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擡一下

姜苒上前兩步看清臉，這才辨別出——這位身穿白衣服的女人，是謝今妍。

對方一身白長裙到小腿肚，頭發也披散着。

再加上客廳沒有開燈，只有衛生間亮着光。乍看之下，特別像女鬼在線索命現場。

難怪會把她吓一跳。

姜苒先繞去另一邊開了燈，打着哈欠走到她面前，“大半夜不睡覺，你在這裏幹什麽？”

“當然是晚上心情好，出來散步。”

看見姜苒，謝今妍扭頭就想走人。

無奈剛挪動了一步，腳踝處就傳來一陣疼痛。

她輕輕“嘶”了一聲，聲音裏已經在極力忍耐，可臉上五官已經擰成一團。

姜苒神色一凝，低頭往謝今妍腳踝處看去。

腳面部分已經腫起來一塊。

旁邊還帶着淤青。

睡意頓時清醒了大半。

她不由分說拉着謝今妍在沙發上坐下，從卧室找來手機，“你助理呢？”

謝今妍悶不吭聲不說話。

姜苒也看出來了，這人是真的不想和她打交道，便也沒再追問，而是直接詢問她：“那我幫你找節目組工作人員上來？他們應該有配醫護人員。”

謝今妍咬下唇，點了點頭。

見她同意了，姜苒折身返回卧室，去拿了件外套披上。從冰箱裏拿了瓶冰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示意她拿着冰敷，之後便沒再說話，徑直走了出去。

幸好，節目組真的是有工作人員值夜的。

姜苒簡要敘述了下要求，對方匆匆忙忙地去隔壁那棟樓敲了門。醫護人員也早就睡下了，幾分鐘後穿好衣服，提醫藥箱趕來。

人叫到了。

屬于她的那部分任務也已經完成。

三五個人工作人員圍在謝今妍身邊噓寒問暖，輪不到她幫什麽忙。別人估計也不想讓她幫忙。

姜苒便心安理得的回了房間，上完洗手間，躺會床上睡覺。

她睡眠淺，一有動靜就容易醒過來。

迷迷糊糊睡覺前，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

有人問謝今妍：“妍姐你腳踝是怎麽扭到的啊？”

“……上樓梯走太快了，不小心自己扭到了。”

“那你之後要小心一點。對了，當時怎麽不喊我們來處理啊，現在腫了好大一塊。不知道明天初舞臺你能不能錄制了。”

“當時看就是扭了一下，我以為緩一下就沒事了，沒想到半夜發現更疼了。至于明天錄制……”

謝今妍頓了頓，“我是唱歌，應該沒關系。”

之後的聲音模模糊糊的。

姜苒也聽不真切。

她躺在床上翻了個身，閉上眼，進入了夢鄉。

之後的一天，姜苒都是在練習室和鐘離一起度過的。

兩個人把舞蹈翻來覆去地跳，彼此糾正動作和腳步，勢必每個地方都力求做到完美。

中午那會，謝今妍的助理現身了一次。

聽別人說，謝今妍有東西落在上一個酒店沒帶來，便派了助理回去取。酒店在隔壁省，距離這裏開車大概三個小時，助理錄制結束後就回去了，當晚在那裏住了一夜，半夜收到謝今妍的電話，本想臨時趕回來，但被謝今妍拒絕了。

“昨晚上樓梯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性格就是那樣。”鐘離拉伸了下手臂，感慨道，“沒想到對身邊人還算可以。”

姜苒輕輕“嗯”了聲，坐在地板上練起身動作。

“離姐，幫我看下這樣行不行。”

她伸直胳膊，仰起頭部和肩，黑發如水般傾斜下來，發梢與地板蹭過後很快又擡起，單手撐着身體，完全倚靠腰部的力量起身。

這是整段舞蹈裏，姜苒覺得最難的動作。

在公司時，光學就來了二十幾遍。

前十遍每次都要編舞老師拽着她的手起來。

後面漸漸練得多了，姜苒也就熟練了，但十次裏面還會有三四次發揮不穩定，身體把握不好平衡，直接磕到地板上。

沒想到這一次。

她剛問完鐘離，身體因為分心再次失去平衡。

衣服後擺接觸到地板，單撐住的左手再也維持不住重量，整個人直直地往後面傾去。

在這時，有人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對方手指修長，掌心帶着灼人的溫度，将她的手包在手心裏。輕輕握住的那一瞬，像是着了電。

姜苒來不及想太多，左手及時改為掌心支撐。

一來一去，起身到一半的動作被改成了坐起，磕到地板的疼痛感也沒有傳來。

她眨了眨眼，認出來了眼前人是誰。

唐嘉陽。

他今天穿得很運動系。

黑色連帽衛衣，運動褲和球鞋，簡簡單單的一套裝扮，充斥着剔透的少年感，在他身上顯得格外有型。

少年垂眼看她。

掌心被她的指尖無意識的滑過，掠起一陣漣漪。

他耳尖隐隐有些發燙，在周圍人注意到動靜看向這裏之時，不舍地松開手。

唐嘉陽彎腰在她面前蹲下：“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姜苒緩緩搖頭。

她收起腿改為盤坐，将散落的頭發重新束起：“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才還沒看見他。

“來了有一會了，但是一直在看你們練習沒有進來。”

姜苒點頭。

節目組場地安排很寬裕，光是練習室就分了十多間。不過都不大，很适合三四個人在一起，組成分隊練。

工作人員來來回回的走動。

她一直在專心看鏡子，沒察覺到門口有人也是正常。

鐘離在這會也反應過來，走過來問：“還好嗎？”

姜苒“嗯”了一聲，“唐嘉陽扶了我一把。沒事，沒磕到。”

“這就好。”

鐘離這也放心下來，轉而問唐嘉陽：“你怎麽有空來了，岚姐呢？”

說着，往他身後看去。

“今天只有我一個。”

唐嘉陽彎腿，順勢在地板上坐下。

視線飄向姜苒。

她今天的狀态幾乎全素顏，可依舊膚白貌美，少了那抹紅唇，比平時見到的她少了幾分淩厲，添了幾分軟。

少年看得有些失神。

突然，有一陣香味從鼻尖傳來。

味道很淡，帶着點水果糖的清甜，讓人絲毫不反感。

他回過神來。

正在打量的漂亮臉龐一下子放大數倍，與他湊得極近。唐嘉陽一下子發怔，身子僵在原地，心髒猛地跳動起來，喉結也不受控的微微滾動了一圈。

姜苒不知何時到他了面前。

兩人幾乎鼻尖都快貼上。

一出口，聲音帶了些不為人知的暗啞：“……怎麽了？”

“我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反應，所以只能我自己來拿。”

姜苒聳肩，臉從他面前抽離，纖細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胳膊，“擡一下。”

她的力道不大，像是在拍棉花。

但是他仍是覺得胳膊一陣酥麻，整個人都不對勁起來。

唐嘉陽沒敢猶豫，擡起手臂的那刻，發現姜苒的包就在他的身後，而他手撐在地面上坐着，正好壓到包帶。

專注到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姜苒在這時低頭翻包。

從裏面拿出手機，查看編舞視頻。

她低着頭，從盤腿改為了抱膝，眼睛盯着視頻一動不動，碰到不正确的地方就會劃回進度條，重看一遍又一遍。

鐘離練得也有些累了，從旁邊拿了瓶水，過來坐下，問唐嘉陽：“今天單人錄制了什麽？”

“配音了規則解說。上次打分還有點視頻沒看完，今天全部錄完了。聽導演說你們在練舞，所以過來看看。”

“打分？”

旁邊一直在練舞的姐姐向思琪聽到這句話，勾起了興趣，也湊過來坐下，“制作人快跟我們劇透劇透，打分是怎麽一回事。”

這麽一問，姜苒也有幾分好奇。

她擡起頭注視向唐嘉陽，等着他下面的回答。

察覺到她的視線，唐嘉陽唇角的弧度往上揚了揚，很快又正色控制好表情斂了笑，和三個人簡要解釋了打分的規則。

所謂對過去舞臺表演“打分”，分項被細分為三類。

唱歌、舞臺，和制作人期待值。

其中前兩項在成績百分比中各占百分之三十五，後一項占百分之三十。

這個分數決定出場順序。

也就是初舞臺的錄制順序。

向思琪四下環視了一圈，發現沒什麽工作人員在場，開始籠絡制作人：“嘉陽，反正之後都會知道，你就先和我們說說結果呗，讓我們知道心裏有個準備。對了，這個是不是還關系到那個什麽C位？”

這段話說出口，整個練習室都安靜了一下。

鐘離看向姜苒，姜苒看向唐嘉陽。

他神色如常，漫不經心地和手指繞着衛衣帽子上的那兩條繩子。

一般錄制這種節目之前，嘉賓和導師都會簽署協議不透露工作內容。比賽規則抓個導演來問，他們都會告訴，唐嘉陽在此基礎上說得詳細了些，但都在協議之內。

可提前詢問結果這事，就不太地道了。

而且向思琪年齡都比她們大，資歷也都比在場的要老。

三十八歲。

出過三張專輯，演過電視劇，還學習過多個樂器。

別說唐嘉陽了開口了，估計這場景換作鐘離，都不太好意思開口回絕她。

姜苒皺了皺眉。

覺得向思琪這話太有點壓迫的意思了。

清楚對方是後輩才更不能用身份來壓人。

最後還是鐘離和姜苒互換了一個眼神。

鐘離開口打圓場：“這個應該不是最後結果。初舞臺之後，現場三個導師意見加在一塊，還要再評分一次吧。”

姜苒附議：“我也覺得，肯定不會只憑過去視頻就輕易定下的。”

“原來是這樣。”

向思琪點頭，依然沒放棄念頭，想從唐嘉陽那裏探探口風，看看自己的出場順序，“你就說說吧，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好了好了。琪姐，別為難……”

姜苒還想再說些什麽。

被一句稱呼給打斷。

“思琪姐。”

唐嘉陽放下繩子，擡臉，露出一個笑。

神色卻淡淡的，沒有半分讨好的意思：“結果之後就出來了，您再等等。”

向思琪自行讨了個沒趣。

冷着臉說要去休息，直接從練習室離開了。

留下鐘離和姜苒面面相觑。

姜苒盯着他的臉，發現少年依舊表情平淡，在打“直球”直接拒絕後也沒有心有餘悸地心虛，反倒像是說了句類似于“有沒有吃飯”再正常不過的話。

鐘離率先反應過來：“行啊，小夥子很敢說嘛。”

唐嘉陽笑了笑。

在察覺到姜苒一直打量的視線，他心底這才有緊張感隐隐浮現出來，害怕自己剛剛有沒有說錯話。

他迎上她的視線：“我說得太過分了？”

“沒有。”

姜苒不假思索，很快否認。

“哦。”他反問，表情似笑非笑，“那姐姐為什麽一直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