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伯父伯母,鑒定結果有問題嗎?”沈随安小心翼翼地問道。

“呃,檢測儀可能出毛病了。”顧母看了沈随安一眼,表情糾結,她抿了抿唇,又向丈夫,“換臺檢測儀試試?”

“行。”顧父點點頭,老管家急忙翻找出備用檢測儀重新鑒定。

顧母想了想,還是将鑒定報告遞給沈随安,老管家也湊過來,看到最下面結果基因重合率100%,頭上也冒出黑人問號。

就算是同卵雙胞胎,基因重合率也不可能100%,這份鑒定報告肯定有問題。

啓動備用檢測儀,結果出來的鑒定報告跟之前那份一模一樣。

一臺檢測儀出故障情有可原,兩臺同時出問題,難免不讓人多想。

顧父面色凝重,想到無數種可能,“這件事先不要宣揚,對外先說是收養的孩子,我去調查一下這只幼崽兒的身份。”

得知小白獅不是顧北墨的兒子,有可能是其他人弄出來的克.隆.體,沈随安也不用離開顧家,他心終于回到肚子裏。

人一松懈,疲憊感鋪天蓋地襲來,沈随安不想讓顧家人擔心,勉強跟顧母打了個招呼,結果轉身時眼前一黑。

半夢半醒間,他夢到上輩子的事情。

黑暗中,兩個模糊的身影爆發出激烈的争吵,不知道誰摔了什麽東西,緊接着又扭打起來。

畫面轉換,年輕的女人又一次相親失敗,她眼中滿是怨毒,說話也特別刻薄,“要不是你這個拖油瓶,我會被人嫌棄?你怎麽不去死!你死了才好!”

再後來,女人再婚,丈夫善良,公婆包容,很快又生了一個兒子。

再婚後的日子有多幸福,就有多憎惡曾經的污點。

因此女人在人前裝溫柔裝大度,背後沒少将他當成出氣筒,衣服覆蓋下不是掐痕就是被棍棒抽的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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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與委屈如同附骨之疽,無法擺脫又痛徹心扉,黑暗與陰沉是夢境的基調。

昏昏沉沉間,身體仿佛被架在火上烤,沈随安想掙紮,卻動彈不得。

直到額上傳來冰涼的感覺,才将他從噩夢中拯救出來。

顧母正坐在床邊,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随安,你醒了,身體還難受嗎?”

沈随安下意識點頭,他一開口,嗓子幹啞得厲害,“伯母,你今天不用去軍部嗎?”

“你都病成這樣,我哪兒放心做其他事?”顧母扶着他坐起來,擔心沈随安着涼,又拿了件厚外套給他披上,“你喝點水潤潤嗓子,廚房熬了粥,我去拿。”

“不用麻煩——”沈随安接過杯子,連忙開口。

“都是一家人,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顧母知道沈随安在逞強,直接将他拒絕的話塞了回去。

沈随安這次生病除了着涼受寒,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憂思過重。

顧母不知道沈随安在擔心什麽,也清楚自己問了沈随安大概率不會說。

畢竟沈随安生母早逝,沈父又忙着工作,很少過問家裏的事情。

親爹都不管,能指望有兒子的繼母掏心掏肺?

在這樣一個環境長大,有了委屈除了往肚子裏吞也沒別的辦法,時間久了可不得憋壞了?

顧母嘆了一口氣,打算用實際行動讓沈随安真心将顧家當成自己家,将他們當成家人,說不定到時候會主動開口。

聽到“一家人”三個字,沈随安瞳孔微微張大,他垂下眼眸,飛快眨了幾下眼睛,将濕意逼了回去,“嗯。”

顧母走後,幫忙壓被子的三小只圍了過來,圓滾滾的眸子裏滿是擔憂。

沈随安對他們笑了笑,挨個摸摸頭,安撫道,“我沒事,就是身體不太舒服,過幾天再陪你們玩好不好?”

三小只沒吭聲,他們不想玩,只想沈随安好好的。

交談間,顧母風風火火端着一張小桌子過來,上面放着白粥和小菜。

沈随安味覺失靈,嗓子也疼得厲害,沒什麽胃口。

怕顧母和三小只擔心,也不想浪費糧食,逼着自己吃完。

“困就再睡一會兒,等下量個體溫,還沒退燒就讓家庭醫生再過來看看。”顧母見沈随安沒什麽精神,扶着他躺下,還貼心地幫忙掖好被角,防止灌風。

為了方便照顧,她坐在卧室窗邊的小沙發上,光腦調成靜音模式處理公務。

沈随安悄悄看了一眼,然後将頭埋進被子裏,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上輩子媽媽不顧家裏反對,為了愛情嫁給窮小子,結果窮小子一家好吃懶做也就罷了,還敗家,為了做生意欠了不少外債,後來為了躲債偷偷借了一大筆錢跑路,留下他們孤兒寡母面對暴怒的債主。

他懂事的時候父母已經徹底撕破臉,并且分居時間超過三年,法院直接判決離婚。

媽媽恨屋及烏,對他也沒個好臉色。

生活的重壓将那個曾經天真爛漫的少女壓得喘不過氣來,自己這個兒子也成了唯一的發洩渠道。

對別人而言,媽媽這兩個字或許是溫暖和關心,在他這裏卻是冰冷和虐待。

身體上的折磨他倒是能忍,精神上的打擊卻幾乎将他摧毀。

即便長大成人,不用再依附于誰生活,曾經的陰影卻始終揮之不去。

每次想起,傷口都仿佛被人強行撕開,疼得幾乎窒息。

到顧家後,獲得的關懷和愛護如同覆蓋潰爛的傷口上的膏藥,讓他一點點好轉。

聽到被子裏壓抑着的細微聲音,顧母動作一頓,最終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沒有揭破沈随安的僞裝。

***

另一邊,白獅幼崽兒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療艙裏,它感受了一下,發現身體逐漸恢複,沒有繼續虛弱下去。

想到昏迷前看到的那個漂亮青年,它還有恍惚,原以為那是臨死前的幻覺,結果竟然是真的?

白獅幼崽兒的真實身份是帝國元帥顧北墨。

在安多星清醒後,它花了幾天才弄明白情況,現在這個身體是潰散的精神力重新凝聚而成的,不過由于蟲族女王的攻擊消散大半,只能維持幼崽兒形态。

它不敢表明身份,怕軍部叛徒收到消息先找過來滅口,又看到新聞,得知本體已經回到顧家,連忙往帝都星趕。

可它一沒身份二沒錢,路上遭了不少罪。

這倒也罷了,随着時間推移,身體還變得越來越虛弱。

想來也是,精神力再強悍,離開本體久了也無法維持,它撐着一口氣到達帝都星,結果運氣不太好,遇到傾盆大雨,最後撐不住暈倒在家門口。

想到那個救了自己的漂亮青年,小白獅特別疑惑。

為什麽會有陌生人類出現在自己家?

胡思亂想間,房間門開了,顧父走了進來,表情特別嚴肅。

他往小白獅面前放了一個光腦,拉了椅子坐到對面,“說吧,你什麽身份?誰派來的?目的是什麽?”

小白獅愣住,但這節骨眼上家門口突然多了一只幼崽兒都會多想,顧父這種反應很正常。

它擡爪在光腦上按下一行字,推給顧父。

【爸,我是北墨。】

顧父臉色微變,但他沒有輕信小白獅,依舊保持着理智,“你說你是北墨,有什麽證據?”

小白獅沒有猶豫,直接在光腦上按下自己跟顧父之間的聯絡方式,還有一些只有高層才知道的機密文件。

顧父看完,信了七八分,但他沒有掉以輕心,又問了幾個問題,小白獅都對答如流。

“你......既然你還活着,怎麽不聯系我們?”顧父嘴唇嗫嚅兩下,眼眶瞬間紅了。

他本來都接受兒子變成植物獅,這輩子都醒不過來的事實。

現在發現還有轉機,怎麽可能沒反應?

【有人背叛了第一軍團,我擔心貿然聯系會引起對方注意。】

“什麽!”顧父暴怒,“哪個混蛋不要命了!竟然敢做這種事!”

顧北墨是目前星際唯一一個體質和精神力3S級的強者,也是唯一一個能跟蟲族女王抗衡的人,這些年要不是他始終沖在前線,別說帝國,整個星際都要遭殃。

但總有一些陰謀家只注重自己的利益不顧全大局,這種人哪怕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現在敵暗我明,先不要聲張我回來這件事。】

“我心裏有數,不會瞎說。”顧父連忙保證。

讨論完正事,父子倆面面相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顧父撓了撓頭,看着還沒自己胳膊長的幼崽兒,猶豫了一下,“北墨,你什麽時候能恢複?”

【不清楚,我只知道精神體不能距離本體太遠,否則會逐漸虛弱,最後可能會消散。】

看到這句,顧父想到小白獅回來時是昏迷狀态,後怕不已。

要不是沈随安出去看菜地,他當時跟妻子在軍部上班,外面下着那麽大暴雨,老管家也不會出門,兒子說不定就——

顧父用力攥了一下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會把第一軍團裏的釘子全都□□,你安心在家修養就行。”

小白獅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什麽。

【對了,那天救我的好像是個人類?】

說到這個,顧父表情和緩了許多,眼中也帶了幾分笑,“那孩子叫沈随安,知道你出事特意趕過來說想陪你,确認身份沒問題,就讓他留下來了。”

小白獅更加疑惑,它出事為什麽要陌生人陪?

難不成是護工?

“随安對你是真心的,這段時間多虧有他,家裏才沒那麽冷清。”提到沈随安,再看兒子這縮水不知道多少倍的身體,顧父愁得不行。

“算了,你先跟他處處,将來要是能恢複就辦個婚禮。”

“要是不能,随安願意留在家裏,你好好照顧他,他要是想走,我跟你媽也不會攔着,到時候認他當幹兒子,給他撐腰。”

對顧父來說,比起什麽勞什子愛情,在最低谷時還願意守在身邊不離不棄,這才是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侶。

要是顧北墨眼瞎看不上沈随安——這叉燒兒子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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