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謝永兒聽出了她的暗示,動作一頓,像只警覺的母貓般弓起了身子。
庾晚音努力打消她的戒心:“沒事的,你可以相信我……”
謝永兒卻無意再談,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沒過一會兒,她突然失手打翻了酒杯。
庾晚音詫異地轉頭去看,謝永兒卻已經帶着侍女離了席,躬身朝偏殿的側門走去。
不知她找了什麽理由,越過侍衛,轉眼消失在了夜色裏。
庾晚音用力眨了眨眼。
她應該沒有眼花,方才謝永兒的衣裙上滲出了一點血跡。
庾晚音後知後覺地站了起來。
卧槽,真滑胎了?
那她這是要跑去哪兒?
庾晚音自然知道古代滑胎有多危險,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天選之女死了不是玩完了?這本書該不會要腰斬了吧?
顧不得多想,她忙撇下侍女,跟着跑了出去。門外侍衛狐疑地看着她:“娘娘可有要事?”
庾晚音哂笑道:“……人有三急。”
她轉頭四顧,已經不見謝永兒的人影。
正殿的方向倒是又傳出了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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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聲起,将竊竊私語蓋了下去。舞姬們通過了搜身,開始翩翩起舞。
夏侯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從杯沿上方投向殿中諸人。有人嗤笑,有人疑惑,還有人滿臉緊張。
緊張的那個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戰戰兢兢地擡頭瞥了一眼。
這一眼正正對上天子的雙目,他吓得一個激靈,突然起身,隔了兩秒才驚呼道:“哎……哎呀!我的腰間玉佩怎麽沒有了?”
左右應聲道:“王大人不要急,再找找。”
“已經找過了,附近都沒有,我入席時明明還佩戴着的……”那王大人說着,望向了坐在自己旁邊的燕國人。
這一眼的影射之意已經昭然若揭。
那燕國人一臉陰沉,叽裏咕嚕說了句什麽。
哈齊納也走了過去,冷冷道:“既然懷疑,那麽搜身就是了。”
那王大人面對着高大的燕人,手指都有些發抖,硬撐着伸向了對方的衣襟。
等他收回手來,指間卻捏着一枚玉佩。
王大人:“怎會在這位使者身上?”
那燕人大吃一驚,緊接着勃然大怒,一把摔了手中的酒杯。
摔杯這動作可是極其危險的訊號,附近的大內侍衛瞬間呼啦啦冒了出來,将他們團團圍住,手中的兵刃直指那群燕人。
哈齊納氣到手抖,轉身去看夏侯澹:“你……你們……”
有人按了一下他的肩。
按他的正是那個格外魁梧的從者。哈齊納轉過頭去,倆人飛快交換了一個眼神。
哈齊納深吸一口氣,咬牙躬身道:“我們是荒蠻的人,沒有見過這樣的繁華,他或許一時起了貪念,還請見諒。”
他話音剛落,魁梧從者反手一拳,揮向那個被指為小偷的漢子,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哈齊納:“随你們處置。”
太後看戲到現在,慢悠悠開口了:“嗯,既然使者喜歡玉佩,送你們就是了,不要為了這一點小事壞了兩國情誼。”
王大人笑着将玉佩丢到地上那漢子的身上。
燕人紛紛變色,氣得臉都青了。
那漢子一眼沒看玉佩,緩緩站了起來,任由玉佩随着他的動作滑落,伴着一聲清響碎成了兩半。
殿內氣氛劍拔弩張,有一根弦已經繃到了行将斷裂的程度。
夏侯澹開口了:“王愛卿,這玉佩是你從哪裏搜出來的?”
王大人一愣,躬身道:“回陛下,是他的……衣襟之內。”
夏侯澹:“是麽?具體是哪裏?”
王大人剛才那一番搜身的動作被所有人看在眼中,此時只能硬着頭皮說:“似是胸口處。”
夏侯澹:“朕看這些燕人的衣服,似乎無法像我們一樣貼身,這麽小的東西塞入衣襟,竟能被固定在胸口處麽?真有趣,快重新演示一遍。”
王大人:“……”
哈齊納叽裏咕嚕地吩咐了兩句,被指控的漢子行了一禮,撿起半枚玉佩,放入自己衣襟。
又是一聲清響,玉佩直接掉到地上,摔得更碎了。
那王大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這……或許有什麽誤會……”
夏侯澹:“看愛卿的袖口,倒像是能固定住玉佩的樣子。不如你塞進去讓我們瞧瞧?”
王大人哪還敢動,只是磕頭。
夏侯澹興味索然道:“行,那拖下去吧。”
王大人被拖下去了。
當下哈齊納一臉感動,連贊君主聖明;夏侯澹則一臉歉意,親自賜了一杯酒給那被冤枉的漢子。
音樂又起。
席間再無人說話。
在場的人都接收到同一個信號:皇帝這是徹底與太後翻臉了。
如果目光能化為實體,太後已經把夏侯澹射成了篩子。
夏侯澹恍如未覺,恭敬道:“母後,兒臣敬你?”
便在此時,有個太監匆匆跑來,貼在太後耳邊說了幾句話。
太後頓了頓,怒容一收,唇邊忽然浮起一絲笑意,對夏侯澹道:“哀家聽說方才有兩個妃子突然離席,出了偏殿,看方向似乎是跑入了禦花園的林子裏。是誰來着?”
太監躬身道:“是庾妃和謝妃。”
夏侯澹眉間微微一動。
“好像還有個妃子衣上見血了……”太後無奈道,“哀家這就去看看,皇兒在此主持壽宴吧。”
太後直接甩袖走人。
滿堂文武都在偷看天家的鬧劇,只有一個人仍舊望着燕國使臣團。
燕人陸續重新歸位時,端王也站起了身。
他似乎要去向皇帝祝酒,與燕人擦肩而過時卻不慎失手,酒杯墜落了下去。
——落向了一個人的腳尖。
那人足尖條件發射地一掂一偏,将酒杯穩穩接住,滴酒未灑。
但只是一個瞬間。
這個瞬間過後,那杯酒卻又循着原有的路線,從他腳上滾落下去,潑濺了一地。
“實在抱歉。”端王溫文爾雅地擡頭,看向那魁梧從者。
從者:“……無妨。”
端王有些驚訝似的睜大了眼:“你的官話說得真好。”
從者一個躬身,走開了。
端王卻扭頭望着殿上叮叮咚咚起舞的美女,自言自語般輕聲說:“真是人間絕色,可惜,還是比不上當年的珊依美人。”
他沒去看那些燕人的反應,做出一副自悔失言的樣子,搖頭不說話了。
回到席間,他輕輕使了一個眼色給身旁的心腹,比了個優雅的手勢。
只有心腹知道這手勢的意思:派人跟蹤。
此時此刻,所有要人都聚集千秋宴上,禦花園附近看守很松。
庾晚音在黑燈瞎火的林子裏轉悠了半天,耳朵終于捕捉到一道粗重的喘息聲。
“妹妹?謝永兒?”她循聲走去。
謝永兒癱在一棵樹旁,倚着樹幹喘着粗氣。借着月光和遠處微弱的燈火,庾晚音看見了她裙上的斑駁血跡。
庾晚音:“你這是……”
她心驚膽戰地檢視了一圈,沒在地上看見什麽恐怖的肉團,不禁松了口氣。
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數盞宮燈搖晃,似乎有一群人在朝此處走來。
庾晚音情急之下也不及細想:“你還能站起來麽?你先跑回去換身衣服,我來擋他們一下。”
謝永兒瞪着她,那眼神很迷茫。
庾晚音瞧出她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有什麽事回頭再說,先走。”
謝永兒沒有動。
她苦笑道:“我站不起來了。”
來人已經到了眼前。
太後:“你們這是幹什麽呢?呀,怎會有血在那種地方。”她舉袖擋住臉,別開了眼去,像是見不得這種污穢。
庾晚音硬着頭皮解釋:“臣妾也不知,許是受了傷?”
地上的謝永兒卻仿佛神志不清,喃喃了一句:“是方才那杯酒……”
她短暫地吸了口氣,腦袋一歪,暈死了過去。
謝永兒剛發現自己懷孕時,簡直難以置信。
事情的起因無非是一些情到濃時,一些争風吃醋,以及一場蓄意醉酒。她想拴住端王的心。她以為自己喝過避子湯,應當萬無一失。
誰能想到那鬼東西對她沒用?!
端王知曉之後倒是氣定神閑,還溫柔安慰她道:“沒事的,我與皇帝長相差得不遠,孩子生下來也不會有人發現異常。”
謝永兒驚恐道:“可皇帝并未……”
“并未什麽?”
謝永兒住口了。那一瞬間,她覺得夏侯泊的目光裏有某種可怕的東西蠢蠢欲動。
她不能讓端王知道皇帝沒碰過自己,因為他肯定會逼迫自己堕胎。
作為一個現代人,她知道古代堕胎的手段有多危險。
但她還有辦法,可以趁着沒有顯懷,趕緊把夏侯澹辦了,給孩子上個戶口。
這原本應該是個挺簡單的任務——如果夏侯澹不是那樣的怪胎的話。
謝永兒死活想不明白,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