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A大校本部的大禮堂是全省乃至全國都排得上號的學術交流中心,據說還有幾名外國領導人在這裏舉行過演講。平日裏,幾乎每個星期都會有三四場講座。

禮堂外的公告欄總是貼得滿滿的,每個星期不停更換。因為一些連續的大型講座往往會持續幾個月,告示不能摘,有很多時候其他講座通知就貼不下,會在旁邊立上三角形或是立式雙層的海報展示架。

張子翔沒注意過這些講座,只知道大部分時候都是外面的人來講,什麽方面的知識都有。偶爾會舉行些音樂會或者戲劇演出,還有些新書發表會之類的活動。

十一月三號的時候有梁則正一場講座,就是李磊女朋友蘇梓萱拼着曠課也要來的那場。那場講座貌似挺牛的,很早就貼上了顯眼的通知,而且想進去還需要預約。

張子翔本來決定跟楊佳好好處一段時間先冷靜一下,最近不見梁則正了,根本沒打算去。李磊卻說蘇梓萱聽說了張子翔沒事幹,不知怎麽約來三個座位。他警告張子翔不能駁他女朋友面子,非要拉着張子翔一起。

張子翔本身也不是固執的人,況且梁則正只要不是私下裏見面就不太會讓他産生龌龊念頭,見一面又死不了。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去就去了。他第一次進大禮堂,好奇還是有的,但一去看見除了第一排前面有排桌子,其他地方都跟電影院一樣,根本就與其他禮堂或者會場沒有區別,一下就覺得沒勁了。

他無精打采坐在李磊邊上。本打算一會講座開始就睡覺,可是心裏又想看不一樣的梁則正。想着想着,又想到楊佳晚上讓他陪她去書店,整個人又開始隐隐暴躁。

就在這時候,蘇梓萱問他:“子翔哥,你跟梁則正很熟?”

張子翔不用想就要脫口而出還行,他看別人崇拜梁則正,向來都有種比自己被崇拜還強烈的自豪感。但是看蘇梓萱那個閃亮的星星眼,他又不願意給自己增加情敵:“不算熟。”

“磊磊說熟啊。”

張子翔一下被稱呼雷倒了,搓搓臉說:“他要跟我熟,就不會給李磊和陸越峰挂科了。”

“熟不熟跟挂科有什麽關系?他正直啊。”

張子翔樂了,瞅李磊一眼說:“你看看人家這個覺悟,再瞧瞧你,不就挂了你一科,至于記恨他一年嗎?”

李磊瞪他,還沒說話,蘇梓萱又說:“磊磊說你總向着梁則正。你真跟他挺熟的啊。”

“還行吧。”張子翔只好說。

三個人來得比較早,剛來的時候還沒怎麽上人。過了一會,前後左右全都坐滿了人,有些是外校來的,有些一看就是成熟的大人。李磊也和蘇梓萱說話,不再有人搭理張子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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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翔聽着那些人聊天,有普通的閑聊,更多的是在說梁則正。他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

從別人口中說出的梁則正是那麽不一樣。一千個人眼裏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然而傑出卻是所有梁則正的共同點。

在這些人的描述中,張子翔可以勾勒出一個梁則正的輪廓。這個梁則正冷靜,睿智,儒雅,溫和卻帶着隐隐的高不可攀,好像站在聚光燈下,好像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好像全身都在發光。

好像不是那個平時不愛說話教育起人卻滔滔不絕,會認真,會狡黠,會笑,總是很安靜,柔軟卻堅硬,細心又溫柔的他。

然後,張子翔想到梁則正很多時候短暫的沉默,還有之前他說過的并不像是謙虛的話:“我很多地方不如你。”

他忍不住問蘇梓萱:“你倆停一下別卿卿我我了。蘇梓萱,你很了解梁則正?”

“不算了解吧。”蘇梓萱說,“我哥平時總能見着梁則正,挺仰慕他的,我就是被他帶的才知道梁則正。但是具體的也不知道,每次我問,他只會告訴我這人活到現在的大事件,還有些學術成果,我聽不懂,就記不住。私人方面的最新消息就是他離婚。”

張子翔忽略掉離婚:“反正就是說他20歲出國24歲回來提教授然後現在好像更牛了?”

“對啊。我只知道這些,我也對這人挺好奇的,所以剛才才問你們熟不熟。”

“那就奇怪了。”張子翔說,“他以前說過他很多地方不如我,到底是哪不如我?不如我年輕?可是我還沒老過啊?”

李磊在張子翔旁邊笑得直不起腰:“我發現你一提起梁則正智商就是零,人家謙虛一下,你還當真了?”

“他當時那樣不是謙虛。”張子翔懶得理他。

“我也不知道。”蘇梓萱也笑,笑起來眼睛彎彎的,“不過我覺得,他好像确實沒什麽地方不如你。”

張子翔受了打擊,只好乖乖聽講座。他第一次見到梁則正坐着講課,衣着倒不是很正式,穿着深藍色的襯衫。戴着表的那只手拿着幾張紙,右手拿筆,聲音過了麥跟平常不太一樣,神色穩而淡。

梁則正講課向來沒什麽激情,平靜而有條理,像是一個循循善誘的長者在講故事,不知不覺就能讓人聽進去。這次講座也沒有變化,依舊是很平實的梁則正風格,細微之處透着底蘊,像是每一句話後面都有一部分水下的冰山。

很久之前,張子翔就一直覺得梁則正的嘴唇長得很好看。他的雙唇很薄,閉緊時兩側會有很漂亮的墨線。有許多人因為說話說得太久,年頭太多,在說起話來的時候雙唇是不對稱的。而梁則正卻不,或許是說話偏少,他說起話來哪裏都不會歪。口型也不會很明顯,在兩句話的間隙抿起嘴時,偏黃的燈光映入他雙眸,溫和寧靜,眉目如畫。

張子翔想起梁則準,他後來又上網搜過這個人。這個人總是出席些慈善性質的訪談節目,同樣身處聚光燈下,他和梁則正一個耀眼,一個低調,然而某些地方卻又是那麽相似。

梁則準善談,梁則正寡言。張子翔查過失語症的引發原因,一般是由于外傷,極少數是因為壓力或是其他的心理問題,放在孩子身上,多數是選擇性緘默。醫生說,心因性失語這種情況不是沒有,有,但是極少。

如今的梁則正坐在臺上,一字一板,談言微中,語句緩慢而流暢,一點也看不出曾經失語過。

陸越峰也支持梁則正非人論,有一次說:“那個黑手老師哪是人。我覺得他跟一塊冰似的,說不定連體溫都沒有,行屍。”

張子翔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沒有梁則正那麽柔軟,一樣是溫的。他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指。

講座結束後李磊把蘇梓萱送回北校區,大概又膩歪了會兒,過兩個小時回來了。回來時候一臉春光蕩漾,進門就揶揄坐床上玩手機的張子翔:“你今天講座時候走神想什麽呢?”

“啊?”張子翔貪食蛇一下撞自己尾巴上,死了。

他看了一眼差一點破紀錄的得分,惋惜地收起手機,不忘瞪李磊一眼。

“我看你盯着梁則正,都看呆了。”

“是嗎。”張子翔有點窘迫,“想楊佳呢。早知道給她也約個座。”

李磊就暧昧且幸福地笑:“你想的不是約座,是約炮吧。”

李磊許久不猥瑣,張子翔有點承受不住:“誰跟你似的思想這麽不純潔。”

“我怎麽不純潔了?忍到現在還沒對梓萱下手呢。你這不叫純潔,這叫性冷淡,你到現在連人家楊佳嘴都沒親過呢?”

“我沒事閑的親人家嘴幹嗎。”張子翔斜他。

“她是你女朋友啊大哥!性冷淡,柏拉圖。”李磊說,突然轉了話題,“聽說總看一個人三角區,看久了眼神就會自己變得暧昧,控制不住。”

“什麽三角區?”陸越峰插口。

“就是鼻子嘴下巴那塊。以前我是聽的這個說法,一直沒能求證。”李磊說,“現在一看果然是真的,我跟你說啊,今天講座時候翔子盯着梁則正,就是這個眼神。”

“放屁!”張子翔怒吼。他有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心事突然被別人窺破并點給他的恐懼感。

“別否認了。”李磊笑嘻嘻,“所以我說憋久了不好,那麽想親人家楊佳,那就找機會親呗。楊佳喜歡你這個程度,別說親,就是你想進行點什麽下一步估計都不會拒絕,有機會就要抓住。這就叫人有老婆須盡歡,莫使巨根空對月。你還老守着這個無聊悲摧的處男之身想要幹什麽,抓鬼啊?”

張子翔驚懼的心這才平靜下來:“你聽誰說的?不靠譜。”

李磊說:“梓萱說的。有一次我們一塊吃飯,她說完這話就看我三角區,我以為她是暗示要親我,結果她說我吃完飯嘴沒擦幹淨。”

“後來呢?”張子翔笑了。他想到了那一點巧克力屑,還有梁則正形狀漂亮的嘴唇。

“還有什麽後來,我趕緊擦幹淨了呗。”李磊說,“你說女人也真是奇怪,剛跟我好的時候還老說我讓她母性泛濫,怎麽現在日子久了就變成邋遢了。”

“可不是。”陸越峰也樂了,“女人的心思我也搞不懂。不過你這個我倒是能理解,人家找的是男人,又不是兒子。”

“我怎麽不男人了?”李磊長得個子小又秀氣,特別讨厭別人說他可愛,“褲子脫了給你試試!”

“你天天怎麽精蟲上腦的。”向笑天正看書,被三個人吵得不耐煩,“洗澡時候早給你看遍了,你那副身材就是跳鋼管舞我也一點性趣沒有。咱們宿舍就翔子像那麽回事。”

張子翔龇牙笑:“天賦,天賦。”

“都是亞洲人,站起來之後肯定差不多大!”李磊不服。

陸越峰笑:“大小有什麽意義?一樣空放在那裏沒用處。你還總說翔子眼光差,人家随時能找人試驗。話說翔子,你這副要死不死的德行到底是怎麽釣上人家楊佳的,傳授點經驗呗?”

張子翔心想自己能從最開始就看上梁則正,甚至還沒發覺自己感情的時候就已經憑借無上的直覺黏上他了,明明眼光一點也不差,這幫人還這麽诋毀他眼光,十分憤怒。于是他重新拿起手機,飽含着惡意故作惆悵道:“哎~順其自然啊。”

“你知道不?”向笑天扭頭瞥了張子翔一眼。

“知道什麽?”

“你牙特白。”

“對啊。”張子翔又笑,“我可自豪了。”

“然後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麽龇牙笑的時候特別欠揍?”

“……”

作者有話要說: 我靠果然運動是好物,連我這種可以連續好久不下樓的死宅都覺得器械之後跑一跑好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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