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雪了
董卓插不上話，什麽“治不好他你們都得死”之類的話他不說那些禦醫也知道得很清楚。
還好這次只是有驚無險，皇帝沒有在當時就挂掉，雖然之後禦醫一臉死了爹媽的表情告訴他陛下的情況堪憂。
廢話，這用你說。
禦醫們後來都回去待命了，董卓安靜的呆在窗邊上，沒有在看風景，因為是冬天，小皇帝又得病，窗子都被關上了。
“相國。”小皇帝忽然出聲，他回頭果然看見小皇帝正看着他。
“怎麽？“董卓回。
“相國可以開開窗嗎？”小皇帝把側着頭詢問到。“現在太冷了。“董卓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的确，現在天氣太冷了，指不定開一下窗小皇帝就去提前見他老祖宗了。
小皇帝的眼睛黯淡了一瞬。
過了很久，他忽然說。
“相國……讨厭我嗎？”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董卓的胃都糾成一團了，硬要說實話的話，他并不讨厭這個小皇帝，只是心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他怎麽讨厭得起小皇帝呢？小皇帝只是一個無辜的棋子罷了。
生在了錯誤的地方，擁有了錯誤的命運。如果是未來的話，他就是一個初中生，天天幹些和熊孩子差不多的事，而不是在這皇宮裏被當成棋子腐爛。
董卓猛然發現，以前的記憶似乎變得離他很遠了，遠得好像另外一個人的生活。
“沒有，陛下不要想多了。”董卓回答。
“因為覺得我是個懦弱的廢物，所以讨厭我，覺得我沒有為君的品質但又不得不讓我為君，所以就讨厭我，不是嗎。”
小皇帝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沒有任何的變化，和任何一個瀕死之人一樣，也許是覺得自己快死了，于是異常的沒有顧忌，擱平常他絕對不敢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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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他說出來了，而且如此平靜，簡直不符合他的設定。
“其實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董卓用手敲打着窗戶的木框：“很聰明，很有天賦，很……善良。”
皇帝的眼睛閃了閃。
“可有時候當皇帝是不需要善良的，陛下。”董卓繼續說到：“如果你活下來，當更久的皇帝，你大概就會明白這些。”
“可是我要死了。”皇帝面無表情的加上這麽一句話，閉上了嘴。
其實他什麽都清楚啊，清楚董卓對自己的恨鐵不成鋼，清楚自己很懦弱。
可是他偏偏就不想改，他不想改因為他覺得如果他成為了那種真正的皇帝那該是多麽可怕的未來啊，沒有人對自己真心自己也不對別人真心那該多麽的可悲啊，活在這世上到底還有什麽理由呢？只為了活下去嗎？
“不一定，你也許會活下來。”例行的，董卓安慰了他一句，雖然無論是他覺得還是事實上，都沒有什麽效果。
小皇帝眯了眯眼，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相國有孩子嗎？”
董卓點點頭：“有一個女兒，小女董玖玲。”
“如果有一天，相國的孩子死了，相國會傷心嗎？”皇帝來了這麽一句不吉祥的話。
董卓皺皺眉：“當然會，怎麽不會呢？”
就算董玖玲不是他正版的女兒，可是畢竟是在這世上血肉相連的人，少有的願意真心待他的人，這要是死了，說不傷心那就是他太冷血了。
小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如果相國有好幾個孩子呢？少一個又沒有什麽……然後那個少掉的孩子，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就死在了某個地方。”
董卓聽着挺心塞的，他算是明白了，這孩子就是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以前的父母家庭吧。
你說才多大一小孩兒啊，死之前見不了家人就只有一個曾經虐待過他的仇人待在他身邊，以前的他和家人的關系應該是很好的，不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懷念他們。
至于為什麽他成為了皇帝，董卓還不知道，但是在這亂世，身不由己的事情往往很多，尤其是那些生活在底層掙紮的人們，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肯定是會傷心的，畢竟血肉相連，感情這種東西不是時間或者空間就可以輕易隔絕的。”董卓想了想，說出這句他自認為很裝逼的話。
小皇帝仍舊是那副樣子，面無表情 ，只是睫毛在微微的顫動。
董卓嘆了口氣，輕輕的把窗子打開了一條縫。
果然冷氣立馬就撲過來了，他卻沒有立刻關上，而是将縫開得大了些。
“你看！”他轉頭對小皇帝說道：“下雪了！”
小皇帝呆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董卓看着心裏着急，馬上拿了一個空硯臺，在窗外放了片刻，等着雪飄進來。
看着差不多了，他關上窗，拿着裝着雪花的硯臺小跑到了皇帝榻前。
看董卓那麽急急忙忙，皇帝也盡量轉頭，想看看雪花。
潔白的雪花，只有十幾片，而且沒有過幾十秒就全部化成了一點水滴。
皇帝就這麽看着這些水滴，半晌無聲。
董卓正納悶這是怎麽了，就看見皇帝埋下頭，被子上一滴滴的沾染了水痕。
董卓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這也要哭嗎？哭點在哪裏？小皇帝你是想到自己坎坷的人生好像這雪花一樣容易融化破滅嗎？
這樣一想好像是該哭一下。
小皇帝面前的淚痕越聚越多，越聚越多，最後他抓緊了被子，終于失聲痛哭起來。
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好像在為某些再也無法得到的東西的哀悼，比如幼時的親情，比如天真，比如愛。
可是也沒有辦法啊，董卓拍拍小皇帝的肩，特別文藝的想，可是也沒有辦法啊，世上的事情都差不多，你再哀悼終究還是不可能再回去的，就好像現在，小皇帝再哭，他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家人的身邊，誰讓他倒黴呢，偏偏就成了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