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過了許久,兩個差役交頭接耳幾句,還是由那個年老些的差役開口:“說起來,我們大人也不過是受人所托,不過這件事,事關重大,你千萬別說出去,我們即刻回山東,去向大人報信。”蘭花直到此時才松口氣,急忙笑着道:“這是自然,說起來,這姑娘也真是造孽,原本也是嬌生慣養的,誰知遇到……”

想來榛子的舅舅也受了榛子叔叔嬸嬸的蒙蔽,蘭花又把那話咽下。差役已經笑了:“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多了,你這小小女子自然不知道。說起來,這不過是故意把孩子扔掉,還算留下一條命,有那些狠心的,拿了孤兒的錢財,不給飯吃,常日役使,活活虐待而死的,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總是長輩,這長輩故殺子弟,也要不得賠命。”

說着這差役嘆一口氣,對蘭花道:“你把這話放到肚子裏,長則一月,短則兩旬,我們就會回轉,橫豎你這攤子也不搬。”蘭花忙再三再四地保證,也沒收這兩差役的錢,就送他們離去。

等張諄回來,蘭花把這事細細說了,最後又道:“只是我心裏總有個結,不曉得榛子的叔叔嬸嬸,對榛子的舅舅說了些什麽話,還擔心另一件事,榛子的舅舅萬一覺得,自己甥女被賣到那樣人家,雖比賣到窯子裏好些,可說起來總是不名譽的,到時覺得丢臉,不肯認她又如何?”

張諄聽完蘭花這憂心忡忡的話就笑了:“蘭花姐,你這是多想了,要真在意,這兩差役不會連窯子裏都去問過。”蘭花點頭:“你說的是,我啊,就盼着榛子能出來,如果,榛子開口求一求,只怕綠丫也能被帶出來。”

提到綠丫,張諄眼裏閃過一絲溫柔,接着就插到別的話,蘭花見狀,也沒有多說,又問幾句張諄生意上的事,也就收拾歇息。

此時綠丫并不知道榛子已經有人來尋,依舊過着每日不變的日子,這日榛子往前面去送飯,等送回來時臉色蒼白地說:“綠丫姐,我方才去送飯,聽到有人叽叽咕咕地說,要撺掇了爺,收用你呢。”

這,這消息讓綠丫如被雷擊到一樣,抓住榛子的手問:“你是聽誰說的?”

“還有誰,定是小蓮花她們幾個,嫉妒你得張嬸子的疼,又聽說相公娘要留着你的女兒身,好多賣幾兩銀子,她們恨不過,就想這個呗,這幾個人,真是壞了心腸。自己髒了,就想要別人也髒。”在旁邊收拾雞的秀兒頭都不擡地說,說完還不忘用菜刀狠狠地把雞大腿給砍下來:“要當了我的面說,我就拿菜刀砍她們。”

“吆,真是把自己當大小姐了,我說秀兒大小姐,你要真是大小姐的話,怎麽還在這廚房裏,跟我們一起做事,而不是跟喜哥兒一樣,在前面屋裏,有奶媽伺候,我還聽相公娘說,等再過幾日,就買個幹淨些的丫鬟服侍呢。”小蓮花在門外已經聽了許久,這時扭着腰走進來,一貫冷嘲熱諷地說。

秀兒啐她一口:“呸,我可不像你這樣黑了心腸的,還特別地不要臉,自己剛來了月事,就巴巴地守在別人經過的路口,然後被收用,不就為的那幾盒胭脂水粉,真是眼皮淺的沒法瞧了。”

小蓮花聽秀兒說出她的底細,頓時手插腰罵起來:“你算是個什麽東西,敢說老娘的話,你啊,不就是個爺不要的女兒,還有,綠丫,你別成天以為你長的好,就想保住幹淨,就算你這會兒完完全全出了這家,到了主家,還不是主家說收用就收用,等配了人,為了好差事,管事的要和你睡一晚,難道你不去伺候?生來就是服侍人的,就別端着這冰清玉潔的勁兒。到時得了趣,我瞧啊,別說管事的,只怕就算那粗鄙小厮,那肮髒柴房,你也要去尋歡。”

綠丫尚未開口,秀兒已經暴起,拎着菜刀蹦到小蓮花跟前:“呸,十三四歲的孩子,毛都沒長呢,就一口一個睡來睡去的,那日在柴房和小厮的,是你不是別人,我還聽見你說,要小厮給你買手帕呢,一塊手帕也就幾個錢,就值得你這樣。”

小蓮花見秀兒暴起,又把目标轉向秀兒:“怎麽,我說綠丫你心疼了,誰不知道你和綠丫不正經,兩人同出同進還睡一張床,半夜時候那床上唧唧哝哝在做什麽,什麽親奶|子舔下面,這都是你們倆做出的勾當,我和男人睡怎麽了,陰陽和諧,天經地義。你們兩呢,明明是兩個女的,偏假鳳虛凰,這才是不該做的。”

秀兒聽她含血噴人,手裏那把菜刀就扔過去:“放屁,你自己半夜睡不着想男人,就造我們這樣的謠,我們倆清清白白,哪是你能明白的。”

“什麽清白,不過是掩人耳目。”小蓮花見秀兒把菜刀扔過來,身子往下一蹲,躲過菜刀,嘴裏依舊不饒人地說。秀兒見菜刀扔不到她,撲上去就去撕小蓮花的嘴,小蓮花比秀兒要壯一些,不防被秀兒撲倒,嘴裏在罵,手就去扯秀兒的頭發。

榛子見她們又打起來,已經吓呆,綠丫嘴裏說着勸架的話,卻去緊緊按住小蓮花的腿,讓小蓮花掙紮不起來。秀兒得了綠丫的幫助,手握成拳就往小蓮花臉上打去。

小蓮花挨了幾拳,嘴裏越發罵起來,秀兒的拳頭越發重了,正打的火熱時候,張嬸子走進來,臉沉下:“這才一會兒沒見,你們怎麽就打起來,都給我住手。”

綠丫見張嬸子進來,急忙放開按住小蓮花腿的手,秀兒趁機又往小蓮花臉上打了一拳,這才起身:“張嬸子,是她滿口污言穢語說我和綠丫,綠丫還好心勸架呢。”張嬸子拍一下手:“罷了,你們這幾個孩子,都別說誰的是非,小蓮花嘴不好,我曉得,可是秀兒,你也是個刺頭。”

“不是刺頭,在這家裏,早被磨折死了。”秀兒嘴裏嘀咕出這麽一句,張嬸子搖頭:“罷了罷了,秀兒,你年紀越大,越有自己的主見了。小蓮花,我曉得你這兩日氣焰高,不過這也怪不得你,誰讓我們年紀也漸漸大了,有心無力了。只是我要告訴你,什麽撺掇狗兒收用綠丫的話,以後可別再提,還有,和你相好的那幾個,也別讓他們見了綠丫就口裏調戲。綠丫,可是相公娘說過的,要留她女兒身的,真被破了,你們倒是一時痛快了,只怕就要受一輩子的苦。”

小蓮花聽張嬸子這麽說,鼻子只是往上面一翹,心不甘情不願地嗯了一聲。張嬸子曉得她沒有往心裏去,畢竟是沒吃過虧的,真以為伺候男人伺候的舒服了,就可以橫行霸道了,吳娘子可是連兒子都生下了,最後還不是被趕走,那塊臭肉,別的不提,這折磨人的手段,那可是層出不窮。

不過小蓮花不肯聽,張嬸子也不理她,只對着綠丫道:“我曉得你是個聰明孩子,學東西也快,人也幹淨,相公娘已經說過了,要給你好好尋一戶人家,你放心,在這家裏,只要你不浪着去勾搭男人,不會出事的。”

綠丫正在給秀兒梳頭發,聽了張嬸子這話,急忙點頭。秀兒已經把綠丫的手一推,也道:“綠丫,以後你別單獨出門,什麽時候都和我在一起,我就不信,還有哪個人膽大包天,敢拉了你去。”

綠丫對着秀兒拼命點頭,秀兒見狀捏捏她的鼻子:“你啊,比我還大一歲呢,偏和我妹妹一樣的。”

張嬸子聽到了,斜眼看着秀兒:“啧啧,剛才小蓮花罵那兩句,秀兒,你可和我說說,你和綠丫,是不是真的是憐香伴?”秀兒的臉騰地全紅起來,連旁邊在揉着身上疼處的小蓮花也忘了身上疼,豎着耳朵去聽,

榛子什麽都不曉得,只是在那去扯綠丫的袖子:“綠丫姐姐,這憐香伴是什麽意思?”綠丫的臉不由一紅,伸手去捂榛子的嘴:“這不是什麽好話,別聽。”

張嬸子不由嗤了一聲:“綠丫,你也太小心了,還當榛子是原先在家時候,她啊,現在落到這樣人家,再大些就是賣出去竈上使喚的,聽幾句村話算什麽,到時只怕……”

這話勾起榛子的傷心事,但又不敢哭,只是默默低頭,秀兒趕緊道:“嬸子,你也別說了,什麽憐香伴不憐香伴,不過是我瞧綠丫總被人欺負。”

張嬸子本就只随口一說,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只随手一揮:“好了,你們都各自忙去,小蓮花,以後啊,可要記得管住你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個廚房裏面,吵架真是日常啊。

☆、噩耗

小蓮花的嘴一撇,給秀兒丢了個白眼,張嬸子曉得小蓮花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到心上,只是嘆氣:“小蓮花,你就這樣罷,等以後,吃了虧就曉得了。”

吃虧?小蓮花在心裏罵着張嬸子,哄好了爺,又和相公娘多說幾句話,等到時候有人相看,也是去好的主家,到時和在這家裏一樣,怎麽會吃虧,自己啊,定會稱心如意的。

張嬸子見衆人都沉默了,也就讓大家繼續做事,當端起一個裝滿了油炸肉的盆時,張嬸子覺得手上的力氣不夠,那眉不由皺起,自己終究是老了,要換以前,端這樣一盆,不過就是一彎腰的事。感覺到有人往自己這邊瞧,張嬸子一使勁就把盆端起來,招呼綠牙和小蓮花把這盆肉接了,好繼續鹵。

綠丫做活從來都是舍得力氣的,急忙過來,小蓮花卻想趁這個時候,把盆打翻,到時讓綠丫吃罵。心裏想着,小蓮花的手就故意一軟,眼看那盆就要往一邊斜,秀兒在旁瞧見,急忙一伸手把盆托住,嘴裏就在抱怨張嬸子:“嬸子你今兒怎麽了,明明曉得小蓮花和綠丫不對付,你還讓她們一起做活,這盆肉打翻了,到底算誰的?”

小蓮花詭計沒有得逞,又被秀兒說出來,氣的把腰一叉:“秀兒你好好地在那炸果子,管這些閑做什麽,難道真是舍不得你的心頭肉。”見戰火又起,張嬸子把勺在鐵鍋那裏敲了幾敲:“我還沒死呢,你們一個個就跟沒了王的蜜蜂似的,要輕狂,也等我死了再說。”

張嬸子這回是真動了氣,衆人都不敢再說,小蓮花的嘴一撇,腳重重地踩在綠丫腳上,榛子在心裏嘆氣,這樣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結束?

屈三娘子這會兒也在和屈三爺說廚房的事呢,自從有了兒子,屈三娘子也不大管屈三爺的事,屈三爺此時心得意滿,想起昨兒小蓮花對自己說的話,嘴不由一咂,沒想到小蓮花年紀不大,那味兒卻足,要不幹脆不賣她了,到時就讓她幫着張嬸子,自己也能和她多取樂幾時。

屈三娘子見屈三爺面上神情鼻子裏面就一哼:“又在想哪塊臭肉了?我和你說的話,你到底聽見沒有?張姐姐現在精力不濟了,我想着,你幹脆送她幾十兩銀子,讓她回去罷。”

屈三爺嗯了一聲,接着就差點跳起來:“你說什麽,這些竈上,不全虧她調|教,換一個,你有人換嗎?若原先蘭花還在,那可以讓蘭花,現在蘭花不在了,誰能頂得住?”

屈三娘子斜眼瞅着:“我瞧綠丫不錯,不如把她給了你,讓張姐姐好生調|教,過個三四年,也不用把綠丫賣了,就讓她接了廚房的事,這樣張姐姐也好回家去享福,你呢,也遂了心,可好?”

一想到綠丫的相貌,屈三爺就忍不住咽下口水,對屈三娘子搓着手道:“好是好,可你之前不是說要留着綠丫的女兒身,還說……”喜哥兒在旁睡醒,哭了兩聲,屈三娘子把他抱起來在懷裏哄着,那眼依舊乜着:“可你這每日饞樣瞧着也不像,再說那日我路過廚房,見廚房裏亂糟糟的,竟然在那打架,你想,早個兩三年,哪有這樣事,現在這樣,豈不就是張姐姐管的不好。思來想去,索性舍下綠丫給你,也好解了兩邊的難。”

這真是從天邊飛來的喜事,屈三爺樂的抱住屈三娘子就在她腮上連連親了幾下:“我這親親的娘,果然你才是疼我的,既這樣,今晚,我就讓綠丫進來伺候。”見屈三爺這兩眼放光,屈三娘子咳嗽一聲:“吳妹妹雖則走了,可我想着,她說的話也有道理,我們現在也不是那樣窮人家,不能不講規矩了。你平日偷雞摸狗的,我也不去管你。可綠丫呢,既要接了廚房裏的事,就要給她個體面,等三個月後,是上好的吉日,那日我給你擺幾桌酒,請請鄰居們,你也正式納了她為妾,可好?”

還要等三個月啊,屈三爺不由皺眉:“三個月,那麽久?一個月好不好。”屈三娘子啐他一口:“你也不是沒有經過人事的,還這樣饞?說的是擺酒,其實呢,是我們這一家子的大事,等到了那天,就把這妻妾嫡庶都分出來,綠丫給我磕了頭,和你拜了堂,到時也別讓他們叫我相公娘了,你既是爺,我自然就是奶奶,喜哥兒也給他買個小丫鬟伺候着,還有秀兒,她好歹也是你的骨血,也別在廚房混了,從廚房裏出來,給她間屋子安置着,過個兩三年,尋門合适的親,好讓她出嫁。”

屈三娘子說一句,屈三爺點一次頭,等聽到最後,已經把屈三娘子摟在懷裏百般揉捏:“我這親親的娘,和你識得二十來年,今兒你這話最中聽,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到時這新姨奶奶進門了,她若不聽話,你要打要罵就是。”

屈三娘子見喜哥兒已經睡着,把他放在一邊,捏着屈三爺的耳朵:“我也不要打罵別人,我啊,只要你待我好就成。”屈三爺聽了這話,手就伸進屈三娘子衣襟裏面去,揉捏着那胸前的豐盈:“我的親娘,你要兒子做什麽,兒子現在竭力做就是。”說着屈三爺就把屈三娘子推倒在床上,騎身上去。

屈三娘子任由他動作,不時聳動腰肢,唇邊卻露出一絲狠毒的笑,既然要正經過日子,那就先随了他的意,去了張嬸子這個眼中釘,綠丫不過是任由自己揉搓罷了,到時自己也能過過做奶奶的瘾。屈三娘子心裏想着,手已經抱緊屈三爺,屈三爺還當自己使的力氣極大,讓屈三娘子十分舒服,越發用起勁來,枕上一雙夫妻,卻是兩樣心腸。

“不好了,綠丫姐姐,原來……”榛子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拉住綠丫的手剛要說話,老王已經走進來,面上皮笑肉不笑:“榛子,你不是那樣大富人家出身的,怎麽規矩都不懂,綠丫可是要做姨奶奶的人了,你們以後,個個都要立起規矩來。”

訓完榛子,老王這才上前對綠丫道個萬福:“綠丫啊,你造化來了,相公娘說了,這家裏沒個體統怎麽稱家,決定選個好日子,擺幾桌酒,請鄰居過來坐坐,到時給你開臉上頭,給爺做小,之後也不能稱相公娘了,要稱奶奶,還有秀兒,你以後也要往上面去,不在這廚房待着,相公娘已經選好給你的屋子了,說再等兩三年,就讓你嫁出去,免得喜哥兒以後,連個走動的親戚都沒有。”

老王這話拿腔作勢,足足說了好一會兒,綠丫如被雷擊一樣,小蓮花在旁,恨的牙咬,為什麽偏偏不是自己,而是綠丫?秀兒已經反映過來,上前扯住老王就問:“你說,要納綠丫做妾?”

老王這會兒不敢對秀兒如何,只是斜着眼睛:“是啊,這是相公娘的意思,凡事都要立個體統出來,還有,秀兒,以後你可不能叫綠丫,她可是你的庶母。”

不,綠丫的唇張大,自己絕不能做什麽妾,特別是屈三爺那樣的人,秀兒已經推老王一把:“放屁,是不是你在旁邊撺掇的,我寧願被賣掉也不願做這樣的事。”老王故意叫起來:“什麽我在旁邊撺掇的,我沒那麽大的面子,秀兒啊,你……”

不等老王說完,秀兒已經沖出廚房,老王在後面叫了兩聲沒叫住,對廚房裏別的人笑着說:“橫豎我是來帶話的,話已經帶到了,這喜日子就在半個月後,綠丫,你跟我上去,去給相公娘磕頭,到時還要給你重新料理,還要給你做新衣服,打新首飾呢。”

老王去拉綠丫的手,綠丫動都不動:“不,我不上去,我不要做妾,求你,現在就把我賣了吧。”老王咦了一聲:“怎的,這做姨奶奶被人伺候不肯,非要去伺候別人,我和你說,綠丫,你不想,多的是人想去。”

小蓮花早已含了一腔酸味,聽了這話急忙道:“就是,綠丫,你別米籮不待跳糠籮。”綠丫只覺得頭大如鬥,索性坐在地上一言不發,老王見綠丫這樣,勸了兩句也就調轉去給屈三娘子報信。

屈三娘子此時正和秀兒對峙,秀兒沖進來時,差點把奶媽吓的懷裏的孩子都掉了,屈三娘子讓奶媽下去才道:“怎麽了,高興的快瘋了吧?也是,那樣賤|人生的,以後吃好穿好,還能嫁個好人家,換我,也早歡喜瘋了。”

秀兒顧不得她的冷言冷語:“我不許你把綠丫給出去。”

“你不許,好大的口氣,秀兒,是不是我從沒打過你,你真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屈三娘子用帕子捂住嘴笑了笑,這才把帕子撤掉,瞧着秀兒冷冷地說。

“你就不會做什麽好事,我才不信你是真好心,綠丫和我是姐妹一樣,她怎麽可以去做我爹的妾。”秀兒雙手緊握成拳,狠狠地瞪着屈三娘子,雖然艱難,也把那個爹字給叫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陽光總在風雨後。

☆、禍事

屈三娘子瞧着秀兒這樣,笑的直彎腰,等笑起來才把臉一板:“去,別在我面前裝大小姐,還爹呢,你有資格叫嗎?我今兒就告訴你,要說乖巧,這家裏多的是比綠丫乖巧的丫頭。可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綠丫嗎?”

說着屈三娘子站起身來,走到秀兒跟前點着她的額頭:“你用你的笨腦殼想一想,要不是綠丫和你這麽好,我憑什麽給她這麽大的體面?她在我們屈家待一輩子,永遠都走不脫,你出嫁了,才會待這個家好,你明不明白?”

說完屈三娘子重重地一點秀兒的額頭,秀兒差點被推倒,眼裏的淚頓時湧出,手握成拳去打屈三娘子:“原來綠丫都是因為我,我恨你,你為什麽不早死了算了?”屈三娘子的手一扯,秀兒就差點被她扯到地上,然後屈三娘子才施施然地道:“說你笨,你還真是笨的沒有法子,詛咒要靈的話,我早死了幾千幾萬回了,可是那些咒我的,她們早就躺在墳裏化成土了,只有我,還過着輕松自在的日子。”

說完屈三娘子就喊:“老王,把秀兒給我關到廂房裏去,也不許她再回廚房去了,以後你見了她,可得要喚大小姐了。”老王在旁邊瞧了半日,聽到屈三娘子喊,急忙上前去扯秀兒,嘴裏還在念叨着,相公娘就是心善的話。

秀兒此時心如刀割,原來自己對綠丫的所有庇護所有的好,全成了殺她的刀,如果沒有自己待綠丫的好,綠丫也就不會被屈三娘子看中。秀兒在那痛哭流涕,老王這一扯,倒是恰好把她扯走,等到快被扯出屋子的時候,秀兒才如從夢中驚醒,掙脫老王沖到屈三娘子面前磕頭:“求求你,把綠丫給賣了吧,尋個好主家,我會好好地待喜哥兒。”

屈三娘子見秀兒這樣,只覺夏日裏喝了一大盆酸梅湯也沒這麽舒爽,斜眼瞧着秀兒:“這會兒曉得來求我,晚了。秀兒,我可不是那樣沒手段的人,我定下的事,誰也改不了。而且,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待喜哥兒好?”

說完屈三娘子喝老王:“還不快些把秀兒扯下去,這哭哭鬧鬧的,也不像個樣子。”老王連聲應是,把秀兒一把抓起,扯着她的膀子就把她扯到廂房裏,關門落鎖,連窗戶都關上了。

秀兒撲到門上要她們把門打開,可屈三娘子巴不得秀兒死了算了,哪會開門,只和老王在那談笑風生,說着要擺多少桌酒,還有這喜哥兒只是小名,也要給他起個大名,以後好讀書。

秀兒在這屋裏肛腸寸斷,綠丫在廚房也不好過,老王走了之後,張嬸子嘆一口氣,招呼不情不願的小蓮花把綠丫拉起,送她回房,畢竟這時綠丫的身份已經不同,綠丫本在渾渾噩噩之中,被小蓮花過來使勁扯住胳膊,胳膊一疼就反應過來,撲到竈前拼命幹起活來,炸魚切肉,一點也不懈怠。

張嬸子明白她的意思,上前拍拍她的手:“綠丫,你也別這樣,做女人,橫豎都要經過這麽一遭,狗兒他雖然長的醜些,可好歹也……”

綠丫轉身撲通就跪在張嬸子面前:“嬸子,求求你,求你去給爺求情,把我給賣了吧,我不願意,不願意。”說着綠丫就連連磕頭。張嬸子嘆氣:“綠丫,你起來吧,這主意,只怕不是狗兒出的,是那塊臭肉的意思,你也別求我了,我覺着,她是因了你和秀兒關系好,所以才必定要你。要曉得,你就是秀兒在這家裏的牽挂。”

是這樣嗎?綠丫眼裏的淚再止不住,難道說這世上,有人連別人待自己好都看不過去,必要從中拆開,這是什麽世道?張嬸子見綠丫不說話只是哭,讓小蓮花把綠丫送回房去,自己在那嘆氣,這世上,偏就有人因自己過的不好,必要別人過的更糟才心滿意足。

秀兒在房裏哭了足足一夜,第二日連嗓子都啞了,老王來送飯進來時在那啧啧道:“那個綠丫,和你是不是真有點那什麽事?昨兒她也是哭了一夜,今兒還睡着沒起來呢。要真這樣,爺他還是娶了自己兒媳婦。”說完老王大笑一聲,把飯放在秀兒旁邊就揚長而去。

綠丫看着放在自己枕頭邊的飯菜,什麽都不想吃,聽說人不吃飯,過上幾日就能餓死,死了也好,免得還要受那無窮無盡的苦。這是頭一次,綠丫萌生了死的念頭。

一只手握住綠丫的手,榛子怯生生的聲音在綠丫耳邊響起:“綠丫姐姐,你別不吃飯,你死了,我怎麽辦?”綠丫瞧着榛子,努力笑一笑:“榛子,對不住,我不能過你說過的那種好日子了。”

榛子爬到綠丫身邊,把她的手握緊一些:“綠丫姐姐,你常勸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暫時從了爺也沒什麽,等到以後,總會有法子的。”如果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綠丫那呆滞的眼神靈活了些,榛子瞧着她的臉,把綠丫抱住:“綠丫姐姐,如果在這家裏沒有你,我該怎麽辦。”

這孩子,還真是個孩子,綠丫輕輕地拍了拍榛子的背,想起張諄,那死志又開始慢慢消失,死了,就再見不到諄哥哥了,可是還沒告訴過諄哥哥自己的心意呢。綠丫坐起身,端了那碗湯慢慢喝起來。

在窗外的張嬸子瞧見綠丫終于肯喝湯,忍不住又嘆氣,這傻丫頭,難道不曉得,別人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嗎?除了秀兒。

張嬸子嘆了一聲準備往廚房去,突然看見小 蓮花驚慌失措地跑進來,接着小蓮花撲過去拉住張嬸子的手:“嬸子,不好了,有衙役闖進來了,說我們家犯了什麽王法,要把人統統抓去。”

犯了王法?張嬸子不由一愣,平日間,那塊臭肉不是把這些衙役都照顧的好好的,銀子女人哪樣不給,怎麽這會兒就來這麽一手?不等張嬸子想到,衙役就沖進了後院,領頭的張嬸子還見過,瞧見他張嬸子定一定心,上前招呼道:“這是怎麽了,怎麽鬧的雞飛狗跳的?”

那領頭的急忙給張嬸子使眼色,這一使眼色張嬸子明白了,這是肯定犯事了,急忙大喊道:“我只是這家雇來的,并不是這家子的人,我屋子裏的東西,你們也別亂翻。”

張嬸子說話時候,又走來一個官員,那領頭的急忙上前對那官員行禮,又對官員道:“這家裏,除了私下蓄的奴仆,還有不少雇工人等,他們的東西,按理不該被抄沒的。”

官員哦了一聲,再說方才張嬸子的話也聽見了,想了想道:“那就把這些雇工人等都分開,到時按了戶籍,是這家子私蓄的奴仆就帶走,無關人等就讓他們收拾東西趕走。”

張嬸子聽了這話,一顆心這才落下,那領頭的急忙吩咐衙役:“老爺的吩咐你們都聽見了,還不快各自分開。”張嬸子忙溜進自己屋裏,把平常攢的私房銀子全數裝在身上,剛一裝好,那衙役就進來,瞧見張嬸子在裝東西就呵呵一笑:“你倒眼快,不過這事,大發了,你啊,再快一些。”

張嬸子又把幾件好衣衫急急套在身上,對衙役道:“多謝你了,到底誰在外告的妝?”張嬸子雖則年已過四十,也愛擦個粉什麽的,那衙役忍不住手往張嬸子衣衫裏面摸去:“我先搜檢搜檢你身上。”說着就在張嬸子乳上捏了一把,張嬸子把他的手打一下:“這時就別取笑了,你告訴我,我也好做準備。”

衙役又掐一把,這才對外頭的人道:“這屋裏我都搜過了,連雇工的身上都搜檢了,沒有別的東西。”這話讓外頭的衙役哄堂大笑。這衙役這才道:“是上頭壓下來的,我們也不曉得。橫豎你的東西不少就好,快些出去吧,不然老爺知道了,又是麻煩。”

張嬸子四處一瞧,自己的私房也差不多全拿了,剩下那些不過是些鋪蓋鞋襪,也就跟了衙役出去。那老爺已經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讓他們把人從各屋裏趕出來。

榛子和綠丫擠在一堆,不曉得出了什麽事,只是瑟瑟發抖。前面傳來吵鬧聲,接着屈三娘子被推了進來,她口裏兀自在那叫道:“我家好好做事,哪裏惹了活端,要殺要打,也要給個真章。”

那官員只是摸了摸胡須,問旁邊的衙役:“這就是那胡氏?”衙役忙道:“老爺,這就是胡氏。”官員哼了一聲:“你私自蓄奴,賣良為娼等等惡跡,真是有幾顆頭都不夠砍的,你這會兒還叫,有什麽好叫的。”

屈三娘子見來的衙役裏面有幾個自家的相好,還想求他們,誰知這官員開口就不許自己說話,愣在那裏,官員已經又道:“這人都齊了吧,人若齊了,就把那些雇工人等趕出,其餘的,都帶回衙門,封了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寫這個文寫的是高|潮疊起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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