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流離

巨大的怪物明顯不是學院中的産物，而是來自于學院之外，形似一灘龐大的巨象，正不斷地摧毀學院，一些穿着不同于本學院制服的人正在厮殺，而不遠處已經倒下了諸多屍體——看得出來，帝國其他學院正在和本學院進行火并，洛文口中所謂的談判會晤其實是宣戰書而已。

終于，殺戮校規擴散到了學院之外，神選帝國決心只留下最終的強者。

焰璃擡起頭看着眼前發生的混亂的一切，他确實預料到這一天會發生，但是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這般毫無準備地卷入其中。

那巨象怪物的劇毒就連鋼鐵也可以腐蝕，就算是擁有強大力量的焰璃，也在劇毒的侵蝕下難以自愈，他靠在一段殘垣之上，捂着腹部喘息，劇痛使得他連一根手指都不想移動。他用另一只手艱難地從上衣的口袋裏拿出了和洛文聯絡用的通訊手機，現在學院被破壞得如此嚴重，還不知道這支平日裏只拿來把玩的金色薔薇花紋的複古手機能不能使用。

在遠處，洛乙的一只手臂則分叉成了許多尖利的肉刺，攀附在了殘存的大穹頂之上，應付不斷朝他襲來的巨象的鋒牙——也許是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巨象把所有注意都放在了洛乙的身上，反而給焰璃提供了喘息的機會。

撥了號碼之後，手機傳來嘈雜的雜音，周圍的力場實在太混亂，嚴重幹擾了手機的信號，盡管如此，手機上鑲嵌的人造結晶還是發揮了一點作用——那種由帝國技術研制的人造結晶有着強大的能量，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物力財力才能提煉出一丁點，而這價值連城的米粒大小的璀璨結晶，本來是有兩顆發放到各個學院，其中一顆用來供給整個學院運作的能量，另一顆作為備用。而洛文因為這寶石的美麗，卻以權謀私用來裝飾送給焰璃的薔薇手機。

對于焰璃來說，一分鐘的等待都有一年那麽漫長。

在沙沙的噪音中，終于傳來了洛文斷斷續續的聲音：“焰璃……是你麽……你安全轉移了麽……”

“我受傷了……現在動不了……唔……我在……大鐘樓前面……”焰璃忍痛回答。

“我幾分鐘後過去，忍耐一下。”洛文的聲音到此為止，焰璃頹然放下手，手機滑落在地。

突然，有了幾分心安的感覺。

但是他忽視了一點，平日的話，洛文會第一時間趕過來，而那所謂的幾分鐘，意味着什麽？

四周崩塌之聲不絕于耳，怪物持續不斷地破壞，好似前來破壞的巨獸不只一頭——那些可怕的巨獸，足足有數百米高，簡直就像一座山峰似的。

焰璃周圍的空間越來越小，巨獸的觸手像蛇一樣不斷延伸，很快就會蔓延席卷他所在的地方。不得已，他只得咬牙坐起來，試着凝聚力量，使自己飛起來。

一只手卻正好搭在他的肩膀上：“焰璃，我來了。”

“洛哥哥！”焰璃想要轉頭，卻被洛文突然喝止：“不要轉頭！我的頭被對方學院的首席烤焦了，現在只剩下枯焦的骷髅，會吓到你，你閉上眼睛，我帶你離開。”

無法想象，他為了盡快出現在焰璃的面前，不知道經過了怎樣的苦戰。

焰璃依言閉上眼睛，洛文才将他攬住，查看他的傷口，并道：“流了這麽血，一定很痛吧？唉，對不起，我确實太失策了，沒料到對方的實力遠遠超出我的想象。現在我們學院已經在其他三所學院的聯手進攻下潰敗不堪了，要沖出敵人的包圍圈可能會有些震蕩，忍耐一下。”

随即，他摸出懷裏的一枚軟糖，撥開糖紙，放到了焰璃的嘴裏。他總是随身帶着這些——很久以前，焰璃害怕的時候，他就給焰璃糖吃來安慰他。

“含着它，不要想太多，不要看我的臉。”洛文說罷打橫抱起了焰璃，帶着他拔地而起。

————

雨水打在焰璃的臉上，他幽幽醒轉過來。終于，他渾渾噩噩地記起來，自己是被洛文用某種法子弄得睡着了，當他醒來的時候，眼中所見的乃是灰蒙蒙的天空，綿綿的雨水不斷落下，他所躺的地方乃是冰冷的地面，不過鋪了一層衣服而已，那衣服好似是洛文的外衣。

“焰璃，”洛文蹲在他的身邊，頭被不知哪裏弄來的頭巾裹得嚴實，“我們終于來到沙漠邊緣的城市迪隆維爾了。”

“洛哥哥……”焰璃虛弱地笑笑，沙漠邊緣的城市，那就是某個西方聯盟的殖民地加盟國的首都，真沒想到竟然以這種方式重返人類社會。而這個城市因為地處偏遠，素來是國際罪犯集中的地方，看上去似乎極為繁華，底下卻埋藏着無數的肮髒，充斥着毒品和犯罪，在這裏沒有法律和道德，有的只是黑暗裏的世界自己的法則——勝者為王，弱肉強食。

但是對于焰璃和洛文來說，這裏和神選學院比起來，不知道哪裏才更像地獄。

“下雨了，我們要找個地方避雨。”洛文擡頭看看都市高聳的樓群森林，那些鱗次栉比的華廈并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乃是都市中最為狹窄擁擠的貧民窟街區，這裏環境污穢黑暗，魚龍混雜，被稱為“黑街”。

洛文的目光最後放在了狹窄街道邊一處幾乎被各種雜物阻擋的牌子上，那牌子後面的小店貌似是一家小診所。

“洛哥哥，我們沒有錢。”焰璃提醒。錢這種東西，他們好像從來就沒有寬綽過。可笑的是，在神選學院裏根本就不需要錢，這讓他們幾乎忘記了錢在這世界上的巨大作用。

“沒關系。”洛文抱起他，走向那昏暗的小診所，診所的門板是幾塊破木板拼湊起來，窗戶也破破爛爛，玻璃沒有一塊完整的。

“有人嗎？”洛文敲了敲那搖搖欲墜的門板，朝裏面望去，只見裏面有一扇醫院裏會有的折疊屏風，将不大的空間分成兩部分，只不過屏風舊的發黃，燈光忽暗忽明，屏風外面橫着一張長椅和一張接待用的破舊辦公桌。

“幹什麽？”不客氣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大夫背着手轉了出來，這大夫看上去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栗色頭發，是個相貌頗為清秀的纖瘦青年，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看起來不是個随和的人。

“我弟弟受傷了，請你為他處理下傷口。”洛文連忙道。

“把臉包的那樣子，是通緝犯麽？”大夫坐在辦公桌後面，開始寫病歷：“什麽情況？叫什麽名字？多大年紀？”

洛文回答：“我弟弟叫德拉侬.凱蘇，十六歲，因為意外被切傷了腹部。”

德拉侬，是我的化名麽？焰璃看了看洛文。

“診費是三千聯合幣。”大夫龍飛鳳舞地寫着單子。

“三千？！”焰璃吃了一驚，在他們的故鄉，三千聯合幣可是一個中等小康之家一個月的收入啊！

“喂！現在物價飛漲，生活越來越艱難，你們也稍微體諒一下大夫的心酸吧！”大夫寫好病歷，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卡羅斯。

很明顯，這大夫在訛詐。

“我們暫時沒錢，可以用這個做診費麽？”洛文從懷裏摸出一塊懷表，放在了桌子上。

那懷表紋路極為繁美，是用比黃金還昂貴的人造合成金屬做成，如果硬要換算價值的話，大概值數十萬聯合幣呢。

但是卡羅斯大夫卻不感什麽興趣，他把懷表收進口袋道：“這只是定金罷了，帶他過來。”

說着将洛文和焰璃帶到了屏風後的一張治療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