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喜歡 閑雲院

閑雲院。

齊易南回來直接進了書房, 屋子裏安安靜靜的,桌上還擺着他沒看完的書,還有一盆即将融化完的冰。

待他換了一身閑适的常服出來後, 蓮雲已經在書桌旁邊站着了, 冰盆換過了,桌上也已經擺好了茶。

他在桌前坐下, 端起涼茶喝了一口,再擡眸看着蓮雲一雙平靜的眼眸, 道:“說吧。”

即便是做足了準備過來的, 可到了這一刻, 蓮雲依舊是不免心頭酸楚, 但那雙眼卻是強撐着平靜笑意:“世子爺,過了這個夏, 奴婢就二十二了。”

算起來從十五歲歲到他身邊,如今也整整七年了。

可整整七年,她有幸陪着他的時候, 也只那麽寥寥幾個夜晚罷了。

蓮雲笑笑,笑容裏有一絲苦澀:“家裏人給奴婢準備了一門親事, 奴婢覺得還行, 就應下了。”

“嗯。”齊易南看着她, 點了點頭, 心裏并沒有因為蓮雲的話, 而浮起什麽情緒, 只是在看着蓮雲那有些勉強的笑容時, 緩緩的站起了身,到了書架一處拿出了些東西。

是一沓銀票。

蓮雲的眼神晃了晃,手緊緊握。

“這些就算我給你的陪嫁了, 好好過日子,若有什麽難處,就來找梅姑。”

蓮雲緩緩落了淚,提起裙擺跪了下去,磕了個頭:“奴婢謝世子爺,盼世子爺今後福泰順意,多子多福。”

齊易南點點頭,轉身到了書架旁,随意拿出了一本書,開始翻看起來。

蓮雲起身擦擦眼淚,看着他的背影,那麽冰冷,絕情,最後心痛一笑,拿起他賞賜的那些東西,轉身離開了。

既然他不在意,那她也選擇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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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齊易南去了姚慧之處看女兒。

帶着專門讓謝銘在街上買的小玩意兒,很有閑情的在屋裏哄着女兒玩。

一歲的悠寧,頭發還不是很長,只在頭頂紮了兩個小啾啾,綁着紅絲帶,就這小模樣确是可愛極了。

手裏拿着一個海螺,學着父親的樣子吹一吹以後,放到耳朵邊上聽,聽得奇妙,就咯咯的笑。

齊易南抱着她,目光極柔軟。

姚慧芝親自端着冰好的綠豆湯過來,看着他們父女玩的好,被冷了許久而失落的心也漸漸圓滿回來。

坐在一旁片刻後,忽然想起了什麽,笑盈盈的到一旁桌上拿過針線筐來,拿出裏頭縫制了一半的小肚兜,給齊易南看:“世子爺您瞧,這是妾身給未出世的小公子準備的小衣,上頭準備繡一個長壽鎖的,您覺得用金線好看還是銀線好看?”

齊易南看了她手中的小兜兜一眼,笑笑:“金線吧。”

“那就聽爺的,用金線。”說着,還把底下壓着的一些東西拿出來,一樣一樣的擺在桌上,嬌媚的笑着說:“您瞧,還有這些,小帽小鞋,小襪子,都是妾給小公子準備的。雖說妾的手藝也算不得多好,但想來世子妃也不會嫌棄。”

“你有心了。”齊易南看着她,此刻小心翼翼的在他面前讨好着,心下微軟,無聲輕嘆:“天色不早了,備水吧。”

姚慧芝聞言,拿着針線的手微微顫了一下,眸中便暗暗浮起了欣喜,含情脈脈的看着他:“是,妾身這就去準備。”

齊易南淡淡一笑,低頭看着已經玩的有些困倦,正在揉眼睛的女兒,将她抱起,向外走去:“悠寧乖,父親抱你去睡覺。”

泰蘭苑。

沈京蘭喝完睡前的一碗燕窩,懶洋洋的靠在床頭,看着柳柳道:“世子爺今夜去了姚氏那兒,留下了?”

柳柳點頭:“自爺回京,這還是頭一回在姚氏那兒留宿。”

沈京蘭擡了擡眼皮,輕輕的搖着扇子,端莊大方的面容上神态安然:“應素文那邊,最近也一直做的乖巧模樣,沒再惹出什麽事兒來,肯定是巴望着世子爺去呢。”

“待明兒世子爺若回來,你去請,到時他來了,你服侍。”說着,眼光深深的望着柳柳,“記得服侍的時候,一定要讓世子爺盡興。一旦你服侍的越好,他就越念着你,對你以後自然也越有好處。”

柳柳聞言,嬌羞一笑,略略低下眼眸:“奴婢定當盡力,還請世子妃放心。”

“嗯,你明白就好,我乏了,放帳子吧……”

只第二日,齊易南并未回國公府,而是早早的便派人去知會南府宅子那邊,說他晚上過去。

江寧得知消息自然開心,連本來只穿着一件素淨衣裳的,在青雲的說服下也換上了一件,往常裏極少極少穿的海棠紅。

青雲給她梳了一個稍微繁複些的發髻,再帶上金絲樓裏送來的金絲珊瑚流蘇簪,金色的流蘇上墜着許多小米粒大小的紅珊瑚,走在日光下熠熠閃閃,美麗極了。

往日裏未施粉黛的面容,也上了一層薄薄的妝,眼尾勾人,紅唇嬌豔,江寧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驚訝的同時又覺得,自己變得真的太多了。

晚上齊易南到來時,天已經黑了。

屋子裏卻亮堂堂的,他一進了後院的門,就看到了一身紅衣站在廊下的江寧。

門頭上挂着的大燈籠,散出的輕薄光輝,均勻的籠罩在她身上,照着她那身紅裙,和她娓娓勾人心癢的眼眸,絕美又朦胧。

他目光透出驚豔,不禁心頭一熱,往日裏冷峻的唇角也帶上了滿意的笑。

走進她身前,齊易南目光深深的打量着她,眼眸似笑非笑,“這身打扮,适合你。”

江寧真的除了出嫁那一天,後來便再沒穿過這麽豔麗的紅色了,突然這樣在他的面前打扮的這麽明豔隆重,她着實有些羞澀,臉一下就紅了,卻又大膽直白的問他:“那你喜歡嗎?”

齊易南其實一直在心裏都有一些不确定,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喜歡她哪裏。

畢竟她那時總穿着一身素衣,不施粉黛,若說美也只是清純。

可每次只要她的眼睛望過來,他卻每一次都會心裏癢癢的。

總覺得被她身上什麽東西勾着了。

而此刻看着她,明明羞怯卻又直白的眼神,他才恍然明白,原來他一直以來喜歡的,是她身上這難得的這一份真。

不虛假,不做作,不僞裝,只有純粹。

就像是大雪過後,初露的一抹陽光,令人溫暖,又舒适。

齊易南深深一笑,牽住了她的手,重重一捏:“喜歡,以後多穿。”

江寧臉頰紅紅的,沖他點頭,拉着他的手進了屋中,親自拿了水來給他淨手淨面。

齊易南目光卻看着桌上的菜微微挑眉,問她:“你親手做的?”

“嗯。”江寧笑着坐下來:“閑着無聊嘛,就去做了這些。”

她說着夾了一塊煎魚給他,柔聲道:“你嘗嘗這個,我把魚刺都挑了,然後又用酸梅酒腌了一個時辰,吃起來味道很別致,你看喜不喜歡。”

齊易南嘗了,眸光果然一亮:“味道果真別致,也很好吃。”

“那你下次想吃,我再給你做。”

齊易南看着她,看着滿桌的菜,忽然想起年少時有一個冬日,大雪紛飛,他坐在屋中觀雪,那時心裏盼的是:娶妻淑賢,心有靈犀,粗茶淡飯,煙火人間。

可後來,世子妃進門,相處時端莊疏離,入夜後更是從不點燈,想看一看她都不許。

漸漸的,日子與他心中所盼,也越來越遠。

如今此刻,望着她明眸笑眼,忽然心中一片暖。

當初他想要的,如今好像已經有了。

飯後時辰尚早,齊易南到了小書房,本想拿本書看看,到了桌邊卻一眼看到桌上留下的字帖。

那是江寧寫的,字還有待進步,但字體也有逐漸向他靠攏之勢。

他不僅眸光一軟,一頁一頁的翻看起來。

片刻後,江寧端着茶進來,看她翻自己的字帖,笑笑站在他身旁問:“我是按你留下的字帖練的,你覺得怎麽樣?”

齊易南看着她,每頭一挑,拿過一支筆遞到她手中:“寫給我看看。”

江寧點點頭,提筆蘸墨,拿過一張幹淨的紙來,緩緩的寫下一個齊字。

落筆後,剛想回頭問他如何,他的手卻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教着她:“手腕要柔,下筆要穩,提筆要勁。”

江寧随着他的手又寫了一個字,果然相差極遠,放下筆回頭沖他笑:“我字的确寫的很差,看來我還缺個好師傅,敢問世子可願當?”

他看着她潋滟清靈的目光,心一下就跳亂了,大手順着她的腰往上一滑,便扣着她的腦後,将唇覆了上去,狂熱放肆的吻她。

他的攻勢猛烈,她衣裳轉瞬被他揉亂,不過片刻便身軟無力,雙手更是環住他脖子,随着體內澎湃而來的感覺,嘤咛出聲。

他卻身子猛然一抖,将她放開,似着了火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走開。

“怎……”江寧疑惑着,心還在猛跳,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見他将書房的門一關,一穿!

再轉身時,目光翻騰的厲害,三步化作兩步走來,有力的雙臂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她被放在了暗紅的桌子上,還沒回過神,他急切的吻便落了下來。

書房裏點着很多蠟燭,亮堂堂的。

書桌上的字帖紙張,已經被掃落的滿地都是。

江寧雙手向後撐着,腰被他控着,人像是在快速行駛的馬車上,颠簸的厲害。她鼻尖都是細密的汗珠,脖頸上開着許多片粉花,精致的鎖骨極誘惑,他在上面落吻。

精巧的筆架上,挂着的一排毛筆,正經歷着從未有過的波濤動蕩。

江寧咬着他遞過來揉成一團的裏衣,卻止不住喉嚨裏溢出的吟唱,她向後仰着,頭上戴着的珊瑚流蘇簪子,在風雨飄搖中終于支持不住,掉在了桌上,她長發緩緩散了。

細柔的長發搖擺出美麗的弧度,他看見了,血氣一個翻湧,大手伸過去,穿過她發絲将她扣在肩頭,拽下她口中的衣裳。

精勁的肩頭,被她咬了。他越發狂,她越用力。

良久,她軟在桌上,他卻還不願意出來,溫柔細密的吻着她最柔軟處,她眸光滿是水霧,手無力的撫着他的臉。

他擡眸,眸子深如墨淵,輕吻着她的眉眼:“累了?”

她輕嗯了嗯,浮光盈盈的眼望着他:“你呢,夠嗎?”

他搖搖頭,往前一些,看着她輕顫的眼睫,嗓音低啞:“不夠。”

她笑笑,面頰緋紅:“那我就不累……”

窗外,青雲早就紅着臉帶走了院中的丫頭們。

淨房早備好了水,齊易南抱着她進去,将她放入水中,她軟綿綿的靠在那兒,眼睛已經閉上。

他笑笑進去,将她抱在懷裏,大手溫柔幫她清洗,她縮了縮身子,拽出他的手,“不能碰……”

“疼嗎?”

她搖頭:“不疼……”

“那為何不能碰?”

她咬唇:“就是不能……”

他低沉一笑,不聽,手潛入水下,她被折磨的快哭了,轉過身又往他肩膀上一咬。

他倒吸一口涼氣,垂眸看着肩頭的深深齒痕,再看看她蒙着水意的眸子,一蹙眉,就想把她再提起來。

江寧可不行了,急忙讨饒,她不想明天一整天躺在床上,便抓緊他的手,臉頰燒紅的望着他:“你起來……我幫你……”

齊易南聞言,瞳孔一縮,應了。

許久後,他不行了,江寧最終還是沒能幫他個徹底,淨房裏折騰的滿地都是水……

一早起來,江寧起床的很是艱難,腿軟的厲害,走路都要慢慢的,不然容易跌倒。

他還靠在床頭,好看的眼眸還有些剛醒的惺忪之感,看着她腳步虛浮的拿了衣服過來,笑着将她撈上來:“你不必費這個力氣的。”

江寧笑笑,将手裏的裏衣拿給他看,表情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給你做的衣裳,只是手藝差了些,你願意穿嗎?”

齊易南接過來,垂眸看了看那的确不算靈巧的繡工,倒也覺得有幾分笨拙的可愛,正要順勢拿着穿了,卻見江寧盯着他肩頭看。

他側眸一看,肩膀上印着兩三圈細小可愛的牙印,經過一夜卻沒有消退,頓時笑了,調侃她道:“你屬什麽的?”

江寧臉一下紅了,拿過衣裳就往他身上套:“反正不是屬狗的……”

他笑着,穿好衣裳下了床:“穿着正好。”

江寧擡手掩唇笑着,跪坐在床邊看着他柔聲道:“你不笑話我就好。”

齊易南理好衣裳,瞧着她眉眼,心之一動,低頭吻吻她額頭,眸光溫軟:“過幾日,帶你出去玩。”

江寧眼睛一亮,語聲清甜:“好。”

國公府。

官年和坐在圓凳上,一身月白衣裙,清冷高貴,淡淡的目光望着不遠處放下的床帳,裏頭隐約傳出應素文不适的淺淺聲音。

過了片刻,帳子從裏頭挑開,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出來,直接到了桌邊的水盆邊洗手,官年和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略有凝重:“勞煩沈醫官了,素文的身子可是有恙?”

沈醫官淨過手,拿幹淨的帕子擦了,這才走到官年和身前來,略颔首:“回國公夫人,應小娘身子自前年落了一胎後,月事一直綿綿難盡。臣方才行診,小娘壓腹時刺痛,細問行房時下腹亦隐痛,此病症實屬有些頑固了,須得細細調理幾月。”

官年和聞言微嘆口氣,淡笑笑:“那就有勞沈醫官,斟酌個方子吧。”

沈醫官點頭,跟着張姑姑去了外廳寫方子。

內室裏,官年和起身到了床邊,挑開帳子看着裏頭躺着的應素文,她側着身子,面朝床裏,緊閉着眼臉上有淚。

官年和嘆口氣,拍拍她肩膀:“別哭了,沈醫官連宮裏娘娘都治得,由她為你調理,定會盡快痊愈的。屆時,我讓你表哥多來你這兒,想要孩子是不難的。”

應素文聞言,頓時肩膀顫抖起來,抓着被子角咬在嘴裏,嗚嗚的哭出了聲。

官年和無奈,只教訓她道:“別哭了,你還好意思哭,行房時腹痛為何不早說?你也不用你的腦子想想,若是無根由,又豈會腹痛?只顧貪歡,連身子都不顧,能有孩子才怪。”

應素文這下哭的更厲害了,狠狠抽泣着,話語哽咽:“表哥偶爾才來我這兒一回……我還不是怕他,不高興嘛……”

官年和氣的轉過身子,不想看見她的臉,心裏直氣悶,卻又無可奈何。

當年,國公出戰邊塞,帶着她小姑姑家唯一的表弟去了,原本是打算在戰場上,立下些功勞好回京受封。可沒想到,少年人熱血,一上戰場就殺紅了眼,兵至潰敗也死板的不肯退,就送了命。

她記得那一年,小姑姑哭的眼睛都壞了,表弟妹也是形容憔悴,每每見她們,她心中總覺得羞愧。畢竟走之前,家裏人千叮咛萬囑咐,要護好小姑姑家裏唯一這根苗,可最後卻事與願違。

後來小姑姑病逝,表弟妹娘家給她張羅着改嫁,原本打算帶着素文走,可她攔了下來,将素文帶進了國公府養着,這一養就是十年。也一直是當親侄女養的,長大後怕她這單純性子嫁到別家受委屈,就打算幹脆留一輩子算了。

只是……她看着哭泣的應素文,腦中有一瞬後悔,或許不該讓她給南兒做妾,畢竟南兒性子冷,即便是在一個院子裏處了十年,卻依舊對她淡淡的,談不上喜歡。當年若不是她開口,南兒必定不會對素文有什麽想法……可如今,一切都晚了。

她擡手揉揉眉心,聽着應素文漸漸平靜下來的呼吸,柔聲道:“你乖點,好好的調理吃藥,別再孩子似的偷偷把藥倒進花盆裏了。我會叫你表哥有空多來看你,只沈醫官不說你痊愈之前,你可不許再想着行房了,孩子晚點要沒事,身子最重要,聽見了嗎?”

應素文頭埋在枕頭裏,悶悶的回答:“知道了姑姑……”

兩日後,夜晚,齊易南來了泰蘭苑。

沈京蘭自是高興他來看自己這份心,說明他對她肚子裏這個孩子,也是極其看重的。只是想到夜裏,她不能伺候,便叫纓穗抽空去知會了柳柳,早些做着準備。

柳柳得了消息,就在屋裏開始忙活,床被要換新洗曬過的,她也要細細的泡香浴,出來後,在小丫頭的幫忙下,柔柔的往身上抹上滋潤的香膏。

小丫頭羨慕極了,說着:“柳柳姐姐肌膚真好,又滑又嫩,身上更是白淨的一顆痣也無,待伺候世子爺的時候,世子爺定是極為滿意的。”

柳柳溫柔如水的面容上,那雙低垂的眼眸,淡淡含笑,“我可不敢想着得多少世子爺的喜歡,只是身為奴婢為世子妃分憂,我仰仗的便是這身皮囊,所以你看我平日,不管再怎麽疲累,這身肌膚總是要細細呵護的,不然豈不是辜負了世子妃的信任?”

小丫頭直點頭:“總之,跟纓穗姐姐比起來,柳柳姐你早就高上一頭了。”

“纓穗有纓穗的好,假以時日,她是可以嫁出去的,而我……”她說着,眼眸劃過一抹極冷,卻又在頃刻之間,幻為淡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跟着世子爺,就是姐姐你最好的福氣了,旁人想要都求不得,姐姐你就知足吧……”

知足?

柳柳想着,她是知足的,一直都是。

只是可惜,老天爺不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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