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開學後,張子翔去一班報到。上學期末新課表發下來,中文系三個班已經重新打亂分了班。李磊真的去了應用語言方向,向笑天選的中國文學。他看書頗有點過目不忘的意思,加上明顯喜歡古代文學,大家都覺得這個方向特別适合他。

張子翔也跟着楊佳去了古典文獻方向。因為選古典文獻和應用語言的人都很少,中國文學分出兩個班,中文系原本的三個班變成了四個。古典文獻一班,中國文學二班和三班,應用語言學四班。李磊認為班級序號直接反映出這個方向學校的重視程度,大呼不公平。

古典文獻這個方向只去了十九人,人少到張子翔覺得這個方向還能開班都不可思議。應用語言學還好,去了三十二個,後來李磊回來說這個方向聽着高大上,實際上就是對外漢語。

一班加上張子翔一共只有三個男生,這次春季運動會是徹底別想了。過來的學生都按原先在班裏擔任的職務繼承了班委,省事。楊佳還是團支書,缺個班長,張子翔在系裏知名度比較高,人又讨人喜歡,本來想推張子翔。他不願意當,就給了另外一個女生。

還有一件事,就是上學期梁則正那門選修課李磊和陸越峰果然挂了科。陸越峰死活不信梁則正不是瞎給人挂科,逼着張子翔去問。問同宿舍挂科的事有說情的嫌疑,張子翔沒辦法,只好努力制造偶遇,然後假裝随口提到據說上學期梁則正那門選修課挂了一小半。

“你就第一天點那次名的時候,看一眼就記住了?”

“對。”

“當時那麽多人,你怎麽記得住?”

他眯起眼睛看了眼張子翔:“你是想問李磊和陸越峰?他倆跟你一宿舍?”

“你怎麽知道?!”張子翔大驚。

“上那幾次課你們一直坐一起,還說過話。”

後來張子翔特意跑到講臺上往下看,回宿舍滿面恐懼地對舍友們說:“以後上那些特恐怖的老師的課別說話了,還有別作弊。我都不知道,站講臺上底下幹什麽居然看那麽清楚。”

陸越峰也驚詫:“這人記憶力那麽好?!”

李磊不待見梁則正:“一個選修課還搞成這樣,他以為他學術交流呢?假正經,裝逼犯!”

張子翔自己可以背後诋毀梁則正,別人說他一個不字都不行,于是拿梁則正教育他的話添枝加葉來回敬:“大學就是給你學知識提高自身能力,學習适應社會的地方,連最基本的自控能力都沒有,還想上社會?你不會拿本別的書到他課上看?不看書能拿手機上網吧?不看書不上網你能寫作業吧?選都選了,怎麽你都得去吧?人家學校開多點選修課就是為了讓你多方面培養自身修養,摸索自己将來發展方向,自控力也是要鍛煉的,惰性更是要克服的,走幾步路都不願意,短短五十分鐘都坐不住,你能在朝九晚五在辦公室裏坐八小時?坐得住八小時你能加班?你以為人家梁則正沒事幹?人家那麽忙,還抽空來給咱破本科生上課,不就是考慮到咱們的發展前途,是為咱們好,人家良苦用心你不領情不說,還背後罵人家,東郭先生與狼、農夫與蛇、狗咬呂洞賓!”

李磊瞪眼:“我算聽出來了,你丫跟這僞裝好學生,冠冕堂皇說一大堆,其實不就是向着梁則正!你的戰友情誼呢?你的節操呢?我告訴你我生氣了,非常生氣,晚上你得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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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我家店牌子後面燈不亮了,大陸不是學電路麽,晚上來給修修,請你們吃夜宵。”

“誰給你說我這專業就是學電路?!”陸越峰也瞪眼。

“我電學學得好,力學不行。尤其是浮力。”李磊歪樓。

“對啊我也是。”向笑天附和,“以前補課的時候我問老師,一道題裏邊兩個式子,為什麽有的相除不行,除出來就得一,有的除一下就能得出答案。”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張子翔說,“那你老師最後怎麽說的?”

“他也說不清楚,就告訴我說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說誰跟你們說我專業就學電路!!”陸越峰拍桌子爆粗口,“那他媽是電工!”

李磊從床上伸頭下來,無辜道:“沒人說你們專門學電路啊,但是你們學得再多,不也一樣能客串電工嗎?”

陸越峰頓時沒詞了:“說不過你們,文人嘴炮兇猛。”

晚上在宿舍,張子翔突然又想起選修課的事。這學期開的選修課張子翔都不怎麽感興趣,梁則正也不上,就不想多選課了,想留出時間看日語,只報了公共日語二和日語閱讀這兩門。陸越峰跟張子翔一樣,學分不愁,只報了一個感興趣的選修課。向笑天和李磊是報滿的,宿舍裏四個人全都分開了。

他問李磊:“豆兒,你今年能行嗎?梁則正那個選修課兩分呢,你又沒個社團,拿什麽撐分?”

“沒事,我英明神武,這學期搶了一個二點五的,其他都是兩分,都不挂正好夠。”李磊說。

“所以說你們系這些都什麽老師啊,我們系可沒這樣的。中文系就是奇葩。”陸越峰拿叉子戳蛋糕,“哪個老師也不能這麽下黑手吧。”

“就是,他看你面子也不該啊。”

張子翔笑,說:“什麽面子?估計我不去,他照樣給我挂科。挂了之後,還要加倍教育我。”

******

開學一段時間,張子翔果然轉了入黨積極分子,開始在課餘時間培訓。培訓幾次暫停,每月交心得體會。等到轉預備黨員的時候,再去培訓。

每次楊佳說他抽煙多,他就說英語四級考完試就減量。話雖這麽說,無奈煙瘾兇猛,稍微感到沒精神一點就想抽了精神,結果到最後變成只要不抽煙就不精神。楊佳再說他,他就再往後推,說考完日語N1和英語六級就不抽,反正總是有借口。

到最後,楊佳也沒辦法了。只要她一開口,張子翔就知道她想說什麽,先嘻嘻笑。她也不能真不錯眼珠地監督張子翔,每次撐死了打他幾下,或是跺跺腳。這些可愛的小動作對張子翔不戒煙的堅定意志一點動搖的作用也沒有。

張子翔不愛一個人抽煙。上半學期的時候跟李磊吳景男坐一起,有時候下課叫他們一起廁所抽根煙,他們不去,張子翔也就不去了。這學期班裏只有三個男生,另兩個都不抽煙,張子翔愛不愛一個人抽煙都得自己去。去得慣了,也就無所謂了,下課就自己去廁所。之前有意無意的好歹還有個限制,如今沒有限制,反倒抽得更猛了。

楊佳還是坐他前面,每次打鈴時候張子翔進來,都頂不樂意地瞪他。

一次上完兩節文學原理沒換教室,張子翔抽完一根煙,難得提前三分鐘回教室。下兩堂課是古文獻基礎,他繞過走廊,突然迎面撞上了正夾着書往教室走的梁則正。

下課時候碰到梁則正,張子翔總感覺是很私人的,這種時候見面比上課時候看着親近。他嘿嘿一笑。

梁則正不笑,問他:“你最近抽煙很多?”

“你怎麽知道?”

“煙味很重。”

他說話的時候放慢了腳步,和張子翔一起往教室走,看樣子也打算踩着鈴進去。接着,補充一句說教:“抽煙有害健康。抽多了不好。”

張子翔跟上去問:“那你抽嗎?”

他承認自己問話的時候帶着點小惡意。與梁則正越是接近,越感覺到他還有很深很多的東西需要他挖掘。這種時候為了給學生做榜樣,張子翔猜想許多老師都會說個善意的小謊言。但張子翔看見過梁則正抽煙,所以在這件事上,梁則正在他面前說不了謊。

他想真正地、徹底地了解梁則正。就像了解老爸,了解老媽,了解這世上任何一個最重要的人。所以他需要跨越兩人身份上的障礙。無論如何,梁則正這張負責任好老師的面具,得先給他扒下去。

張子翔偷偷捏着自己袖子,斜過去偷窺梁則正的臉。梁則正還在向前走,遲疑一瞬,竟然很坦誠:“抽,但是不經常,半年都抽不了一包。很多時候就是開了封沒抽,放潮了,最後只好扔掉。”

他這個回答張子翔沒想到,一時沒能說出話。他又回憶了一下梁則正那天站在窗戶前面,點上了那麽多煙,其實真正吸過的确實只有兩三口。一想到這,他就老實了:“我宿舍都抽煙,尤其是天哥,向笑天,一看書就抽個不停,我最開始就是覺得嗆得受不了才學的,其實我之前不抽,是大一下半學期剛學着抽的。”

梁則正嗯了一聲。

“而且他們老嘲笑我,說不會抽煙的不是男人。”

梁則正輕輕搖了下頭:“真正的男人看內涵。”

“我知道了,那我就戒……不不不,那我從現在開始盡量少抽。”

這次梁則正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嘴,微微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莫名想到了周扒皮……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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