞周邊喊殺沖天,震耳欲聾,仿

佛四面八方都是兇神惡煞的楚兵,本能想要退後,後路卻已被楚國精兵徹底切斷。

不過眨眼功夫,被這二萬楚兵所困

的二萬齊兵便是非死即傷,或是瑟瑟投降,遭消滅殆盡。

在城陽城頭監看戰局的田榮看得心驚肉跳,哪裏還敢繼續派

将士前去送死?當下喚了要領兵再去增援的齊将回來。

對深陷楚軍駐地一帶,指揮将士,與龍且奮勇作戰的那兩名齊

将而言,一錯神便見二萬袍澤被包圍嚴密的楚軍生生吞噬,自己成了前後受困的孤軍一支,本就士氣銳減;而滿心煎熬地

繼續作戰,卻半天等不來援軍,只見袍澤不住在楚軍兵刃下哀嚎倒下,生死不知,心中絕望之深、可想而知。

徹底斬

滅最後那線希望的,正是姍姍來遲,最後殺入戰局的項羽。

當那“項”字旗幟忽然出現,迎風烈烈揚開時,麻木作戰

的齊兵尚且來不及反應,比他們更早捕捉到那旗幟的楚軍已然沸騰,為死心塌地追随的神勇大王的到來而歡欣鼓舞,嘯聲

排山倒海,士氣再度陡漲!

與之對比鮮明的,是一個個神色茫然,不知項羽神威可怖之處的齊兵。

當距項羽出現

方位最近的那幾名齊兵下意識地扭過頭,以目光捕捉到那道最為高大威武、也最為醒目的楚王身影。

那傳言中兇名赫

赫的楚王,竟是如此年輕俊美!

許因其目有重瞳,眸光冰寒刺骨,即便不發一言,亦是威風凜凜,神武攝人,令人遍

體生寒。

他頭戴亮銀盔,一身冷銀甲映耀寒光,腰紮金鈎寶帶,身下嘶風烏骓,踩一雙烏雲豹虎頭戰靴。

最惹眼

的,還屬他手裏舉重若輕地所提的一杆足有一百二十斤重、平日需有二位兵士一同方可搬動的虎頭金攥錾龍霸王槍。

兵器沉重至此,于常人而言不過累贅,唯獨到了天生神力的他手裏,就成了件無人敢擋其鋒的殺敵神兵。

他們怔然片

刻,連一句‘非凡器也’的感嘆且來不及冒出,便見一道銀光從餘光掠過。

——霸王槍方出,敵軀已倒地。

根本

無需出神入化的槍法招式,只憑一身扛鼎神力,此槍注定世間無敵。

遭那攜萬鈞之力的鋒利槍尖刺中者,自是當場丢

了性命;哪怕僅遭餘威波及,亦将虎口震裂,短期難以再戰。

不等他們忍痛拾起兵器做抵死反抗,槍尖已然再至,在

那重兵突刺下,如何幸存?

斷筋錯骨的聲音與凄慘嚎叫混雜一片,眨眼功夫連殺五人的項羽不喜廢話,徑直躍馬飛過

敵兵屍首,粗暴地撞入敵群,強橫地東沖西突。

面對如此弱旅,他何須動用兵法謀略?

哪怕撅棄所有陣式,只要

他自身奮勇向前,楚軍必将忠心追随。

事實也确實如此——烏骓馬每躍至一處,那霸王槍的冷光一晃,必将炸開一片

腥風血雨。

項羽入陣後,本就有利于楚軍的形勢被徹底鎖定,眨眼成了定局。

親眼目睹那楚王威風八面、霸氣遠

揚,就如焚天巨焰席卷四方,霸王槍尖所到處皆成無人之地,不光是場中齊兵魂飛魄散,駭得四下奔逃,就連在城中觀望

的守兵也被深深震驚,倉皇失措下,實在無法想象世上有人堪與此無雙戰神為敵。

而楚兵見大王如此神勇,自是熱血

沸騰,殺意磅礴,密密麻麻的軍勢壓上,竟是各個以一當十、十當百的殺氣沖天,将本就喪失了鬥志的齊兵肆意屠戮。

田榮亦覺毛骨悚然,暗暗生出深深悔意。

——他若早知項羽是這麽一樽擁萬夫不當之勇、神力無人可敵的煞神,所

帶的皆是氣吞山河的雄壯之師,又哪敢輕易發起叛變,甚至異想天開地要與其一決高下!

可惜悔時已晚。

他錯估

項羽與那倆楚将的本事,導致兩軍主力不過初打照面,他竟就已損失了五成兵力,而對方非但似毫發無損,甚至還一舉重

創了他軍士氣!

田榮面色慘淡,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深陷楚軍包圍的齊軍在圍剿中迅速潰散:不是慘死,便是淪為俘

虜。

他緊咬牙關,只字不提再發兵去救的事。

——觀方才那援軍的下場,便知哪怕項羽不在,也絕無可能救得出

來。

這會兒在城中倍感煎熬的田榮自是不知,在初戰大獲全勝、戰果累累的項羽回到主帳之中,仍是面若寒霜,心情

甚是惡劣。

原因有二。

一為他先前欲令昔日部将九江王黥布領兵出征,助常山張耳抵禦陳馀,然王诏送到,卻只

得來對方拖稱有病,不便前往,唯遣副将來助的拙劣借口。

二則是他正要披挂上陣時,卻從一路風塵仆仆、堪堪趕到

的令兵口中得知了蕭公角竟不敵彭越,僅叫對方用了一日不到的功夫,便被徹底攻破軍勢,落得大敗,自身亦下落不明的

結局。

後者也正是令他忍不住當場大發雷霆後,面覆寒霜,且慢了好一陣才出戰的緣由。

将士們粗略打掃戰場後

,便聽令輪番修整,好養足精力,為明日強攻城陽。

項羽冷着臉褪下戰袍,草草沖去一身血污後,随意換上一身常服

,大馬金刀地往主位一坐,便召來範增、龍且、鐘離眛這幾位随軍重臣議事。

正議論間,又有軍吏來報。

不同于

之前将蕭公角大敗的惡訊相告的那名軍吏般神色惶惶、灰頭土臉,這回入內的不僅精氣飽滿,向帳中諸位楚國高官大将行

禮時不卑不亢,赫然底氣十足。

項羽仔細一看,不禁蹙眉。

那不是他在那日匆忙之下、随李左車一同調至關中軍

、曾追随于他身邊征戰數年的終公麽?

忽然出現于此,莫不是燕地戰況也勢頭不妙,出了岔子?

項羽今日已屢聞

噩耗,這一念頭甫一冒出,便令他心裏止不住的煩躁。

然而終公剛一開口,便徹底打破了焦慮。

終公難掩喜色道

:“報告大王!早于十日之前,那燕都即已告破,臧荼亦已伏誅——”

“好!”

項羽眉頭倏然松開,當場痛快一

咤,似炸雷般響亮!

不等終公講完,那口憋了整整一日、連方才那陣肆意厮殺也未能散去的郁氣,就已随着這一喜報

徹底散去了。

這一咤來得突然,不僅将終公吓了一跳狠的,連見慣霸王那喜怒難測、充滿威嚴的冷肅面孔的帳中重臣

,也心中暗驚,不由互看一眼。

燕将臧荼雖也能戰,實力卻不過爾爾,燕軍于巨鹿時那乏善可陳的表現,也不難看出

軍風頹弱,絕非楚國雄師之敵。

盡管呂布所領的那股軍勢為半路子編入楚營的前秦京師軍,到底是前秦兵勢中不容小

觑的精銳,總不至于不敵燕軍的地步。

哪怕其攻克燕都薊之神速、确實極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區區燕地罷了

,既非不得了的敵手,也非此回攪和進叛楚、令大王盛怒的三勢之一。

究竟有什麽他們未曾發現的奇異之處,竟讓連

剛才那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也難取悅的大王,為此開顏誇贊?

衆臣心中的疑慮,項羽自是不得而知。

帶聽完終公将

燕地軍情簡單講述過後,他那張冷面上的神色,雖遠稱不上和顏悅色,但終究比之前森寒要溫和些許。

當終公報完速

戰大捷的喜訊後,不得不心懷忐忑、将主将呂布擅作主張地分兵三勢的事逐一告知。

一勢由韓信帶着前去助蕭公角鎮

壓彭越那昔日的山賊首領;一勢由李左車帶着鎮在薊城、留待楚官接管,同時按照呂布軍令不殺百姓、甚至還開糧倉接濟

燕民;而呂布本人,更是在大勝當日就與韓信一道出發,只方向不同——直奔這必勝的三齊戰場,似要錦上添花來了。

孰料項羽聽完,非但未怒,那原本緊抿的薄唇竟還随死擰的眉頭一同緩緩松開了。

蕭公角擊彭越軍、反遭其大敗的

消息這會兒除項羽之外,帳中還無人得知。

這便導致了,當項羽聽之驚喜、心下大悅時,範增則被呂布的這一通奇怪

布置,惹得一頭霧水。

但他身為謀主,大多時需縱觀全局,且對呂布了解最為深徹。

自不同于單純聽着呂布擅作

主張這點便露出一臉幸災樂禍、認定其将倒大黴的龍且;也與面無表情、但同樣認為呂布要吃挂落的鐘離眛,想法要大相

徑庭。

呂布行事看似粗狂莽撞,頗肖大王,卻不過表象罷了。

觀其過往行事,無不透着深謀遠慮,奇計百出,最

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還是對方已悄然摸透了最難測的大王心思。

範增凝眉,不由往更深層細忖。

此回亦是如此

乍一眼看去淩亂不堪、好似心血來潮下随興所為。

——但仔細想來,卻分明透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沉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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