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通緝者

在“塔”內的歲月，除了折磨就只有漫長而言。

看不到盡頭的折磨，無窮無盡，除了變得殘忍，變得麻木。人性中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被磨砺得一幹二淨。

德拉侬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瘋狂掉，晉級的道路變得越來越孤單。有時候，甚至是有個要殺你的人陪伴在身邊，都稱得上是一種奢侈。

冰冷的，無盡的塔。

只有他一個人，好似是得到恩寵般的存在，因為只有他一個人，還擁有名為“希望”的寶貴情感。

那個人在離開前對他說：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捉迷藏的方法麽？

還記得怎麽找到哥哥麽？”

于是，總是有意無意地，他尋找着那個十字。在偌大的空間內，找尋那小小的十字。

他并不擔心找不到那個細小的十字，因為洛文總是記得他的習慣，總是能讓他輕易地找到。

那些十字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歲月，有的甚至都磨砺得幾乎看不到了。

但是他卻知道那些十字表達的意思：

“我來過這裏。”

“可以繼續往上尋找我。”

“我還活着。”

……

只要看到這些十字，就感到，無論怎樣殘酷的上升和晉級，總會找到讓他安心的源頭。那個人在前方等待着他，引導着他。

漸漸地，他似乎也能理解當初洛文離開自己的原因了。洛文要比他先走一步，就好像要為他鋪路一樣，那些十字，就是他留下的路标。

循着這些路标，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前進，和那些絕望的家夥不同，洛文一直在守護着他，用他特有的方式。

德拉侬不知道到底在塔裏經過了多長時間。長得他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曾經被叫做過“焰璃”。

他越來越孤獨，甚至在進入上一個層次的時候，都看不到其他的競争者了。更不用說角逐晉級的資格了。畢竟是一比一億的篩選率，到達他所在的層次的人，一億人中也難找到一個。

唯一支撐着他不斷攀升的，就是追尋洛文留下的痕跡。

。

。

。

LV76階層，人跡罕至的高層之地。

引導焰璃進入這裏的乃是一個精巧的機器女仆。那機器女仆外面的漆色都剝落得很嚴重了，也不知道這機器人運行了多少歲月。

塔裏面是沒有計時器的。

焰璃從光滑的牆壁上看到自己的形貌在階層的晉升中一點點變化，從十六歲的少年，成長成了二十歲的青年。

所以他推測，自己在“塔”內，應該經過了五六年的時間吧。

後來他才知道，高階神選者的形貌，并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改變，只會因為自身力量的成長而變化。

正是這座卓絕的魔塔，強迫諸多神選者完成了“成長”，将他們體內的潛藏力量最大限度地開發出來。

“德拉侬大人，這裏是您的房間。”機器人的聲音都開始此出現老化的雜音。76階和其他階層有些不同，除了依舊是那般冷冰冰的陰暗漫長走廊之外，竟然多了幾分優雅裝飾的味道，蜷曲線條的花紋随處可見，讓德拉侬莫名地感到一種愉悅的味道。

因為能進入高階層之上的人實在太過稀有，所以機器人對他的稱呼自35階層之後便改為了“大人”的尊稱。

而在70階層以上，進入階層者亦有各自專門的休息房間和機器仆人，待遇和初入塔的那些豬狗不如的低階者真是天壤之別。

即使如此，整個遼闊的迷宮般的階層，依舊孤獨冰冷得叫人心寒。

德拉侬進入機器人引領的房間之中，按照他的要求，分配給他的乃是“本階層最華麗的房間”。

這房間整整一面牆都是落地的窗戶，透過那透明的窗戶可以看見外面繁華的街景，好像身處摩天大樓的高處，但是那街景都不過是玻璃上的精致投影而已，使得房間不至于顯得太過沉悶。

人造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是黃昏的景色。

由于有大廈內部自動的維護，室內的擺設潔淨無染，是德拉侬喜歡的奢侈風格，經歷了前一個階層的令人痛苦的試煉，他的衣衫褴褛，因此首先就扔掉那些肮髒的衣服，進入浴室好好沐浴一番。

無需置疑，成長為青年的德拉侬的身體堪稱完美，當他躺在浴缸中的時候，溫水一點點湮沒他那玉石般的肌膚，展示出一種驚為天人的美感。

他将修長的手臂伸出浴缸，無意中便摸到了浴缸邊緣镌刻刻痕。

就如同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他仔細用指腹摩挲着，那熟悉的，簡陋的十字。

沒錯，就像洛文本人一樣，十字總是體貼地出現在他最容易找到的地方。

只有焰璃能找到的地方。

德拉侬閉着眼睛，一遍遍摩挲着，但是似乎發覺有些異樣——那十字的旁邊，多了一行從沒有過的字跡，這是洛文首次用文字的形式給他留言。

一個字一個字的摸過去，可以将那句子讀出來。

“不要……進入……87層以上……”

德拉侬瞬間睜圓了眼睛。

87層！

洛文究竟是到了自己難以企及的何種高度！連來到76層，他都覺得吃力不已，何況是級別遞增了不知道多少倍的87層！

他又是怎樣返回到這一層留下字跡的？

從來沒有人能夠在塔內自由上下。如果放棄晉級的話，瞬間就會被傳送會地面了才對！

洛文，你變成了什麽樣子？你還在塔內麽？為什麽不等我？！

還值得我不斷向上尋找你麽？

德拉侬緊緊地握起拳頭。

————

76階層的試煉區，不僅僅需要神一樣的再生能力，亦對精神力有着極為苛刻的要求。

德拉侬通過的時候，已經虛弱得連站立都沒有力氣，身上的傷口不知道在經過那試煉去的時候再生了多少次，又被切割了多少次，加以劇毒的作用，此刻一時難以愈合，即使如此，幾乎赤裸的他依舊換上了最後作為福利提供的禮服，考慮着洛文的留言，思考要不要就此為止，放棄晉級，然後回到大地上，尋找洛文。

他坐在那神殿般的抉擇電梯入口處，迷惘地思索着。

這裏已經沒有人和他競争什麽了，無論是放棄權，還是晉升權。

通過電梯入口的統計屏幕，顯示出目前為止，只有四個人經過這個入口，進入更高的階層，那四個人之中，一定有一個是洛文吧？

德拉侬猶豫不決。

就在他躊躇的時候，主屏幕突然出現了影像，一個看起來是人類的美麗女子穿着帝國的制服，下達緊急通知。

“各階層的神選士兵請注意，霸者之塔即将關閉，因此統一按人數發放回歸地面之資格認證，請得到認證者停止晉級，全體撤離階層，準備進入帝國軍事整編。”

“這是怎麽回事？”德拉侬眼看着晉級的電梯按鈕滅了下去。唯一的選擇，只有回到地面的電梯。

于是他只好舉步進入其中，這時機器人女仆來到了他門前，将他要求的服飾整理進入皮箱中，特意來為他送行。

這些機器人，還被加了一些感情的程序在其中，因此機器人用磁磁啦啦的聲音送別德拉侬：“德拉侬大人，洛文大人命我為您傳話，請您不要追随他的腳步，安心地留在帝國內。”

“什麽？！”德拉侬正要問些什麽，可惜電梯的大門已經合上，他随着飛速的電梯一起，朝着早已分離許久的大地接近。

76階層的下降電梯也是極為精致，內裏不僅有沙發，還有可供觀賞的電視屏幕。

打開電視屏幕，裏面出現的不是什麽節目，而是通緝令。

上面寫着全帝國最高通緝令——三小時之前，靳洛文私自破壞霸者之塔，自lv90階層脫離叛逃，已被判定帝國最高級別罪犯，由皇帝陛下下達最高格殺令，所有撤離霸者之塔的士兵，務必将格殺靳洛文作為首要任務。

德拉侬一下貼到了屏幕前，仔細地看那通緝犯的照片——看上去，洛文顯得更成熟了不少，但是他為什麽選擇用這種方式逃離霸者之塔？為什麽不等待自己？！不許追随他的腳步，是不許自己也從帝國叛逃麽？

滿腹的狐疑，卻不得不在傷痛的折磨下偃旗息鼓，他無力地坐在沙發中，閉上眼睛。

通緝令的播報依舊在繼續：

“注意，靳洛文在叛逃出塔時受到重創，能力損失嚴重，請各位加大搜查力度，窩藏犯人者一律處以極刑……”

“洛文，你都幹了些什麽。”德拉侬緊緊地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