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城主你看，我很有用的

顧別陳從嚴府出來的時候，正是華燈初上。

原本他和衛莎到了門口，卻聽到安康王提到歐陽赫，他便想聽聽安康王究竟會說些什麽，但衛莎想要知道的可能只是關于『黑衣人』吧他想。

可是聽到後來，竟平平的知道了許多小雨的事情。

當時猶豫着要不要推門進去的時候，衛莎卻轉身走了，自己當然也不好就那麽推門進去了，畢竟那對話裏似乎涉及到了小雨很不美好的過去。

接人傷疤的事他一向是不做的。

他在心底推算，岳傾找到小雨的時候，是三年前，小雨的父母早就死去多日了，只有小雨尚有一息，也是半死不活了。

那時小雨應當是十三歲左右。

那麽在此之前，小雨過去的十三年究竟過得何種生活，或許岳傾也并不知曉，甚至是無從知曉，因為小雨的父母也就是岳傾的姑姑，此前杳無音信了十來年。小雨在他們面前一直是那個搗蛋調皮的模樣，就像所有那個年紀的少年一樣，他自己也從沒有所懷疑。

但無論如何，從今日看來，小雨就絕不可能是尋常人家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了。

那般見識，那般銳利，偏偏只在這一方小小的花園裏。

相較之下，他們數月所查之事便在此時竟已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小雨甚至不清楚他們所查到的具體是些什麽東西什麽事情。

如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如何能有此等眼界，又如何能如此熟悉皇家的權謀争鬥？

那一字一句說得如話家常，再随意不過，仿佛這些所謂的大事也不過是心中棋盤上的幾方棋子，一動一靜罷了。

難怪安康王總是對小雨顯得親近異常，小雨喚安康王不是王爺而是『小白』，如此親昵之稱，若非孩乳之時的關系，便是手足兄弟了吧！

眼下或許只有一事不讓他感到模糊，那便是至少今後可以少擔心一些安康王要對小雨意圖不軌了，這也算是安慰吧？

至少不是事事謎團，也算好，也算好……

掀開窗子，輕巧躍入。

屋內秀美典雅，一見便知是閨閣之處。

顧別陳關好窗子，坐在桌邊，耳聽得門外有幾聲姑娘的低低話語，柔柔蜜蜜的笑聲之中似有她淺淺的聲音。

印象裏她極少這樣笑，多是像那日在四州府初見時一般，淡淡的又有些傲氣。

像朵傲氣的花兒。

近來事情煩多，今日卻最是想見到她了。

入夜，卧房。

翻開安叔那本『和城主在一起之你不可不知的秘密top100』，羅小雨一邊笑一邊在床上滾來滾去，這本『防揍秘籍』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

NO.1：千萬不要再對城主說『為啥』兩個字了啊……（安叔備注，小雨啊，你沒來的時候我們都沒發現城主的名字咳咳的那個什麽啊……）

NO.2：不管什麽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認錯啊……（保命條款）

NO.3：不管錯沒錯！覺得自己沒錯也要按上一條認錯啊……（保命條款）

NO.4：不要總是無緣無故『哈哈哈』的大笑啊……

……

NO.32：城主晚上天黑之後不喝茶，喝茶盡量選明前茶……

NO.33：城主不吃胡蘿蔔……

NO.34：城主……

……

衛莎一進來，羅小雨立刻不笑了，揉了揉還沒緩過來的臉蛋兒，狗腿的爬下床，連忙拿起桌上的精致瓷器，倒水獻杯，『城主渴了吧？請喝水！』

衛莎接過杯子，自然的喝着。

羅小雨見他是沐浴之後墨發半幹，還散在身後，便道，『城主準備睡了沒？我幫你梳發好不好？』

這些天他都已經是相當熟練了，給衛莎端茶倒水布菜整理床鋪衣物梳頭修剪指甲……詳情請見安叔那本『和城主在一起之你不可不知的秘密top100』。

這可不是吹牛，梳毛什麽的羅小雨最拿手了，寵物美容院也不過就那樣嘛，小白從前什麽時候不是漂漂亮亮香噴噴的？修剪指甲更是不在話下，那麽傲嬌的貓妖都搞得定，四只腳都修了還怕兩只腳的咩！

衛莎沒說話，任小雨幫他梳發。

羅小雨輕輕的梳着那墨發，心裏一時美得，愉快的咧着小嘴兒不自知。能接近衛莎總是讓他有說不出的愉快，不管做什麽都是。

衛莎忽然道，『你和安康王很熟悉。』

肯定句。

羅小雨心裏轉了幾轉，覺得衛莎不是那種愛猜測的人，也不瞞他，道，『我和他相識多年，他救過我的命。』

衛莎道，『你也救過他的命。』

羅小雨立即會意，垂了垂眼，道，『今日……你在府中。』

應該是吧，衛莎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自己和小白在書房裏關門喝酒也沒有去注意外面有什麽……武林高手……之類的。

這只能怪他一時沒能好好适應這『高手如雲』的世界……

衛莎道，『是。』

羅小雨道，『城主想問安康王究竟知不知道「黑衣人」在哪？』

衛莎道，『是。』

羅小雨道，『安康王不知道。』

見衛莎沒說話，羅小雨又問道，『城主，能打贏那「黑衣人」嗎？』

衛莎道，『現在不能。』

羅小雨道，『那城主為何急于挑戰那個「黑衣人」？』

衛莎想了想，道，『我的劍，在突破。』

羅小雨跟着衛莎的思路，試探的問道，『城主覺得，和那個「黑衣人」一戰可以突破自己現在的劍麽？』

衛莎道，『嗯。』

羅小雨忍不住想，要是輸了呢……

再說你自己也說了現在不能打贏那個『黑衣人』啊！

打不贏還打……這麽純潔的人兒啊！他得想個辦法不讓衛莎和那黑衣人打，不然自己堪堪一顆紅心向『朝陽』，要是那『朝陽』都被打落了的話……

衛莎道，『他的劍值得挑戰。』

羅小雨心說那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水平吧……琢磨來琢磨去，拐着彎的問，道，『城主以為的劍道，是什麽樣的？』

衛莎道，『心中持劍，氣秉浩然。』

羅小雨停下來細細琢磨着衛莎說的這八個字。

要了解衛莎，了解他的劍很重要。

回想一下衛莎那無比經典的一『純』二『正』三『直』的坦蕩個性，加上這八個字，羅小雨突然之間才有些明了衛莎的劍，這背後所蘊藏的來去，已然不僅僅是武學上傳承一劍那麽簡單了。

公孫醜曾問孟子，何為浩然之氣。

孟子答他，此難言，浩然之氣極具力量且極其浩大，以正、直、義養之則能盈滿整個天地之間。但若行而有愧于心，這種氣則會缺乏力量，不能氣貫天地。故而要勿止，心勿忘，勿助長，即是不停，不忘，不依靠外力的幫助。

衛莎身上的光明磊落、剛正純粹，讓他手中的劍極端鋒利且極負力量，這不正是孟子口中諄諄所道浩然之氣的體現麽。

殺人利器，亦有聖人之道。

衛莎的師父還真不愧是『劍聖』，堪擔得起『聖』這一字。

他本以為武功只是一種身體力行的技能，畢竟在現代世界裏已經沒有什麽所謂的武林『高手』了。但是從古至今，若能擔得起『聖』之一字的人，又有幾人可以被小看。

羅小雨心底的欽佩之情油然而生，驚嘆之餘不禁喃喃道，『心中持劍，以誠以持以默，氣秉浩然，勿止勿忘勿助。』

衛莎側頭看了看羅小雨，似在思索。

其實羅小雨并不懂劍，至少此前是不懂的，他說的只是孔孟之道。

羅小雨見衛莎轉頭看自己，便走到他前面來，一臉正經的道，『我覺得呢，城主眼下最先要挑戰的并不是「黑衣人」。』

衛莎道，『你認為是何人？』

羅小雨不敢怠慢，趕緊接道，『就是城主你自己啊。心中所持之「劍」的最大敵人并不是別的什麽人而是自己啊。』

不要再執着于『黑衣人』了，會死人的啊……

見衛莎不接話，羅小雨又道，『更何況「氣秉浩然」理當「勿止勿忘勿助」，城主若以挑戰「黑衣人」來突破自己的劍，而不是自己突破自己的劍，不就是依賴于外部的「助力」了麽？那豈不是違背了你自己所持的劍道？』

衛莎仍然沒有說話。

羅小雨的小心髒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緊緊的注意着衛莎臉，注意着他臉上可能出現的表情，雖然衛莎他并沒有什麽表情。

衛莎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道，『有道理。』

羅小雨心說好險……

他都以為衛莎要說出什麽挑戰『黑衣人』就是挑戰自我，就是戰勝自我啥啥啥的那些話來了，想想就有點那個什麽啊……

衛莎站起來，道，『睡覺。』

羅小雨立即道，『是！城主！』

熄燈上床，一片漆黑。

羅小雨小心翼翼的趴在衛莎耳邊，聲音綿綿，

『城主你看，我梳發也梳得很好，修甲也修得很好，我以後都幫你梳發修甲好不好……』

『城主你看，我知道你什麽時候喝茶什麽時候喝水，而且「雨前茶」「明前茶」怎麽分我可在行了，怎麽泡我更在行呢，以後我都幫你端茶倒水好不好……』

『城主你看，我還知道你吃什麽不吃什麽……以後胡蘿蔔我都替你吃掉好不好……』

『城主城主城主……』

☆、我要和城主洗鴛鴦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