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景深三人找到楚歌的時候, 楚歌一個人像壁虎一樣貼在坑壁,幾乎快要凍僵。

三個人要拉一個人起來?就簡單高效多了。

楚歌上來?之後,臉色慘白嘴唇發紫,拉着景深的袖子不放, 抖着嗓子道:“剛、剛才……有人想、想用石、石頭砸我……”

楚歌個子嬌小, 縮成一團像個小動物, 景深起了憐憫之心, 輕撫了撫他的頭頂, “別怕,現在沒事?了。”

蘇照月心裏很慌張, 他發現他此時此刻對楚歌的同情很微不足道,在他心裏占了很小很小的分量,遠遠比不上他此刻對楚歌的嫉妒。

他也掉下去了。

景深也救他了。

但是景深沒有這樣溫聲?軟語,目光凝視地不停安慰他。

“媽、媽的, ”楚歌凍得很話也說不利索了,臉上表情扭曲, 眼睛都綠了,“別、別讓老子逮、逮着他, 非、非活埋了他……”

這時候了還是這個脾氣,景深哭笑?不得,“好了, 先回去吧。”

楚歌也想回去, 但他實在凍得夠嗆, 兩條腿不聽使喚,勉強拽住景深才能站住,讓他邁開?腿走路簡直是寸步難行。

景深三人個個站起來?都比楚歌高一個頭,一商量決定背楚歌回去。

楚歌堅決反對, 被景深無情駁回,“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問題來?了,到底誰背楚歌。

徐咨羽第一個撂挑子,劇情裏的那?個“深情一吻”把他吓得到現在為止都不敢多看楚歌一眼,讓他來?背楚歌,即使不出意外?,他也怕晚上做噩夢。

蘇照月也不肯,他現在就是個矛盾集合體,對楚歌的感情非常的複雜,也是低着頭躲避不看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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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打退堂鼓,那?就只?剩下景深一個人,景深也并不介意背楚歌,很利落地彎腰,擡頭對沉默的徐咨羽道:“幫把手?,我來?背他。”

“不行。”

“不行。”

兩個不肯背楚歌的人再一次達成了共識,也不讓景深背楚歌。

景深彎着腰眉目微皺,“那?你們說該怎麽辦?”

楚歌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出來?一趟會返老還童,徐咨羽牽着他的兩條腿,蘇照月托住他的兩條胳膊,像小時候做游戲一樣一人一半擡着楚歌往回走,景深在最前頭憑着感覺帶路。

楚歌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口?屍體或者一袋大?米,總之不像個人,橫躺着自暴自棄地哼歌。

前面走着的景深,擡人的徐咨羽和蘇照月都是一抖,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回去的路倒是很順利,景深心想大?概是劇情也明白今晚就這樣了,無力回天,畢竟天邊都已經隐約有了亮光,這一晚上快要過?去了。

節目組的人見?徐咨羽和蘇照月擡轎子一樣地把凍得發僵的楚歌擡回來?,都是又驚又喜,上來?一頓詢問後,趕緊讓人先燒熱水。

山裏沒有熱水器,水要現燒,節目組的人都不懂用土竈,還是叫了當地的房東起來?燒水。

工作?人員搭着手?和徐咨羽還有蘇照月一起把楚歌送回房間內。

吵吵鬧鬧中,楚佩穿着絲綢睡衣睡眼惺忪地從房間內出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工作?人員知道楚佩是楚氏的公子,忙向他道歉吵醒了他,“楚歌回來?了。”

“哦?”楚佩掃了混亂的人群一眼,“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楚佩在楚歌回來?之前幾個小時就回來?了,對工作?人員說他去找了自己丢失的手?表,不知道楚歌去哪了。

“還有別的房間嗎?”

楚佩回頭望向屋口?,是景深,他出去找人找了半夜,臉上是低溫造成的不健康的白,但他畢竟身體底子很好,只?是略微有些白,像外?面的月光戀戀不舍離開?他的臉,景深看也不看楚佩,只?是和工作?人員說話,“他身體不好,今晚最好來?個人專門照顧他,就不要留在這裏打擾別人休息了。”

“有的有的。”工作?人員心裏都門清這個節目就是景深拿來?捧楚歌的,當下就抓緊出去安排了。

“麻煩了。”景深微微點頭,即使他是這個節目最大?的贊助商,他對于?任何一個工作?人員都是那?麽彬彬有禮,而且那?種禮貌一點也不做作?,就像是與神俱來?的那?樣自然,可也不親切,是楚佩一直想學也學不會的貴公子做派。

景深和工作?人員說完話,看也沒看一旁的楚佩,從人流側面打着招呼擠進?了房間,楚佩的目光緊緊盯着他,心裏也說不清楚是怎樣一種感覺。

楚歌何德何能,能讓像景深這樣的人這麽牽挂?

為什麽世界上所有的好事?都會被同一個人占有奪走呢?

楚佩在不知不覺中攥緊了手?,直到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才回過?了神。

顧靜松溫和地看着他,在那?雙顏色稍淡的眼睛中楚佩看到了一個面目全非的自己。

“很晚了,我那?間沒人,過?去休息吧。”

牙齒在側臉頰裏锉了锉,對于?面前這個知曉一切的人,楚佩有種本能的敬畏,一切把柄都被這個人攥在這裏,但你感覺不到威脅,這個人仿佛是真心誠意地為你好,溫和地勸誡,不帶一絲威脅。

楚佩松了手?,低着頭從房間內走了出去。

村裏的平房一共就兩間,有床的那?一間已經被人擠滿了。

徐咨羽和蘇照月把人放下就迫不及待地從人群中要撤出來?,只?是人太多,房間又很狹小,一時之間兵荒馬亂,兩個人被人群裹挾着都出不來?。

景深站在房間的最外?圍,看着屋子裏混亂的情況,心裏立刻就敲響了警鐘。

紙窗外?朦朦胧胧的,說是天亮也還沒亮。

徐咨羽是一樣的想法,他被人群推着,回眸望向景深,兩人的眼神都是一致的不妙。

“熱水來?啦,讓一讓——讓一讓——”

房東兄弟倆擡着一木盆熱水進?來?,人群也猶如一盆熱水進?了一滴熱油一樣劈裏啪啦地亂炸,徐咨羽防備着衆人的推搡,肩側忽然感覺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

“哦——哦——哦——”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叫嚷聲?響起,一切都仿佛變成了慢動作?。

衆人眼睜睜地看着徐咨羽往床上的楚歌身上倒去,徐咨羽伸手?拉猛地拉住站在床頭的蘇照月,蘇照月被拉傻了,也往楚歌身上砸去。

“我操!”

僵在床上被凍成狗的楚歌爆發出一聲?痛苦的靈魂吶喊,伴随着那?一聲?慘叫,簡陋的木床轟然倒塌。

景深:“……”

擠滿了人的屋子瞬間安靜下來?,只?有裝滿熱水的水盆在驚呆了的兄弟兩人手?中散發出“咕咚咕咚”的搖晃聲?音。

“快救人啊!”

不知道是誰先反應過?來?了,人群趕緊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撈起人肉三明治,徐咨羽和蘇照月都還好,蘇照月砸在楚歌的胸口?,徐咨羽砸在蘇照月背上,兩人都是臉上遭受了沖擊而已,兩人被衆人拉起來?後終于?露出了最下面的楚歌——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天亮了。

楚歌被連夜送往就近的醫院急救。

身嬌體弱的他人凍傻了,腳崴了,還被兩個一米八的壯漢砸得差點吐血,醒來?之後拉着哭得稀裏嘩啦的牛帥帥的手?,虛弱道:“替、替我……把……群裏……”

“嗚嗚嗚,小歌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把粉絲留住……”

“寫、寫同人的……都……給我……踢了……”

“……”

第二個哭得稀裏嘩啦的是導演。

他就說這是檔倒黴綜藝!就不該看在錢的份上接第二期!

自動販賣機裏應聲?滾下一罐熱咖啡,修長的手?撿起熱咖啡,悄然走到窗邊的人身後,把熱咖啡輕輕貼在人的臉上。

溫熱的觸感傳來?,景深回過?臉,對上徐咨羽的眼睛,接過?他手?裏的咖啡,低聲?道:“謝謝。”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徐咨羽雙手?插入口?袋,外?面天已經完全亮了,小說的內容還沒有刷新。

景深輕輕嘆了口?氣,沒有接話,沉默了一會兒,雙手?握着溫暖的咖啡緊了緊,“該對楚歌道歉。”

其實每一個人都很無辜,但很顯然昨天晚上楚歌的犧牲是最大?的,或者說是最慘的一個。

徐咨羽對楚歌還好,改變劇情的心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為了自保,如果稀裏糊塗地被推下去真親到了楚歌……徐咨羽抖了一下肩膀,後怕不已,餘光悄悄望向景深的側臉。

折騰了一晚上,景深一直都沒合眼,凍得發白的臉浮現一點淡淡的紅暈,不知道是熱咖啡燙的,還是病了,嘴唇卻是很淡的顏色,他低頭用口?袋裏随身帶的手?帕仔細地擦幹淨咖啡罐上的灰塵,手?指一勾,拉開?拉環遞給徐咨羽,“辛苦了。”

白皙的手?指襯着棕色的罐頭,指甲修剪得很幹淨,是淡淡的粉色,很普通的男人的手?,頂多算是漂亮幹淨一點,徐咨羽目光定定,擡手?慢慢握住了咖啡罐的下面,小心地沒碰到景深的手?。

“我去看看他。”

景深步伐緩慢地往楚歌的病房走了。

手?裏的易拉罐和先世界裏的補給類似,散發着一股陌生的香氣,這是咖啡,景深如果在家裏每天都會喝的咖啡。

徐咨羽輕輕抿了一口?。

苦的,帶一點燒焦的味道,回味又有一點甜味從舌根泛上來?。

胸膛裏一直勻速跳動的心髒從來?都沒有存在感,他是天生的戰士,沒日沒夜的殺戮也不會動搖他的心,那?些多餘的情緒不适合出現在像他這樣的執行官身上,他一直也很習慣這一點。

可是忽然間,心跳變得不規律了,就在剛剛那?一個瞬間,握住咖啡罐的掌心感覺到熱度的那?一個瞬間,像是丢失的某一塊東西強硬地沖入他的胸膛,幾乎讓他感覺到了疼痛。

擡起另一只?手?按住胸口?,徐咨羽低頭,眉頭深深地擰在了一起。

病房裏的楚歌又睡了過?去,景深疲憊地扶了扶額,打開?手?機,終于?看到了他們掙紮努力對抗劇情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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