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省事的師弟們

褚掌……什麽來着?左面一個親,右面一個目一個兒念什麽?最下邊那是個什麽字?我不是穿越到和中國文明發展程度相同的平行空間了嗎?難道是穿越辦出錯了,這個空間的文明和中國其實不一樣?

看着信封上那幾個字,陳簫腦袋裏嗡了一下,一連串問題從心底沖出,咄咄逼問電腦。

電腦比他還理直氣壯,當場把他的問題就都頂了回來:“這是繁體字,在三百年前才完全退出日常使用,而且歷史學和古代文獻研究中還在大量使用。你當初既然打算穿越,怎麽一點也不了解自己要穿越的時代的文明程度和語言文字使用呢?這都屬于你個人準備不充分而造成的失誤,如果為此被人揭穿身份導致死亡,穿越辦不負任何責任。”

陳簫被堵得兩眼發黑,手也無意識地握緊。正要積攢鬥志再和電腦打一場,師妹婉轉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掌門師兄莫急,我替你把信拆開。”

是啊,他現在不是和電腦單獨相處,周圍還有許多必須小心防備的古代人哪!陳簫忍了又忍,在那封信被拆開放到他手裏時,終于咬牙壓下心中怨氣,向電腦低頭:“我不認識繁體字,你幫我翻譯一下吧?”

“對不起,我們的售後服務,不包括這一項。”電腦的聲音怎麽聽怎麽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聲音頓了一頓,又搶在陳簫反應之前提出了折衷之法:“不過,我們可以提供一項繁體字識別服務,只需一個貢獻點。穿越後一個月內屬于購物優惠期,只要購買就送文言和方言語法大全,讓你一勞永逸,解決和古代人交流的全部問題。”

“只需一個貢獻點?你是搶吧?穿之前許諾說我們開荒人員有多少福利,還答應給我們一次重生機會……穿過來之後才知道,政府攏共就給30個貢獻點換資料用,還要求做出重大貢獻才給重生。給點資料就要貢獻點,我們還得不知花多少功夫才能做出符合穿越辦要求的重大貢獻。照你們這麽胡亂引導,我在這辛辛苦苦裝古代人,還得想盡辦法搞科技促生産,就為了識個繁體字?”

積攢不下足夠的貢獻點就不能在死後重穿一回,不能重穿一回,誰會選擇這種完全沒經過開發,夏天連個空調都沒有的平行空間?

陳簫怒從心頭起,眼前冒出一片片火光。信上的字他原本就認得不多,現在氣得連那些認識的都看不入眼了。正在他慷慨激昂的怒斥無良售後時,尹師弟那頗具空調功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師兄,信上寫了些什麽,讓你如此憤怒?”

一句話就打消了陳簫誓死不學繁體字的氣勢。

堂堂一派掌門,突然連字都不識了,就算不被發現是穿越者,也會被人當成傻子。下有如此積威深重的師弟,他這一傻,掌門大權搞不好就要旁落。到時候別說帶着整個門派抓生産搞建設,推動這世界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進步,就連能不能在天脈劍宗立穩腳根,保持自己的領導地位都不好說了。

“一個貢獻點,你說的那個繁體字跟語法都要。”妥協之後,他不甘心地又加了一句:“立刻把這封信的內容給我翻譯出來!”

穿越辦售前售後的态度其實是一樣好的,電腦立刻把貢獻點給他兌成了資料,直接将信息流注入他腦波之中,同時将信的內容翻譯出來,還放開了對他唇舌的控制,讓他能及時回複師弟的疑問。

這一系列動作其實只發生在幾秒之間,但尹師弟的行動卻更快。陳簫正聽着電腦的翻譯,他就已經伸手把信奪了過去,随意掠了一眼,就輕飄飄的把那張信紙扔向了空中。

再落下來時,信紙已碎成漫天雪片,鋪得滿地都是。

陳簫剛要出口的話頓時就凍在了嘴裏,一雙眼垂下去,只敢看着地面紙屑,說什麽也不敢望一眼尹師弟絲毫未變的神色。剛剛花了一個貢獻點換來的繁簡對照資料……陳簫心痛地看着信紙,也不知是心疼貢獻點,還是心疼純手工古法制造的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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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邊的五位師弟妹和他一樣老實,都乖乖地閉了嘴,等着二師兄發話。二師兄的話也很簡單,只有兩句。一是“師兄,你不必動氣,在這裏安心養傷”;一是“我這就去蒙山派走一趟,讓羅老兒知道咱們天脈劍宗不是任人折辱的”。簡單地撂下兩句話,尹承欽潇灑地轉身就要走。

別人不敢攔他,可陳簫卻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

資料上明白寫着,褚承鈞是天脈劍宗武功最高的人,連他都被蒙山派派來的高手當胸一劍,養了多少天也沒養好,這才讓他穿了過來。這位尹師弟的武功大約不錯,可也不大可能比褚承鈞強。

他眼下受了重傷,五位師弟妹功力都不算太強,有尹師弟從旁保駕還能威懾別人一陣,萬一尹師弟闖到人家門派裏,也和他一樣重傷擡回來……師弟們照顧得過來照顧不過來還是小事,若蒙山派和他們正式翻了臉,籍着這個借口直接把他們這一門滅了……

那也很有可能啊。

陳簫越想越擔心,身體還在電腦控制下動不了,只好急急開口,喊了聲:“尹師弟!”

尹承欽腳下一頓,轉身望向他,眉目間冷肅之色并沒因為面對着自己的師兄收斂半分。陳簫在他強大的氣勢壓迫下,止不住就全身發軟,直想讓他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只要離開自己眼前就好。

想歸想,但對師弟受傷或死亡的恐懼還是壓倒了對師弟本人的害怕。陳簫咬了咬下唇,不停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把他當成NPC就行,堅持住,你才是掌門,他就應該聽你的,你管得住他。建設許久,他的外表終于恢複了平靜,淡定地說道:“尹師弟,這件事是我們天脈劍宗先有錯,他們的要求雖然過份,咱們也不能這樣殺上門去。”

這話倒是真心話。陳簫穿過來時,其實就已經了解過了褚掌門的被捅始末,這事本來是個挺普通的桃色糾紛,簡言之就是他師弟韓承鑫拐了人家蒙山派的新娘子私奔了。

不過這事對人家蒙山派的傷害肯定是很大的。現代人都講究戀愛自由,不像這個世界一樣搞什麽包辦婚姻,但新娘子在結婚當天跟男朋友私奔,把倒楣的新郎一個人留在婚禮上這種事也是奇恥大辱。新郎一家都想殺人什麽的,他私心是相當能理解的。

所以說,這件事的确是他們門派不對在先。雖然那個不對的人已經跑了,但他們這些當師兄弟姐妹的跑不了,讓人罵兩句打兩下都是應該的。

就連他自己讓人捅了一刀這事他都沒打算追究。誰讓拐了新娘的那個混蛋偏偏就是褚承鈞的師弟,這個師弟除了天脈劍宗這個師門之外,又沒有別的親朋好友可供人洩憤呢?俗話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誰搶我衣服,我砍他手足。本人砍不着,他這個大師兄當然就是責無旁貸的撒氣筒。

這世上,能像他這麽從容大度想得開的人,真是不多了啊。

陳簫在心裏誇獎了自己一句,再和尹師弟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對望時竟也有了幾分底氣,輕咳一聲,把信裏寫的內容回想了一遍,措了措辭接着勸師弟。“我的傷是羅少掌門的朋友刺的,他父親可能還不知情。韓師弟……有錯在先,他們要求咱們道歉也是合情合理的,至于他們要咱們捉拿韓師弟的事……”

尹承欽眸光一閃:“師兄,你真要把韓師弟交給他們?”

陳簫心裏也在為難。他根本不認識這個韓師弟,又因為他的過錯白挨了一劍,真沒什麽包庇他的理由。可是要真跟着蒙山派去抓人,那不就是他們門派自己把自己的弟子送給人殺了?

連他這個連帶責任人都讓人捅了個對穿,韓師弟将來搞不好連個全屍都留不下。而且跟他私奔的那個姑娘看意思也沒什麽好下場,就算沒別的事,眼睜睜看着愛人被人所殺,她下半輩子也許都要帶着心靈創傷生活了……

他越想越感傷,越想越感動,越想心底越湧出保護這對可憐的戀人的正義感,一句“我不能把韓師弟交給他們”就從嘴裏禿嚕了出來,正迎上尹師弟銳利的目光。

這個師弟的眼睛太犀利了,每次讓他這麽看着,陳簫就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連忙加上一句:“韓師弟雖然有錯,但我畢竟是他師兄,應當替他承擔……”這一句說得太急,牽動了他胸前的傷口,胸中一滞,頓時咳了起來。

尹師弟眼中的光茫頓時黯淡了一下,人也兩步跨到床前,擠開了三名正要往他身上撲的師弟,扶他平躺到了床上。陳簫悶咳了兩聲,就疼得不敢再咳,強忍着悶氣閉眼休息。尹師弟也不知是被他說服了還是吓着了,扶他躺下之後竟也沒走,而是拿手在他胸前按了幾下,一股奇異的熱氣就在他胸間化了開來,暫緩了傷處的疼痛和肺部痙攣。

莫非這就是內力?對了,他自己也有內力,怎麽一直沒想到運功療傷呢,這是多經典的武俠片橋段啊!陳簫有種忽然破開迷霧的感覺,立刻按着穿越辦當初贈送的《基礎內力運用指南》,調動起存在丹田中的內力來。

就在他剛摸着真氣大門的時候,尹師弟神出鬼沒的聲音又在他耳邊突然響起:“師兄經脈有傷,不可妄動內力。”

一句話吓得陳簫差點經脈逆轉,要不是內力就在丹田還不知怎麽動,就要走火入魔了。他顫微微地睜開雙眼,卻也不敢看這位師弟,直勾勾地盯着身上的小碎花被面,沒話找話似地說着:“我這回受傷太重,腦子有點懵,沒力氣想太多事,尹師弟……和各位師弟師妹幫我……幫我……”

跟古代人說話怎麽這麽別扭呢?陳簫想一句說一句,還是覺得自己說話的方式不夠像古代人,一急之下連底下要說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好在師弟和師妹們都不知道還能穿越這回事,沒一個懷疑他換了芯子的,都主動替他解圍。

衆多信誓旦旦的保證聲中,尹師弟的依然最有穿透力,一開口就壓下了所有聲音:“掌門師兄受傷甚重,正該好生安歇。蒙山派之事,我必盡心竭力,化解兩派之仇,保下師弟性命,絕不令師兄失望。”

五位師弟師妹頓時閃着星星眼仰望二師兄,仰望之餘又回來勸陳簫安心放權,有二師兄在一切都不成問題。陳簫也暗暗長籲了口氣,本想再說點場面話,只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只好含笑點了點頭,表示對師弟的信賴支持,然後果斷地讓電腦控制他全身肌肉,先來個昏迷不醒的造型,逃避一陣現實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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