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手機很快地又再度響起，這次程俊幹脆關機。
徐肅疑惑地看了眼他，卻沒想到這時自己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請問是徐先生嗎？”手機的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
“我是，請問你是？”
“程俊在你身邊嗎？”那頭聲音顯得非常禮貌。
“啊，在，你等下。”徐肅把手機往程俊面前一伸，說：“找你的。”
“啊？”程俊先是一吓，随後眼光一閃，抿了下嘴接過手機“誰找我？”
“兒子啊，你怎麽不接媽咪電話啊？”果然是媽咪的聲音，程俊嘆了口氣，無奈地問道：“你怎麽有我朋友的手機號的？”
“啊呀，媽咪當然是找人查的，誰讓你那時候忽然打電話回來跟老太爺低聲下氣的，我就順便查一下喽。”
“你查到什麽？”程俊心裏隐隐飄過一絲不安，握著徐肅的手也更用力了。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你媽咪我都知道了，至於老太爺知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白雨霖！”程俊氣地直呼其名，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這寶貝母親還要玩饒口令，真是惟恐天下不亂似的。
“好啦好啦，我今天找你不是為了他。”程俊母親白雨霖咯咯地笑了兩聲，這才正聲說：“我是通知你，下個月你哥結婚，你好歹也要移個大駕回來一次吧？”
“我哥結婚？”程俊又是一怔，不知怎麽心裏忽然酸澀起來，低下聲說：“他終於決定要和小芙結婚了？”
“不是小芙。”那頭白雨霖也嘆了口氣，“為這事，又差點沒把老爺子氣死，好在你未來大嫂也就是我未來兒媳婦的條件不錯，再加上你哥那性子也倔，老太爺最後好不容易才點頭。”
“那小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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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半會也說不清，等你回來了再說吧。”白雨霖忽然語調一揚，又說：“可以的話，把你身邊這個朋友也一起帶來吧，媽咪想見見他。”
“媽咪！”程俊一聽這話頓時頭皮發麻。
“你放心，就當是帶朋友過來玩嘛，我不會跟老太爺說的，媽咪只不過想看看你選的人。”
“可是……”
“可是什麽？我又不是老古董！”白雨霖頓了頓，忽然聲音一轉又變得有些傷感，“兒子啊，早面對晚面對你都是逃不掉的，而且老太爺那也許早收到風也說不定，你多瞞一天他以後就會越多生氣，你這年些違背他意思的事還嫌不夠多嗎？要不是因為你們爹地死的早，你哥和你從小跟著我在老太爺身邊長大……”
“媽咪！從小到大你已經唠叨不下九百九十就遍，我都會背了！”
“好，媽咪不說了，反正機票我幫你們定好了，下個月初記得給我回來！你哥的婚禮你要是不出席，不用老太爺出馬，你媽咪我先打斷你的腿！”白雨霖威脅的聲音怎麽聽都是在開玩笑，可程俊知道，這個向來如孩子般玩鬧的母親卻是從來說一不二的，她說會打斷他的腿，就一定會！
挂了電話，将手機還給徐肅，程俊整個垮下臉，恹恹不樂。
“怎麽了？你媽咪怎麽會打給我？”徐肅心裏的不安在蠢動。
“她神通廣大，估計我今晚吃了幾粒米飯她都能知道！”
“我們今晚吃的是面條。”
“那就是昨晚。”
“昨晚是我妹妹的喪禮，我們都沒吃飯。”
程俊腳步一緩，突然轉身，一聲不吭地将徐肅擁進懷中。
“怎麽了？你……”徐肅的心裏繞了一大圈，才把想要脫口而出的問題又硬吞進肚子裏。
“我哥要結婚了，但不是和小芙。”程俊的聲音有些迷茫，“可是我明明記得我離家前小芙還總跟在我哥身邊的，我就是不想看著他們礙眼，又正好和老太爺吵架，才跑出來的。可是現在……”
“你擔心小芙？”徐肅擡起頭問他。
“媽咪讓我帶你一起回去參加我哥的婚禮。”程俊答非所問。
“什麽？”徐肅的臉刷一下白了。
“我媽咪應該已經知道我和你的事了，不過我聽她口氣她應該不會反對。”程俊撇撇嘴，只覺得自家老媽太聰明也不是件讓人省心的事。
“真的？”徐肅有些難以置信。
“我現在只擔心老太爺那邊。”程俊沈思了一下，才解釋說：“我爹地是法國人，我媽咪生下我後沒多久，他因為一場事故死了。媽咪就帶著我哥和還是嬰兒的我回到老太爺這裏，從小我們跟在老太爺身邊長大，他疼我們超過了疼小舅舅，而且小舅舅人太老實做不了生意，於是老太爺幹脆讓我哥一畢業就接管他的生意。至於我，從小頑劣，經常把他氣地直跳腳！這次更是連學業都沒完成就溜出來了。”
“要我是你老太爺一定封鎖你經濟！”
“嘿嘿，老太爺當初也這麽說，不過最後還是舍不得，畢竟我是他一手帶大的！”
徐肅心裏咯！一下，再看到程俊一臉，想說的話又被強壓下去。
“肅肅，你跟不跟我回去？”程俊眨巴眨巴眼看著徐肅，一臉期待的樣子，“我媽咪連機票都給你買好了！”
雖然徐肅心裏還是覺得不妥，但一想到對方長輩都開了口，自己再說不去似乎不太禮貌，於是躊躇了下，才開口：“可是我剛請好喪假，這後面……”
“這好辦，明天我去事務所找老喬，老喬不給放，我直接找老板！”
“你以為這個模特事務所是你家開的啊？”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叫我哥收購。”
“胡鬧！”
“反正你們個個說我是小少爺，那我怎麽也得對得起這個封號！”
“你都二十二了，別老跟個孩子一樣。”
“是，我會努力做個有責任又多金的好男人，不然怎麽照顧你這個二十六歲又姿色平庸的老男人！”
徐肅見程俊半認真半賭氣的神情，莞爾一笑，伸出手拍拍他的臉，用輕細的語氣道：“馬上我就要二十七歲了，你要是嫌棄我可得早點說，我好快點找下家。”
“哇，二十七，你真的跟我哥差不多大！糟糕，我明明喜歡又白又嫩又會害羞的小男生的，怎麽就喜歡上你這個老男人了呢！到底誰在詛咒我！”
徐肅見程俊誇張的表情，剛想笑他無聊，卻聽到輕輕飄過的一個詞“喜歡”，剎時杵在原地。
都說人非草木豈能無情，與程俊在一起的這大段大段日子裏，他自是知道自己的心意。可就如他與蕭霄所說的那樣，因為太過明白現實，所以也從不曾奢望過更深的感情，像是默契一般，程俊也從未把“喜歡”說出過口。
他總覺得，兩個人就這樣糊貍糊塗地過一天是一天，過不下去就散，只要誰都沒捅破那層紙，就不會有誰拖欠誰的，更不會有誰對不起誰。可如今，程俊無意的一聲“喜歡”，不用一秒就打破了一切平衡，讓他竟是無所适從。
“肅肅，你怎麽了？”見他忽然不作聲了，程俊好奇地瞧著他。
“沒。”徐肅的視線落到與程俊相交叉的手指尖，而後猛一擡眼，與程俊撞了個對視，“我跟你去！”
當老喬聽到程俊說要把他和徐肅的假期一直延續到下個月中的時候，他的臉都給氣歪了。
啪地一聲，煙灰缸給砸到了地板上，索性是木質的，摔不壞。
“程俊，你不想做是你的事，徐肅是老模了，你別拉著他跟你胡鬧！”
“喬哥，他這個狀态本來也不能工作，你就當多放段時間讓他調養下身心，我保證下月中我們一定回來準時進事務所報道！”
“你的話能信，母豬都能上樹！”老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啪嗒一聲點上一支煙。
“程俊我問你，徐肅他答應嗎？”坐在一邊沙發上的蕭霄終於開口。
“當然。”
蕭霄暗想了下，轉面對著老喬說，“老喬，你就準了他們兩個人的假吧。程俊這小子你也是知道的，你不放他假他也會跑，至於徐師兄，前天他妹妹喪禮我也有去，看他的精神，的确還需要多休息段時間。”
老喬微微擡眼看了蕭霄一眼，而後又把眼睛移到程俊身上，猛得吸了口煙吐出，才嘆聲說：“好吧，我就準了你們兩個休息到下月中。但是我話說到前面，下月中你們要是沒準時回來，以後就再也不用來了！”
“謝啦！”程俊一揚眉，帶著無比燦爛的笑容飛速地跑出了辦公室，這一聲謝也不知是向著蕭霄說的還是朝老喬說的。
他走後，老喬清了清嗓子，瞄著蕭霄奸笑道：“我問你，他和徐肅到底什麽關系？”
“你怎麽越來越八卦了？”
“哼，你們那點子破事還瞞得了我？”老喬得意道。
“呦，你還真知道啊，那說來聽聽，你覺得他倆什麽關系？”蕭霄一邊飛速發著短信，一邊反問。
“不就是你和锺浩之的關系嗎！”老喬這一笑，原本就不大的眼睛頓時只剩下一條縫，整一賊眉鼠眼的感覺。
蕭霄按著手機的手指頭忽然停了，他錯愕地望著老喬，慢慢搖了搖頭，“你猜錯了！”
“怎麽可能！”老喬不信。
“真的，徐師兄親口跟我說的。”蕭霄轉了轉手裏的手機，最後把他塞進口袋裏。
“那你說！”
“嘿，我不告訴你！”一拍屁股，蕭霄哼著歌走出了辦公室，門關到一半，就聽裏頭老喬的怒罵聲：“蕭霄你個臭小子，你給我回來！”
當門鈴聲大作的時候，程俊剛伸進徐肅領口裏的賊手就被啪地一下打了出來。
徐肅一溜身從程俊的雙臂間閃了出來，而後推了推一臉不爽的人說：“有人按門鈴！”
“哪個不要命的這個時候來！”程俊故意使勁揉著自己被打疼的手，充耳不聞門外的聲響。
“快去開啊！”徐肅又推了他一下，突然想到什麽又馬上問道：“需要我回避嗎？”
“神經病！”程俊伸出手指彈了下徐肅的腦門，“你就給我呆在這，不許動！”
說完，他啪嗒啪嗒地走到門邊，一開門就看到一張漂亮的臉蛋正對著門口，而臉蛋上那雙黑閃閃的大眼睛正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朝屋裏偷瞄。
“蕭霄？”程俊對突然在面前放大的人臉無法适應，稍退一步，才問：“你在看什麽？”
“這麽久不開門，我當然要看看徐師兄是不是被你欺負了，比如衣衫不整、面色潮紅什麽的。”蕭霄笑嘻嘻地把目光移回程俊身上，差不多一般兒高的倆人就這麽面對面站著，直到蕭霄身後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
程俊的眼神瞟了過去，又冷冷瞟回來，只看著蕭霄說：“你帶他來幹嗎？”
“浩之是來陪我看徐師兄的，又不是來看你，你給我讓開！”蕭霄一把拉開擋在前頭的程俊，對著房裏大喊一聲：“師兄，我來看你了！”
程俊的臉狠狠抽搐了一下，然後無奈地退回房間，讓這兩人進了屋。
“蕭霄？锺老師？”徐肅見進來的是這兩個人也是驚訝，趕緊迎上去招呼他們進來坐。
“還是師兄好，剛才程俊還攔門口，不讓我們進來呢！”蕭霄拉著锺浩之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環視了下四周才慢慢點頭說：“不錯不錯，這裏比你以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徐肅看了看锺浩之，又看了看程俊那張拉下的臉，一時也覺得尴尬。
到是蕭霄忽然一笑，也看向程俊說：“怎麽？你是不歡迎我呢？還是不歡迎我們家浩之？你不會還喜歡我吧？”
程俊從鼻息裏哼了一聲，說：“我就是看你家的不順眼不行嗎？”，話一說完，這才驚覺徐肅變得僵硬的表情，程俊不知怎麽心裏一緊，趕緊走到他邊上摟住他肩膀，回瞪了蕭霄一眼說：“看在肅肅面子上，我不跟你們計較！”
“喝咖啡嗎？我去煮。”徐肅沒看程俊一眼，轉身就要往廚房裏去，卻被蕭霄給叫住。
“師兄，你坐過來，我有話跟你聊，咖啡讓程俊去煮！”
程俊趕緊接口說：“是是是，我去煮，蕭霄是來找你的，你和他坐坐。”
徐肅終於轉過頭看向程俊，見他一臉讨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說：“那好吧。”
程俊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樂颠颠地跑進廚房，完全不知道背後三道視線跟著他的背影。
“我去幫忙。”
锺浩之拍拍蕭霄的腦袋，而後也走向廚房，嘩啦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徐肅一愣，只聽身邊的蕭霄說：“你放心，浩之才不會跟他孩子一般見識。他是故意讓我和你單獨聊聊。”
“有什麽事嗎？”徐肅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看著蕭霄。
蕭霄嚴肅下表情說：“今天程俊來跟老喬請假，一請就是大半個月，小非師兄和子辛師兄聽了都擔心你，可最近他們有秀又走不開，所以讓我來問問，到底怎麽了？”
“沒事，你們別瞎擔心，我會請假是因為……”要說的話堵在嘴邊打了個結。
“因為什麽？”蕭霄耐心等著，将徐肅表情裏的不确定和點點期許都看在了眼裏。
“我要跟程俊回巴黎參加他哥哥的婚禮。”徐肅不打算隐瞞，一口氣說到底，而後看著蕭霄，輕聲問：“蕭霄，你說我該去嗎？”
“他主動提出帶你去的？”蕭霄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一時到也不知該怎麽回答。
“算是吧，不過最先提出的要我去的是他母親，說是連機票都定好了。我想著長輩都開口，我要是不去會太不禮貌。”
蕭霄聽到這，倒抽一口冷氣，有些擔憂地問：“他跟家裏人出櫃了嗎？”
“我沒問。”
“那他母親怎麽會知道你？又怎麽會點名讓你去？”
“我也不知道。”徐肅一臉迷茫，“說真的，我也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
“師兄，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決定跟著程俊了？”
“這個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徐肅動搖了一下，有些猶豫地說：“我只是想再試試看。”
“試？可是你自己也說過，以他的家庭背景……”
“我知道，所以我才決定跟他去。有的事，不去親自面對就不會知道結果，如果注定逃不過，就長痛不如短痛，但如果……如果夠幸運，也說不定。我想，老天爺總要眷顧我一次吧。”
“師兄……”蕭霄不知怎麽忽然紅了眼眶，抓起徐肅的手帶著哭腔說：“不管怎麽樣，我和浩之都會支持你的，還有子辛師兄和小非師兄也都很關心你！要是程俊那個死小子敢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們！”
“恩，謝謝。”
廚房裏，美式咖啡機正咕嚕咕嚕的響著，咖啡的香氣順著冒出的白煙溢出，瞬間充滿整個廚房。
程俊洗了四個杯子放在一邊的端盤上，又看了看從進門後就沒發過聲音的锺浩之，卻發覺那人也正看著自己。
“你到底要幹嗎？”程俊被盯地尴尬。
“我沒想到你會喜歡徐肅。”锺浩之難得開口。
“和你有關嗎？”
“呵，只要你不是喜歡蕭霄，當然和我無關。”锺浩之轉著手裏的車鑰匙，擡眼看了看程俊，說：“其實我真的很不喜歡你，我想你知道原因。”
“我也不喜歡你，你也知道原因。”
“噢？這麽說你對蕭霄……”
“我只是覺得你不配。”
“我和蕭霄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至於我和他的事，你又了解多少？兩個人能在一起，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锺浩之的單鳳微微一眯，而後又睜開“就像你和徐肅，說真的，我不看好。”
見程俊就要發火，锺浩之用食指比了個“噓”的動作，而後又指了指廚房的門，才又開口說：“我和徐肅不熟，但這些年因為工作見到他的次數也不少，每次總覺得這個人可有可無。”
“你到底想說什麽？”程俊壓下怒火，卻無法掩飾滿臉的不悅。
“蕭霄一直很擔心徐肅，所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對徐肅來說你太耀眼，你們兩個一個天一個地，你越想努力的靠近他，就越會把他拖入黑暗。”
“什麽狗屁理論。”
“就像當年我和蕭霄，我是個窮學生，他卻是有錢人家的獨生兒子，就算他為了和我在一起離家出走，但結果呢？還不是分手告終？雖然我們現在是複合了，但這麽多年裏，我是怎麽過來的，我自己心裏有數，而他受過的苦，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又有多少！那你和徐肅呢？你們現在的情況比我們當年還不如。先不說他是個男的，他曾經是做什麽的？你不介意，你家裏人會不介意？你有認真想過這些嗎？你将來要怎麽面對？又要怎麽讓徐肅知道你會堅定地站在他身邊？你确定你不會打退堂鼓？你又能确定你不會愛上別人？”
“我當然确定！”程俊毫不猶豫地說。
“別回答的太快，你需要認真的想一想，而不是靠一時感情沖動。愛一個人不是光有愛就夠的，要保護他照顧他也不是光靠牽個手吃頓燭光晚餐就行的。程俊，這是一輩子的事，你有這個覺悟嗎？”
“我只知道，我要和他在一起。”程俊沈下臉，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
咕嚕嚕，咖啡機停了，咖啡香四散，帶著滾燙的溫度。
将四個杯子滿上咖啡，程俊正要端著往外走，卻又被锺浩之擋住：“蕭霄不喝清咖的，牛奶在哪？”
“冰箱。”
“我來拿。”
锺浩之從冰箱裏取出盒裝牛奶，又從一邊拿了兩包白砂糖，随口問了句：“徐肅的咖啡要加糖嗎？”
“我不知道。”程俊看了看锺浩之手裏的兩包白砂糖，認輸般地嘆了口氣，“我是不是真的做得還不夠？”
“有心，就不怕。”
程俊聞言一震，忽然笑了聲，搖著頭說：“難怪當初我會輸給你。”
“廢話，蕭霄注定是我的，至於你的人……”锺浩之朝客廳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加油吧！路還長著呢！”
“恩！”
兩人的宿怨，似乎在這一個小小的廚房裏，用煮一杯咖啡的時間解開了。
徐姚去世後，徐肅的身體一度因為悲傷而虛弱，飯量也明顯減少，有時候一天才吃一頓。
顧慮到這些，程俊整整一個星期沒有碰他，每晚只是短暫地親熱一下，就抱著他安穩地睡去。而因為有了許多空餘時間，徐肅在程俊的鼓勵下也重新踏進畫室，偶爾塗一兩張素描打發時間。
這一日，程俊百無聊賴地趴在椅背上，看著認真畫著一個水果盆的徐肅，抱怨道：“水果有什麽好畫的，你應該畫我！”
“太久沒拿筆了，你等我把基本功練回來再畫人像。”
“那第一張一定要畫我，你答應過的。”程俊嘀咕著。
“什麽時候？”徐肅轉過頭問他。
“你居然忘了！”程俊噌一下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你說呢？”徐肅笑著掃了他一眼，随後又把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畫紙上。
“你要是敢忘我就做到到你三天下不了床！”
程俊的豪言壯語一說完，就見到徐肅的臉紅了起來，不過他還是沒有再看回來，只張了張嘴，說：“說好半年後的。”
“那是那個時候，現在不一樣……”
突然，程俊閉上嘴。
那個時徐姚還在，那個時徐肅還在為了錢做男妓，那個時候自己尊重他的選擇放他回“月色”，那個時候自己在這個畫室裏握著拳頭等到夜深。
那個時候他說“肅肅，半年後你能幫我畫張畫嗎？”，他說“好”。
可是半年沒到，就翻天覆地了。
“程俊。”徐肅的聲音溫柔而低沈，有點沙沙的。
程俊猛得回神，問：“什麽？”
“謝謝你。”
一聲謝謝，包含了太多，程俊覺得自己能明白，卻似乎又遺漏了一些。
他習慣性地抓了抓腦袋，鳥窩一樣的頭發更亂了，可他卻沒有在意，只把一雙眼放在徐肅身上，看著他柔和的側面，認真作畫的眼神，微微抿著的雙唇，還有不時掃動的手腕。
明明那麽普通的一個男人，在他眼裏，卻一天又一天地變得無人可比。
锺浩之說“這是一輩子的事”，他想，他沒有比現在更清楚得知道，自己是要一輩子和眼裏的這個男人在一起的。
十幾天一過，就到了下月初，寒冷的十二月夾帶著呼呼的北風，撲面而來。
厚厚的羽絨服将徐肅裹成了粽子，反觀程俊，一身剪裁貼身的呢大衣，脖頸處圍著一條Burberry的格子圍巾，怎麽看都是穿得夠好看卻不保暖的樣子。
明天就要飛去巴黎，可給哥哥的結婚禮物還沒買，程俊只能急吼吼地拉著徐肅出門，跟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肅肅，你說結婚到底應該送什麽啊？”
“你問你哥缺什麽不就好了？”
“多沒新意。”
“那你哥喜歡什麽？”
“不知道。”
“你未來嫂子喜歡什麽？”
“更不知道啦！”
“你怎麽做人家弟弟的！”
“我跟我哥沒那麽親。”程俊仔細想了想，又補充說：“也不是不親，就是我哥從小不愛跟我玩，等他繼承老太爺的公司後就變得更嚴肅，不是有句話說‘長兄如父’嗎？我哥跟我就是這樣，還不如我跟表哥來得親。”
一提到表哥白如風，程俊和徐肅一起怔住了，兩人同時想到了程朗的婚禮上白如風一定會出現，可白如風是在“月色”裏認識徐肅的。
徐肅手腳冰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朝程俊靠地更緊了。
程俊這時也想著白如風的事，見徐肅緊貼著自己，以為他冷，於是幹脆牽住他的手往自己口袋裏塞，而那雙簇起的眉卻洩露了他此刻心裏的擔憂。
好不容易程俊想起程朗喜歡喝紅酒，在徐肅的建議下，程俊挑了瓶2006年的瑪歌及一對水晶酒杯。
徐肅看著從程俊信用卡裏刷出去的巨額數字，眼皮一跳，剛想問他是不是自己也該準備禮物，就聽程俊說：“沒想到你會挑紅酒，正合我哥的喜好！我們兩個人送的這份大禮他應該會很滿意！”
“其實帕圖斯更好，就是實在太貴了。”徐肅又看了眼酒窖的大門，嘆了口氣。
“那個太貴，買回去的話我哥是高興了，可媽咪一定會罵我敗家。”
接過酒袋和禮品袋，程俊心滿意足地摟上徐肅的腰，在服務員詫異的眼神中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紅酒店。
回到家整理好行李，将兩個旅行箱齊齊擺在客廳沙發邊，擡頭一看時锺，已經超過十二點了。
又看了眼擺在一邊的機票和護照，徐肅坐在地板上呆了片刻，才揉了兩下腰爬起來。
“肅肅，洗澡水放好了。”程俊撩著袖子管從卧室裏走出來，身下穿著的運動褲也有點濕嗒嗒的，顯然是在浴室裏沾到了水。
“來了。”徐肅朝程俊走去。
“你先去洗，我再去檢查下行李。”
“好。”徐肅很快進了浴室，關上門。
程俊等了會，見他沒有出來，才掩上卧室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嘟嘟兩聲響後，對方接起了電話，吵雜的音樂聲瞬間從另一端傳來。
“你怎麽還在‘月色’啊？”程俊在這頭笑著問。
“不然我還能去哪？”那頭是白少白如風。
“你什麽時候回去？我哥婚禮你不會不來吧？”
“大後天一早的飛機，你呢？”
“明天。”程俊拿過一邊的飛機票又仔細看了一遍。
“你現在打電話給我有事嗎？
“表哥，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程俊難得的一聲“表哥”把白如風的酒都吓醒了，他只說了句“你等我一下”，然後就沒了聲，只有震耳的音樂聲一波波地傳進程俊的耳朵裏，熟悉卻也讓人厭煩。就在他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忽然對面剎時清淨下來，白如風的聲音也在這時重新出現，“Jeffery，你可以說了。”
“你還特意跑出去打電話？”
“廢話，難得你求我一次，我當然要聽清楚聽明白！”
白如風實際比程俊大兩歲，兩人從小玩在一塊，關系到是真的不錯，只是大了後白如風在行事作風上成熟許多，也多了份商人的脾性，相比下只有程俊依舊是副桀骜不訓的臭樣子。
偏偏這個誰也不服的程俊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說要求他，白如風怎能不好奇？
“徐肅你認識吧？”程俊壓低聲音問。
“徐肅？”白如風腦筋一轉，頓時記起了那個“月色”裏見過的大齡男妓，脫口道：“當然記得，上次你為了他差點跟Leo鬧翻，聽說你還包了他，我怎麽會不知道？”
“恩，他會跟我一起回去參加我哥的婚禮。”
“什麽？”白如風的眼角抽搐了一下，“Jeffery你不是開我玩笑吧？你把一個男妓帶回去參加你哥的婚禮？你就不怕氣死老太爺？”
“是媽咪點名讓我帶他去的，機票也是媽咪買的。”程俊的聲音裏含著微微不滿，“還有，他不是男妓。”
“Jeffery，你回答我，你不會是玩真的吧？”白如風的聲音難得變地嚴肅。
“我是認真的。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希望在我哥的婚禮上，你看到徐肅要裝做不認識。”
“可是以姑媽的行動力，難道她會不知道徐肅以前是做什麽的？”
“媽咪那邊我會自己解決，我擔心的是老太爺這邊。上個月肅肅的妹妹出事，我是求老太爺幫忙才搞定機票和護照，現在我不确定老太爺知不知道我和肅肅的關系，也不确定他到底知道肅肅多少事。但媽咪會讓我帶肅肅回去，就是給我和肅肅機會，只要老太爺那關能過，相信我和肅肅領結婚證也不會有人反對了！”
“你瘋了！領結婚證你也說得出口！你鬼迷心竅了吧！”
“你先回答我，你幫不幫吧？”
“怎麽幫？”“如果老太爺想給肅肅難堪，肯定會找你出來對峙，我希望到時候你可以幫肅肅，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什麽都不要提。”
“你讓我睜眼說瞎話？”
“算是吧。”程俊苦笑道。
“Jeffery，就算我幫你，那Leo呢？我們是家族企業，常往來的這些生意人或者公子哥裏，就我知道會往‘月色’跑的少說也有兩三個，認識徐肅的不會只有我，到時候說不準誰就會在婚禮上認出徐肅？你要怎麽瞞老太爺？”
“Leo那邊我會去求他，你只要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幫我。”
白如風沈默了一分锺，才慢慢嘆口氣，“你既然開口求我，我這個做表哥的怎麽可能拒絕你？我幫你就是了，其他人那裏我也幫你留心下，看看會不會有認識的人這次也去參加婚禮，好事先幫你打個招呼。”
“表哥，真的謝謝你，這次算我欠你的，以後你有事我也一定幫你！”
“烏鴉嘴，我才不會有事！你就自求多福吧！”
有了白如風的一番話，程俊忐忑的心也算是放下一點點，深吸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重新挂上笑容後，他才回到卧室，然後推開了浴室的門。
徐肅正躺在浴缸裏發呆，十分锺前，剛踏進浴缸裏他就想起忘記把充電器放進包裏，於是套回衣服又跑了出來，正巧這時程俊說了句“表哥，有件事想求你幫忙”，徐肅推開門的手又縮了回去。
“希望在我哥的婚禮上，你看到徐肅要裝做不認識”。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程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徐肅的心痛了起來。
白如風是“月色”的熟客，白如風的朋友也是“月色”的熟客，就像之後白如風說的，在程朗的婚禮上會不會還有別人認識徐肅，誰都說不準。
白如風可以裝做不認識他徐肅，那其他人呢？
徐肅也想到了這一層，只是一直來都不敢說出口，甚至還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但聽到程俊開口求白如風的時候，他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躲不過的。
回到浴室，将自己埋進水裏，不知是水蒸汽的緣故還是別的緣故，徐肅發覺自己的臉上一片濕潤，他抹了把臉，半躺下身閉上眼，靜靜等待著。
程俊進來後，脫了衣服跨進浴缸，水聲驚擾了徐肅，他睜開眼，看到站起自己面前的人，馬上坐直身體挪出半邊空間給他。
“累了？”程俊坐下後，拉著徐肅的手，讓他靠進自己懷裏。
“不累。”徐肅安然地靠在他胸前一動不動，嘩啦啦的水聲過了一會又安靜下來。
“怎麽了？”見徐肅安靜得過了頭，程俊捏著他下巴讓他轉過頭，誰知徐肅幹脆一扭身，主動叉開雙腿跨坐在他身上。
程俊一挑眉，雙手搭在徐肅肩頭，湊上前，笑眯眯地盯著徐肅，将他的局促和緊張一一過目。
“你想主動？”程俊的手順著徐肅的後背一直滑到股間，而後探進一指開始緩慢地抽動。
徐肅咬著下唇直勾勾看著程俊，而後居然低下頭，開始親吻程俊的身體，勾起的舌尖更是蜻蜓點水般一一掃過對方脖頸上的肌膚，而後落到他的胸口一寸寸舔舐。
程俊從上方往下看到這等難得誘人的畫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