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真實
第三十三章 真實
但現在不能欺負。
現在的沈卿就像是驚弓之鳥，他如果做什麽事情，沈卿要被吓壞。
他只能耐心地安慰懷裏的小家夥。
沈卿的手拽着邵璟的衣角，将質感絕佳的襯衣揉在手裏，揉得很皺。
他輕輕的發抖，如同忍到了極致才漏出來的一點恐慌。
邵璟的手輕輕拍撫他的後背，動作很溫柔。
沈卿慢慢平靜下來，先拿出手機給沈叁辭打電話。
邵璟眯起眼睛，不悅地看着沈卿的動作，心裏面非常不開心，但手上安慰的動作還是沒停止。
“堂哥，你怎麽樣了？”
“什麽我怎麽樣了？”沈叁辭一頭霧水，“出什麽事情了麽？”
沈卿頓了下，換個問題：“你現在人在哪？”
“在宿舍呀。”沈叁辭說：“剛剛我們不是一起回來的麽，我出電梯的時候還跟你打招呼了，你怎麽現在問這個？”
沈卿握着手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沈叁辭說他坐電梯回去了，而他自己卻還在這裏，根本沒有回去。
那和沈叁辭一起回去的人是誰？
或者說，現在接他電話的人真的是沈叁辭麽？
有那麽一瞬間，他分不清楚虛幻和真實。
“喂，喂？”沈叁辭估計也發覺出來不對勁兒了，“阿卿你到底在哪，出什麽事情了？”
“我在……”沈卿說不出來他在哪，他甚至都不知道現在他到底是真的靠在邵璟懷裏給沈叁辭打電話，還是被那個男人控制着産生了幻覺。
到底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妄。
“我在宿舍了。”
沈卿的周圍很安靜，安靜得如同在宿舍裏。
沈叁辭松一口氣，“那你到底怎麽忽然給我打電話問這件事情？”
“沒事，我就是……就是想起來。”沈卿沒有多做解釋，挂了電話。
他将臉埋在雙手中，不知道他是清醒過來了，還是仍處在幻覺中。
他攤開手掌，朱嬿安靜地呆在他掌心裏，還是沒有清醒。
邵璟一邊拍撫他的後背一邊低聲問：“怎麽了？”
沈卿閉了閉眼，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呢喃：“邵璟，你是真實的，還是我的幻覺？”
他現在真的分不清楚。
如果沈叁辭都能和“他”一起回宿舍，那麽還有什麽是那個男人創造不出來的。
邵璟微微挑眉，片刻後低頭吻住了沈卿，吻得很溫柔。
沈卿恍惚着，沒有拒絕，暖意從邵璟的嘴唇傳到他的嘴唇上，觸感格外真實。
一吻結束，邵璟淡淡問：“現在能分清了麽？”
沈卿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比剛才冰涼暖了很多，甚至還有點濕濕的。
這不是幻覺。
是真的，邵璟吻了他的嘴唇。
他已經重回人間。
所以，邵璟吻了他，他又一次被動接受，沒有拒絕，甚至還沾上了邵璟的味道。
邵璟用一個公主抱的姿勢将沈卿抱起來，低聲說：“摟着我的脖子。”
沈卿吃了一驚，“你要去哪裏？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不，你不可以。”邵璟淡淡地拒絕，“你身上沒力氣，自己走會摔倒。”
說得他好像是三歲的小孩……
“我剛剛只是……”
他只是太害怕了，被吓得沒力氣，現在應該還好了。
但他也不太敢掙紮，怕真掉下去讓邵璟的手跟着一起出事。
邵璟走了兩步後忽然停下，低頭看着沈卿，又重複一遍：“摟着我的脖子。”
邵璟的眸子是狹長的，淺色的眸中盛着月光和沈卿的樣子。
沈卿如同被蠱惑了一樣，慢慢伸手摟着邵璟的脖子。
邵璟抱着他一路走，沈卿發現走的不是回宿舍的路。
“我們要去哪？”
“去我家。”邵璟說，“現在宿舍已經關門熄燈，進不去。”
其實還有個秘密地點可以進出……
不過沈卿沒說出這件事情，他總覺得讓邵璟這種氣質高冷矜貴的男生跟他一起翻窗戶不好。
沈卿被邵璟抱着，一路穿過大半個校園，來到停車場。
晚上十一點多，本科宿舍樓關門熄燈，整個學校安靜下來，只有實驗樓還有一些燈亮着，偶爾能看到因為學習或者實驗晚歸的高年級學生。
夜晚的校園在他眼中鮮活起來，他慢慢松開了繃緊的弦，确定那個可怕的男人已經離開。
邵璟抱着他來到停車場，走到車子旁才将他放下。
他一邊幫沈卿打開車門一邊問：“今晚發生了什麽事情？”
沈卿背脊僵住，不知道該怎麽跟邵璟說。
邵璟從車頭繞到另外一邊，拉開門坐在駕駛座上。
他似乎不着急開車，耐心等待沈卿的回答。
沈卿不能說真話。
那個男人的實力極為強大，他的道符甚至都沒有碰到男人的衣角就消失，這種實力，別說他跟邵璟，就是家中的長輩也無法應付。
也許玄學界有人可以有實力抗衡，但他不覺得自己能找到那樣的前輩幫他。
這種情況下，他把事情說出來不過是徒增邵璟的煩惱……
他不想讓其他人為他擔心，決定把那個男人的事情藏在心底。
“今晚，我……”沈卿不太擅長說謊，編了個蹩腳的理由，“我去操場找之前認識的一個女鬼小姐，請她跟我一起參加玄學大會，之後在回宿舍的路上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邵璟的手指輕輕碾磨，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沈卿不想多談論這個話題，轉而問：“你怎麽會在那條小路上的？”
“你不回我消息。”邵璟似乎意有所指，“我怕你故意躲我，就出來找你。”
沈卿從今天跟邵璟分開後就有意減少看手機的次數，回避消息，回避邵璟的反應，聽到這個話後拿出手機，發現邵璟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
邵璟：吃晚飯了麽？
邵璟：晚上不要在外面呆太久，不安全
邵璟：你在哪，怎麽還不回宿舍？
沈卿十分羞愧，邵璟一心擔憂着他的安危，他卻總想躲開對方。
“抱歉，我……”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複雜的心情，不知道該怎麽說清自己回避感情的性格。
從小就有很多人追逐過他，想要占有他，男女都有，讓他對感情的事情很害怕。
但是邵璟……
邵璟沒再多說什麽，點火開車，帶沈卿一起離開學校。
開出學校大門的時候，沈卿回頭看了一眼。
整個學校陷入夜幕之中，蒼穹壓下來，遠遠看去顯得格外黑暗。
但偶爾浮現出的燈光卻給學校點綴了生活氣息。
應該是真的結束了。
沈卿到現在才松一口氣，放松身體靠着副駕駛座，平緩呼吸。
“謝謝。”
發動機細微的雜音中，沈卿跟邵璟說。
聲音雖然小，但邵璟聽到了，平靜地給予回應：“不用謝，我心甘情願做的。”
車開到邵璟家，沈卿坐在廳裏看着朱嬿容身的珠子。
朱嬿的魂魄看起來沒事，卻一直醒不過來，不知道是出了什麽問題。
邵璟倒了杯牛奶放在沈卿面前，低頭掃過那顆珠子，問：“珠子裏的魂魄怎麽了？”
沈卿驚訝地看着邵璟，“你能看到珠子裏的魂魄？”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邵璟應該只學了幾天的基礎玄學，這就可以開天眼了麽。
邵璟表情自然地點頭：“可以。”
沈卿表情複雜的看着邵璟，忽然發現對方是個比他還厲害的天賦型選手。
“你好厲害。”沈卿先由衷稱贊了一句，之後用擔憂的語氣對邵璟說：“珠子裏是朱嬿小姐的魂魄，一直清醒不過來，我很擔心。”
邵璟淡淡道：“珠子是極陰之物，很适合養魂，朱嬿可能在裏面養魂，應該要一點時間才能清醒。”
沈卿閉眼仔細感受片刻，發現真的是這樣，珠子是很适合養魂的極陰之物。
那個男人……倒是真的沒有傷害朱嬿，還幫了朱嬿一把。
他忽然覺得對方也沒那麽可惡了。
沈卿心情複雜，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斯德哥爾摩的傾向。
邵璟卻不喜歡沈卿多看其他人，拿過珠子，随手放在一個背光的地方，摟着沈卿低聲說：“你今天主動抱我了。”
沈卿眼珠亂轉，不太敢看邵璟。
他的确是主動抱邵璟了，因為那個時候他慌亂到驚恐，下意識地抱緊邵璟，仿佛那樣可以得到救贖。
但抱了就是抱了，無論什麽理由都不能推脫。
“我……”沈卿張了張口，最終低聲說：“是的。”
他抱了。
“所以，你也喜歡我。”邵璟用一種篤定的語氣告訴沈卿，“不要否認。”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邵璟手中拿着剛剛被沈卿揪得不成這樣子的衣服。
沈卿一看到邵璟手中的衣服就心虛，否認不出來。
“我不知道……”
他只能小聲這麽說，還是很小聲。
“我會讓你知道的。”邵璟低語了一句，聲音很輕，輕到沈卿聽不到。
緊跟着，他輕輕推了沈卿一下。
沈卿沒有任何防備，躺倒在沙發上，邵璟跟着就半壓上去，上半身有一半都貼着沈卿。
邵璟垂頭，居高臨下的看着沈卿，目光銳利又充滿侵略性，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脖頸處冷白的皮膚勾勒出一個形狀完美的喉結，高冷又性感。
“你是喜歡我的。”邵璟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帶着跟他本人高冷外表并不相符的侵略性，“不要否認。”
沈卿看着邵璟，恍惚地覺得這個時候的邵璟不那麽像他認識的那個邵璟。
但也許……人在面對感情占有本能的時候，都不會那麽像自己。
想到這裏，沈卿臉紅了。
“我……”
邵璟就這麽低頭看着他，看得他口幹舌燥，完全無法思考，緊跟着就是心跳加速，像是在面對喜歡的人。
也許……他真的喜歡邵璟，這句話他自己也無法反駁。
“我沒有否認。”
他小聲說。
邵璟淺色的眸子中恍若有流光滑過，下一秒，他就低頭吻住沈卿，這次的吻比其他任何時候都要激烈。
邵璟的嘴唇貼着沈卿的嘴唇，聲音沙啞道：“做我的男朋友……”
沈卿的雙手放在邵璟的後背上，被吻得暈暈乎乎，輕輕地喘着，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他剛剛經歷了驚魂事件，又和邵璟進行溫存的舉動。
他恍若飄在群山雲海之間，四周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而這所有不真實裏，邵璟卻仿佛是唯一的真實。
他沒有辦法拒絕。
“好。”沈卿恍惚地應着，稀裏糊塗就答應成為邵璟的男朋友。
邵璟聽到沈卿的回答，看着對方因為迷茫而泛着水光的眸子，微張的紅唇……
紅唇剛剛被他潤過，唇珠極美。
邵璟現在就不想做人了，反正沈卿對他沒有任何的防備……
但就在兩個人氣氛正好的時候，沈卿的手機響了。
刺耳的手機鈴聲傳到兩個你侬我侬的人耳朵裏，邵璟幾乎想殺了打電話的人。
沈卿立刻從溫情裏回神，下意識接通電話，聽到沈叁辭在電話那頭擔憂地問：“阿卿，你到底去哪了？我剛才不放心去你宿舍裏看了一眼，你沒在宿舍呀。不僅你沒在，你那個室友邵璟也沒在……”
沈卿：“……”
他感覺自己被捉奸了。
“我在邵璟家。”沈卿硬着頭皮說，“沒事的，他也在。”
沈叁辭驚訝問：“你去邵璟家做什麽？”
“那個，我的桃木劍落在小樹林那邊了。”沈卿又找了一個蹩腳的理由，“邵璟不放心我一個人，就陪我下樓找，等找到的時候宿舍都熄燈了，邵璟就帶我來他家。”
沈卿：“行吧，雖然還有哪裏怪怪的……”
“堂哥你早些睡。”沈卿不敢說下去，怕說的越多錯的越多，“我先挂了。”
他挂上電話，發現身邊的人表情格外的冷，渾身都是低氣壓。
沈卿莫名有點害怕，小心翼翼道：“邵璟，時間不早了，我們準備睡覺吧……”
邵璟被打斷了這種事情，本來是特別生氣的，但聽到沈卿說的“睡覺”，又沒那麽生氣了。
一起睡覺。
不過這次時間很晚了，沈卿晚上為了對付那個“男人”耗費了太多的精力，等邵璟洗完澡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睡着了。
邵璟放輕腳步，關上床頭燈，躺到床上把沈卿摟在懷裏，十分想做什麽。
但他看了看沈卿疲憊的臉色，還是放棄了些想法。
沈卿身嬌體弱，萬一禁不住他的折騰……
要細水長流。
**
次日早上，邵璟在餐桌上擺早飯的時候，沈卿在廳中找到了珠子。
經過一晚上的修養，珠子裏的朱嬿已經醒過來，并且十分感謝沈卿，謝謝他把自己放在珠子裏，讓她的功力精進了不少。
沈卿百感交集，最後決定将珠子放在沈叁辭身上，免得朱嬿留在他這裏，再次遇到那個男人，會有危險。
邵璟吃早飯的時候，用餘光看到沈卿給沈叁辭發的消息，十分滿意。
他根本不在乎朱嬿的死活，只要朱嬿遠離沈卿，怎麽樣都行，為了讓朱嬿遠離，他不介意送那個女鬼一點陰氣。
沈卿稀裏糊塗多了個男朋友，除了邵璟偶爾的親密舉動，還沒反應過來有男朋友和沒男朋友的區別，就踏上了去玄學大會的路。
去之前，沈卿跟大伯和伯母說過他要帶個同學一起去，大伯刻意安排了私家車來機場接他們，把他們送到玄學大會提供的民宿住處。
他們到的時候大伯和大伯母有事要忙，讓人領他們到住處放行李。
沈卿三人的房間是挨着的，先各自到房間放行李，一個小時後去民宿的會室集合。
沈卿放好行李，正想着要不要帶邵璟四處逛逛的時候，從小一直擔任沈家管家角色的馮伯走進來。
沈卿愣了下，立刻道：“馮伯，您來了，大伯他們呢？”
馮伯表情複雜地看着沈卿，“你大伯他們有些事情，現在過不來，交代我帶你們過去。”
“好。”沈卿點頭，拿上手機就打算跟馮伯一起出去。
“等等。”馮伯叫住了他，不知為何臉色有些尴尬。
沈卿好奇問：“馮伯，怎麽了？”
馮伯表情猶豫，說話吞吐，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出現了尴尬的表情，“那個，阿卿，你這一個月來還好麽？”
沈卿：“我很好。”
說實話，自從跟邵璟做室友以來，他的學校時光變得格外寧靜。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馮伯比劃了半晌，忽然嘆氣，“你一點都不記得暑假的事情了麽，有人要……總之，就是你這一個月來沒被人欺負吧？”
暑假，欺負？
沈卿暑假的時候大病一場，因為什麽生病和生病期間的記憶已經不清楚了，只有身體好轉起來後的記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受傷的。
他試着去回想，卻在回想的時候頭痛欲裂到站不住。
他臉色煞白地跌坐在椅子上，某種驚恐仿佛還殘留在他骨子裏。
他低聲問：“馮伯，我暑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馮伯面露不忍，不想說。
沈卿懇求道：“馮伯，那些都是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我有知道的權力，如果我什麽都不知道，将來遇到危險我甚至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麽遇到危險，可能會錯失逃命的機會。”
馮伯本來也不想說的，畢竟老爺和太太下了封口令，不允許他們再提。
但他覺得沈卿也不是個小孩子了，不能一直被蒙在鼓裏，他們這些老骨頭又不能護着沈卿一輩子，還是要讓他自己知道，堅強地去面對。
馮伯咬了咬牙，幹脆說：“你，你暑假被救回來的時候，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昏迷的時候都在不斷地說害怕，身上都是那些痕跡……”
沈卿追問：“什麽痕跡？”
馮伯這次沉默了好一會兒，不敢看沈卿的眼睛，聲音嘶啞地說：“都是……吻痕。”
沈卿倒抽一口冷氣，臉色煞白，渾身巨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