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惡業

鑽石像落入湖面的水滴一樣，在觸及皮膚的時候便融入了德拉侬的身體內，不适感随即侵襲至全身，看來不止他一個人有難受的情形，其餘三人都出現了不舒服的樣子。德拉侬本來就帶着傷，自覺自己身上的不适應該比其他人還要強烈一些，但是看到利德那扭曲的表情，莫名地使得他感到一絲快感。

若是說到不适，那家夥的表情也太誇張些了吧。

還真是讓人感到報複得逞的感覺。

實際上，其餘三人感到的痛苦，比之德拉侬現在所承受的，還要加重數百倍以上。

該說是德拉侬習慣了力量被禁制的不适感了吧。

洛文在霸者之塔內留下的每一個十字，都是一道禁封，每當德拉侬觸摸的時候，身上的禁封無形中就會多加一層，這種循序漸進的禁制，使得連皇帝都無法察覺洛文在德拉侬身上動的手腳，無怪乎他用了千年之久，才攀登到了第76層。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就被洛文以這種方式，保護在“塔”之中千年之久，甚至因此躲過了皇帝對将軍們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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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殘酷的授銜儀式上返回時，德拉侬因為被将軍之證和其他人的力量撞擊，牽動了內腑的舊傷，出了那黑暗大殿就難以控制地靠着牆嘔血，鮮血浸漬了他的手套，順着指縫不斷滴下，一名站在外面的女侍連忙扶住他。

“真是不頂用的家夥。”利德在他身後嘲笑着。

德拉侬接過女侍遞過來的手帕擦擦嘴角，沒有理會利德的挑釁，只是低聲對那女侍道：“謝謝。”

那少女愣了一下，似乎極為詫異。

德拉侬這樣身份的人，根本就應該完全視他們為草芥才對，竟然莫名其妙地對自己道謝？！

“果真是和那些低賤東西一樣下賤的貨色！”看到他的舉動，利德無情地嘲弄。

德拉侬瞥了他一眼，利德滿臉扭曲地看着他，卻在下一刻，他嘴巴突然張開，不受控制地狂吐起來——鮮血像噴泉一樣爆噴，吓了德拉侬一跳——好像跟随着那血泉噴薄而出的，還有肉塊什麽的——那是內髒吧？

真像是看了蹩腳的恐怖片一樣的情節。

利德整個身軀倒在了血泊中扭曲，完全沒有他追求的美感，德拉侬後退兩步，繞開那血泊，那女侍也戰戰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後。

“可惡……竟然融化我的內髒……可惡的将軍之證……啊啊啊啊啊！”利德還沒叫完，濃稠的血塊再次噴湧而出，他亦痛苦得捂着肚子，下身亦一片血色的濡濕。

好像小産一樣。德拉侬只能找到這個形容詞。

嘔出了血，德拉侬感到舒服一些，倒是地上的利德不斷扭曲，德拉侬連忙快步離開了他，走出了這個令人壓抑的政府大廈。

所謂的授銜儀式，簡直是一場酷刑。

德拉侬不知道其他幾人狀況如何，但是他明确地意識到，那其他三人都不是什麽善類。

能進入霸者之塔并且活下來的，都是惡鬼罷了。

包括他自己。

進入專車之後，乘車路線有了變化，一名自稱是将軍助理的軍裝短裙美女将精致的冊子交給他，請他選擇日後在東方軍團管轄區的常駐宅邸，既他們下一個要去的地方。

德拉侬的管轄區的中心位置就是這座東方大都，他此刻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于是草草翻看了一下，随手指定了一處看來很符合他審美口味的中古宅邸。

“将軍大人，那裏可是貴族區極有品位的宅邸，您真是有眼光。”助理微笑奉承。

美女助理離開了車廂，留下他一人在加長的車廂內休息。他疲憊地靠在靠背上，眼睛漸漸閉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車門那裏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德拉侬大人，到地方了，請下車吧。”

打開車門的仆人恭敬地在車門處對他道。

德拉侬強撐精神走下車，腳步還是踉跄了一下，被接應的仆人一把扶住：“請小心腳下。”

“我沒事。”德拉侬站穩身體，擡頭打量自己的新住處——一座規模适度的精美別墅，野薔薇的蔓藤爬滿了進入玄關的鐵藝走廊，經過改良的薔薇此刻依舊綻放得熱烈，周遭都是林木區，因此顯得特別靜谧。

“大人的軍服上有血跡，進入宅邸後還是呼叫治療的比較好。”那名仆人體貼地建議。

“明白了。”德拉侬應了聲，邁開了腳步——能感到他被一些視線注視着，不知道是這裏等待的仆人，還是另有其人呢？

宅邸內裏的布置依舊是十九世紀的複古調調，一切細節都裝飾得甚至顯得繁冗。正如這座宅邸的名字——“薔薇館”一樣，薔薇是所有擺設的共同主題。

館內有三十名仆從，每個人都對德拉侬敬畏至極，因為将軍這種身份的人，可以像碾死螞蟻一樣弄死他們。

那些比将軍的軍階低得多的大大小小的軍事統領們所做的惡行，再發指都被認為是合理的。

被選中派送到這裏的仆人盡管可以得到超乎想象的報酬和福利，其生命危險也真是大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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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拉侬床邊随侍并為他治療的年輕女孩，名叫茉莉，一如茉莉花一般，雖然沒有絕色的容貌，卻秀氣而內斂，性格沉穩大方，精湛的醫療技能使得她年紀輕輕就榮升為将軍的貼身醫侍。

和其他人見到德拉侬的驚惶不同，茉莉冷靜而穩重，回答德拉侬問題時的态度顯示出她過人的膽識。

因為身體欠妥的緣故，德拉侬被授銜後并沒有即刻進入将軍的公務之中，而是靜養了一段時間。

從茉莉那裏，他得知這千年來，帝國的統治究竟有多麽殘酷，平民被當做牲畜一樣肆意屠宰，茉莉敘述這些的時候語調平靜，但是依舊可以覺察出這位平民出身的女孩心中的隐怒。

就算平民再不滿有什麽用。

帝國根本就是神創造出來的惡業，人力是無法反抗的。

這是德拉侬一千年來得出的唯一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