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伊甸

伊甸

核彈爆炸後數天的時間裏，果然如同洛文預料的那樣，留在黑街幸存的人們迎來可怕的命運。但是這種被加速的變異顯然遠遠不如神選者那般完美，許多變異者更像是墜入鬼道的惡魔——一味吃人的怪物、沒有思想、活死人、醜陋……一切都昭示着，世界越來越滑向恐怖絕望的深淵。

洛文雖然努力為黑街找來了殘存不多的食物，但是那些得到了變異的力量而幸運地沒有淪為沒有思想的怪物的人們卻越來越自大，為了僅存的食物，很快開始自相殘殺，沒有能力的人們被當做弱者被殺掉，變成怪物的人們也被殺掉，被殺掉的人們甚至被當做了食量，人類的世界向地獄傾斜。

有的人開始向洛文挑戰，不可避免地被洛文解決，這裏和神選學院變得還有什麽區別？

如今，只有那座曾經是豔色小酒店的建築，還是焰璃和洛文最後的據點，他們和還活着的孩子們聚居在一起，門板和窗戶都被釘上了厚厚的木板，還積攢了一些槍支彈藥，以防備突襲的瘋狂的人們。

就算如此，殘存下來的孩子們也只有五六個了，一些孩子因為承受不了變異而死去，還有一些孩子變成了沒有思想的吃人怪物，被洛文悄悄地殺掉。

沒有人詢問那些孩子突然去了哪裏，曾經無憂無慮的孩子們一夜間都似乎長大了。沉默的泰坦成了洛文的助手，唯一沒變的只有焰璃，他還是被洛文保護在那間安全的豪華客房內，甚至連血腥都不會讓他看見。

他是洛文的“白雪公主”。

不用吃飯的白雪公主。

泰坦清點了一下地下室殘存的食物，越來越少，已經快要堅持不到三天了。而這麽多天以來，洛文和焰璃兩個人幾乎沒有進食。洛文總是說焰璃身體虛弱，卻不讓他進食，所有的食物都讓給了孩子們。

泰坦悄悄地拿起了一塊面包，倒了一杯幹淨的水，送到了焰璃的房間裏。

“德拉侬，你要吃點東西麽？”泰坦把食物端到了焰璃的床頭，而他依舊慵懶地躺在那裏，黑發像一朵盛開的大花一樣在被單上盛開。

“不用了，我并不餓。”焰璃微微轉向他，“泰坦，你和洛文好似最近用到了手槍，外面的情形很不好麽？”

“恩，有一些家夥總想攻占這裏，”泰坦很誠實道，“他們說，洛文保護着德拉侬，是因為德拉侬的肉有神奇的力量，吃了的話就不會變成怪物。”

“哈哈。”焰璃笑了起來，“真是可笑。你想吃我嗎？泰坦。”

“我想吃人肉是很惡心的事情。而且我已經是怪物了。”泰坦認真地回答。

“你還沒見過真正的怪物。”焰璃閉上眼睛，“食物不多了吧，我們不可能總是留在這裏。”

“洛文說，他從修好的收音機裏聽到，遙遠的東方大陸有沒有被襲擊的大都市，那裏是人類避難的中心，說不定我們可以去東方。”泰坦的眼中閃出希望的光，“德拉侬，我們一起生活好麽？我們一起去東方，我長大了可以去工作，養活你和大家。”

“為什麽要養活我？”焰璃問。

“因為洛文說你身體不好。再說你什麽都不會做，做飯，洗衣服，或者其他什麽你都幹不來，不如讓我和洛文養活你啊！”泰坦很直截了當。

“哈哈……”焰璃還沒聽他說完就笑個不停，“你和洛文那種家夥在一起，只能變得和他一樣，果然口氣都開始像他了。傻瓜，我那麽像被人養活的人麽？”

泰坦點頭。

“超級愚蠢。”焰璃試圖從床上坐起來，泰坦便在他的身後墊了枕頭，焰璃便道：“幫我梳頭穿衣吧，用你找到的那根有水晶裝飾的繩子把我的頭發綁起來，我要去和洛文商量一下轉移的事情，我們去東方。”

泰坦一下子期待起來了。

————

洛文被泰坦從客廳裏叫到了焰璃的房間裏，焰璃穿着一新，身穿白色的襯衫和幹淨的牛仔褲，頭發也被整齊地綁成了馬尾。洛文看到他，忍不住說：“焰璃，不吃一些東西麽？你已經好幾天都不願意進食了。”

“別小看我。”焰璃坐在沙發上道，“論能力的話，你該知道我的底限。只不過是幾天不吃東西，還要不了我的命。洛文，你說的東方都市是怎麽回事？”

洛文坐下來道：“從收音機裏得到的消息，在亞洲中部有一處被刻意保留的大都市，從那裏向世界各地發出了廣播信號，說那裏是人類最後的庇護所，工業文明在那裏還被保留着，有充足的食物，已經有數以萬計的人們到達了那裏并過上了正常的生活，神選病毒的發作也得到了控制。”

焰璃沉思了片刻，道：“聽起來，就像是人類的救贖所和伊甸園一樣，怎麽看都像是神選帝國的陰謀，是誘人的蜜糖誘餌吧。”

“但是，完全有能力将全人類徹底滅絕的神選帝國，卻也僅僅發射了核彈之後就沒有動作了，沒必要再将人類集中在一起一次性殺掉吧！而且，從我最後接到的神選學院通知來看，帝國的最高統帥——自稱為皇帝的領袖的意思，并不是滅絕人類，而是建立新的文明，”洛文道，“如果把孩子們送到那裏的話，說不定還能讓他們過上稍微好一些的生活——作為帝國的選民。”

“總比在這種人吃人的地獄是吧？”焰璃的眼中浮現了一絲悲哀，“我原以為，黑街上的人們幸存下來，大家會互相攜手度過難關的。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即使如此，當初你還是強撐着虛弱的身體，不惜耗費全部的力量阻擋了核彈，來給他們生的禮物，”洛文站起來，輕輕拍了拍焰璃的肩膀，嘆氣道：“焰璃，你太溫柔了。在這種時代，這并不是好的品質。”

焰璃擡起臉看着他：“你錯了，發動那樣的‘罩’來阻擋核彈，我還可以一口氣将範圍擴大十倍，洛文，如果真的需要戰鬥的話，我并不是你的累贅。”

“我知道你很強，可是，你不适合去戰鬥。”洛文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地獄的景色不适合美麗的焰璃，只有美麗的事物，才能與你相配。用再多的殷勤來服侍你，照顧你，都不為過。”

“那就讓我來成為滿足洛哥哥你那不切實際的美麗幻想的工具吧。”焰璃垂下長長的睫毛，“這難道不是我們彼此活下去的動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