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夢裏
邵黎最近頭疼得有些頻繁，雖然刺痛一下便過去了，但是時不時來這麽一下，也着實惱人。
他近日因此脾氣漸長，也愈發賴着趙煜衡了。
幸而臨近年關，生意上的事大都處理得差不多了，趙煜衡也得以賦閑在家，同小夫君過幾天快活日子。
“阿衡……阿衡？”
迷迷糊糊醒過來，身邊已沒了趙煜衡的身影，想必是早就起了。他喚了兩聲，随後傳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邵黎趕忙用腳踢開扭得亂七八糟的被子，老實平躺下來。
原本趙煜衡同他一起睡的時候，會把人圈住，叫他動彈不得，免得翻來覆去壓着肚子。可一旦身邊的人不在了，邵黎免不了就要有些小動作。若是讓趙煜衡瞧見眼前的景象，少不了又要被訓。
“少君醒了？可要起來洗漱？”
來人不是趙煜衡，邵黎頓時有些失望，眼神肉眼可見的黯了下來，問道：“阿衡呢？”
小芳掩嘴露出一絲揶揄的笑，“少君您忘了，少爺今日到五方山接夫人去了。”
“唔，我睡糊塗了。”被小芳這麽一提醒，邵黎才想起來昨夜趙煜衡的确同他說過這件事，還說會趕在午時前回來的。
“那，少君還打算起來嗎？”
邵黎将被子一路拉到頭頂，悶聲道：“不了，我再接着睡會兒，吃飯了叫我。”
“是。”
小芳應了一聲便下去了，聽到房門被阖上，邵黎又開始覺得有點悶，只好重新将鼻子和嘴巴露出來，眼一閉，很快便睡着了。
……
Advertisement
“大魔王又來了！”
鋪着青石板的巷子裏，傳來一個孩童的呼喊，原本在巷子裏戲耍玩鬧的孩子聽見後紛紛四散開來，有的鑽進了更深的巷子裏，有的找遮蔽物将自己擋住，總之，他們似乎都很害怕這個“大魔王”。
害怕是有的，但也有膽大些的孩子探頭探腦，想要一睹這位“大魔王”的真容。
過了一會兒，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大搖大擺走了過來，嘴裏叼着根剛折的草，像個小痞子。他心知肚明的往他們藏身的各個角落掃了一圈，波瀾不驚的繼續向前走着。
邵黎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看着這段畫面的，這個與其說是被所有人害怕，不如說是被所有人排斥的孩子，似乎有着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成熟。
最讓他驚奇的是，這孩子與小時候的他竟是出奇的相像。
邵黎再次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不過這次的夢可要比上次有意思得多，于是提着興致繼續看了下去。
翻版的小不點邵黎當他們不存在一樣，徑自從巷子裏走過，誰知一塊雞蛋大的石頭突然落到他的腳邊，咕嚕嚕的又滾遠了。
這顯然是有人想要用石頭砸他，只是準頭不太好，沒有砸中。
他在一片寂靜中上前撿起了那塊石頭，在手心裏掂了兩下，回頭冷笑道：“哪個小兔崽子扔的？夠能耐的啊。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夠臭名昭彰的了，怎麽還有人這麽不識相來挑釁呢？”
這群孩子們聽不懂臭名昭彰是什麽意思，但憑一個“臭”字，也能知道不是什麽好詞。
說起來，“大魔王”這個稱呼一開始還是從他自己嘴裏說出來的，只是不知怎的，就被這幫看不慣他，同仇敵忾的小屁孩們挂在了嘴邊。
現在大魔王要發威了，年紀小一些都不敢說話，倒是有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子站了出來，自以為十分英勇的揚起了頭顱，“你不過就是個小雜種，有什麽好嚣張的，說不定哪天就被你爹趕出來了。”
小雜種這種話，一聽就是家裏的大人說的，小孩子耳濡目染，知道這不是什麽好話，自然就覺得這個被稱作小雜種的也不是什麽好人。
“我會不會被趕出來現在不知道，不過你們誰會被這塊石頭砸到也一樣說不準。”
邵黎看着這個和他很像的孩子掂了掂手裏的石頭，舉起手臂，身體後仰做出一個投擲的動作。
大家都怕自己被砸到，紛紛将探出來的腦袋重新縮了回去，這要是被砸中腦袋，肯定頭破血流，說不定就傻了。
那位原本十分英勇的少年也被吓得立馬抱住了頭。
“切，一幫小屁孩，不禁吓。”
石頭落在勇氣可嘉的少年腳邊，再擡頭，人已經不見。
接着畫面一轉，到了另一處地方。
這次邵黎不再旁觀，而是在夢中成了那個和他很像的孩子，目睹了一個胖乎乎的小弟弟被欺負的場面。
“大家快看小胖墩，小胖墩摔倒了哈哈哈……”
邵黎方才看得真切，什麽叫摔倒的，明明是你們把他推倒的！
“你娘不是大美人嗎？怎麽把你生的這麽醜？”
小胖墩也不反駁，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低頭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趙小胖，你不會和邵家那個一樣，都是外面偷人生出來的小雜種吧。”
這個詞邵黎不是第一次聽見了，邵蓉清這樣罵的他，方才那群孩子也是這樣罵的這個孩子，如今又在另一幫小屁孩嘴裏聽見。
一群毛還沒長齊的小崽子，張口閉口都是這樣羞辱人的話，當真是欠教育。
就算是在夢裏，邵黎也生出了一股沒由來的英雄氣概，只想即刻上前拔刀相助，只可惜他并不能控制夢裏的這個身體。
好在，劇情按照他希望的那樣發展了。
這個翻版的小邵黎從看戲的牆角走了出來，一臉“別惹勞資”的不爽表情，“原來我是小雜種這件事這麽多人都知道啊，看來我應該回去告訴我爹，讓他知道知道自己已經聲名遠播了。”
誰不知道他爹最是好面子，這要知道他們在背地裏傳這些，到時候跟他們家裏告黑狀，他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那群欺負小胖墩的小崽子既怕他兇狠起來把人挨個揍一圈，又怕他回去告狀，說起話來都底氣不足了。
“今日的事與你無關，你來湊什麽熱鬧？”
“我就偏愛湊這熱鬧，你能把我怎麽樣？”
在場諸位，都是領教過他揍人的技巧的，四五個人站在一處，愣是不敢拿他怎麽樣。
小邵黎嘴角洩出一聲嗤笑，不由分說的扣住了小胖的手，“既然你們沒意見，那這個人我就帶走了。”
他們不敢有意見。
小胖很安靜，小邵黎帶他去吃馄饨的時候也是一口一口吃得極斯文，一點也不像這個身材該有的胃口。
吃完了還很有禮貌的同他道謝，“今天多謝你了，改日我一定……”
“道謝的話就不必說了。”小邵黎制止了他，“我只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不值一提。”
“唔。”小胖應下後就真的沒有再提一個謝字，實在乖巧得很。
白白胖胖，可可愛愛。
這是邵黎入夢來見到的第一個不帶惡意的人，如果小崽子以後也能這麽可愛的話，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就叫小胖嗎？”小邵黎問道。
小胖沒有第一時間否認，以至于将來後悔不已。
“那我就叫你小胖好了，不過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其實聽上去還挺可愛的，當然了，看上去也很可愛。”
他說完眼看着對面的小胖耳朵迅速泛紅，感覺更可愛了。
“我看你也不是弱不禁風的樣子，怎麽就任由他們欺負？就算他們人多，怎麽也該反擊幾拳撈點本吧。”
撈本這個有些市儈的說法讓小胖覺得很親切，“君子動口不動手。”
就算要報複反擊，也不該用這樣吃力不讨好的辦法。
小邵黎似乎很喜歡他，豪氣地拍着自己并不厚實的胸脯，“行，你是君子，我可不是，以後京都城裏，就由我這個小人來罩着你吧。”
小胖終于腼腆的笑了一下。
小邵黎接着又不懷好意地問：“你是哪年生的？”
“康平七年。”
“那我大你一歲，叫聲哥哥來聽聽。”他聲音裏透着股興奮。
小胖憋紅了臉，“……哥哥。”
……
“阿黎……阿黎……”
邵黎還沒從夢中那聲叫的人心軟的“哥哥”裏醒過神來，便聽見了趙煜衡的聲音。
“再不起，阿黎的午膳就要沒了。”
“你騙人。”邵黎費力的睜開了眼，半夢半醒間的聲音同樣叫趙煜衡的心化成一潭水。
趙煜衡俯身去撈人，被邵黎一把圈住了脖子，“外面冷。”
“你是想等母親親自來叫你嗎？”
不了不了。
邵黎登時清醒了，夢裏的內容慢慢模糊，只餘一聲軟糯的“哥哥”猶在耳畔，十分真切。
他不大習慣下人貼身伺候，正好趙煜衡樂于伺候他的小夫君，兩人親親熱熱，艱難的把自己收拾妥當，準備去和趙母一同吃飯。
趙夫人見二人比之前還黏糊些，心裏十分高興，殊不知在邵黎心中，他們這才剛開始熱戀。
噓寒問暖一番後，大家各自動了筷。
“煜征啊。”
認清自己地位一直專注吃飯的趙煜征忽然被點名，擡頭茫然的看着趙夫人，“怎麽了大伯母？”
“我前兩日往江南送了信，叫你父親母親早些回來，今年大家一起過年，熱鬧些。”趙夫人心情很好，看着侄兒都覺得比往常更懂事些。
趙煜征心裏苦啊，還以為父親母親終于想起他們還有個便宜兒子了，沒想到只是被大伯母叫回來過年的。
唉，可憐吶！
作者有話要說： 邵黎：我，邵.加納大魔王.黎，今天就要做這條巷子裏最靓的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