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敗興 懊惱

孫媽媽受刑後并沒有被關起來, 而是被送回了下房。

說是送,其實就是被人架着扔回了她自己床上。

她身上看着傷的并不重,只挨了棍杖的臀部隔着衣裳滲出些血跡, 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別的傷。

蘇家送來的下人一共五個, 分別住在兩個房間。孫媽媽和那兩個相貌姣好的在一間,另外兩人在一間。

剛才孫媽媽在花園裏攔住蘇錦瑤的時候, 其餘四人其實都看見了。

因為孫媽媽在去之前曾特地跟他們說過,不能讓大小姐這般“胡鬧”。說是夫人既然派他們來了, 他們就要盡到做下人的本分, 在主子行事不端的時候及時“提醒”, 不能讓主子越走越偏。

同來的幾人知道後都跟了過去, 只是沒敢走到近前,只躲在遠處暗中旁觀。

他們料到今日的事無非兩個結果, 要麽孫媽媽仗着身份和年紀壓大小姐一頭,要麽大小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把她從花園裏趕出去。

但他們誰都沒想到, 大小姐竟敢直接動手。

說動手都輕了,應該說是動刑。

他們畢竟是蘇家送來的人, 不同于茗芳苑的下人。在這之前他們一直以為自己高人一等, 比茗芳苑的下人尊貴些, 大小姐就算看他們不順眼, 也只能忍着。

就像她看蘇家不順眼, 最多也就只能躲出來, 但不敢真的跟蘇家有什麽沖突, 不然就要被人說不孝。

若是他們早知道魏氏曾在元清觀裏被蘇錦瑤打過一巴掌,大概不會這樣想。

但那件事被魏氏瞞得緊,下了死令不許說出去, 所以至今除了當時在場的那些下人,沒幾個人知道。

但不管他們之前知不知道,從今日孫媽媽這件事上都不難看出來,大小姐根本就不會顧忌着老爺夫人的面子而善待他們,反而可能因此對他們罰得更狠。

孫媽媽嘴裏被塞了一塊帕子,顫抖着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滿頭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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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想把口中的帕子取出來,但身上沒有力氣,好半晌才把手挪到嘴邊,扯了幾下卻都沒能把帕子扯出來。

和她同房的兩人一個叫秀瑩,一個叫秀容,兩人瑟縮在一邊,等送她回來的人走了,才敢靠近一些。

見她想把帕子取掉,他們趕忙上前幫忙。

誰知看上去只是挨了幾棍子的人,卻哇的吐出了一口血來。

兩人吓了一跳,趕忙退開,站在幾步之外的地方瑟瑟發抖,連給孫媽媽倒杯水漱漱口都忘了。

孫媽媽緩了好久才緩過來,顫聲道:“水……”

離她近些的秀容回過神,忙去倒了杯水給她。秀瑩也去找了個盆子來,放在床邊。

孫媽媽端不住杯子,就着秀容的手喝了口水,漱了漱口之後吐出來。

她連漱了好幾口,嘴裏卻依然帶着血沫子。

在她不知漱第幾次的時候,嘴張的稍大了些,這一下把秀容吓的手上一抖,杯子哐當一聲掉進了用來接水的盆子裏。

他們以為孫媽媽只是受了杖責,直至剛才她才發現,原來她還被拔了牙。

裏面拔了幾顆不知道,但上面缺了的那顆門牙非常明顯。

她驚恐的模樣讓孫媽媽非常惱火,卻又因為剛剛受了罰動彈不得,只能趴在床上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秀容一哆嗦,忙道:“他們竟敢把孫媽媽你打成這樣!我……我這就去跟翠竹和桂枝商量,想辦法送信回蘇家,讓夫人來給您做主!”

說着起身便跑了出去,往另外兩個丫頭房裏去了。

秀瑩見狀也跟了過去,房中只留下孫媽媽一個人,徒勞地動了動手指想留下一個照顧自己。

秀瑩秀容來到隔壁屋子,四個丫鬟聚到了一起。

他們說起孫媽媽受罰的慘狀,吓得另兩個丫鬟一時也不敢說話。

“我……我起初本以為,這茗芳苑是個好去處。”

翠竹小聲說道,面色惶恐。

“誰不是呢?”桂枝道,“若早知道是這般模樣,我說什麽也不來。”

“那……咱們現在……真要送信給夫人嗎?”

“怎麽送?你以為這茗芳苑還跟蘇家似的,咱們想出去就能出去?”

他們來蘇家的這些天,吃的喝的都很好,一應物什也都不缺,連住的屋子都很不錯,跟大小姐身邊的秋蘭拂柳在一個院子裏。

旁的下人大多四五人甚至更多人住一間,他們兩三人一間,一來就得到了跟秋蘭拂柳相同的待遇。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蘇錦瑤是為了讓人監視他們,故意安排他們在這裏。

後來見秋蘭拂柳大部分時間都守在正院,一天到晚都不見得回這邊露個面,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茗芳苑在一應雜事上對他們很是不錯,但只一點,不允許他們随意進出。

前兩日桂枝曾找借口試圖出去一趟,到門口時卻被攔住了,說是沒有大小姐的準許,他們幾人不得随意進出茗芳苑。

後來翠竹也試了一次,同樣沒能出去。

秀瑩埋怨道:“孫媽媽也真是,我先前就勸她別去招惹大小姐。咱們這才剛來幾天啊,理應先摸清茗芳苑的虛實再說。她卻說大小姐是老爺夫人的女兒,必得讓着她三分,沒什麽好怕的,硬要往前沖。”

“現在好了,惹惱了大小姐,受了那麽重的罰,沒準兒還要連累咱們!”

桂枝冷笑一聲:“孫媽媽這些年一直被曹媽媽壓着一頭,早就不甘心了,一直想找機會把曹媽媽踩下去,做夫人身邊的第一人。”

“這次來茗芳苑對她來說是個大好的機會,她怎麽可能放過?恨不能趕緊立功讓夫人知道她賣力呢!”

“也不動動腦子想想,曹媽媽曾親自陪夫人上山請大小姐,大小姐若真是個好相與的,她為何那般怕她,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在她面前比在夫人面前還恭謹?”

幾人順着她的話想了想,那日曹媽媽送他們來時,确實對大小姐唯唯諾諾,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如此說來,大小姐的壞脾氣其實早有征兆。

說不定當初在歸元山上就發生過什麽,曹媽媽知道大小姐根本不把老爺夫人放在眼裏,也不把蘇家放在眼裏,所以才那般怕她。

幾個丫鬟沉默了片刻,秀容道:“秀瑩,咱們搬來和翠竹桂枝一起住吧,我不想跟孫媽媽住在一起了。”

孫媽媽眼見着是被大小姐厭棄了,就算傷好了也無法近大小姐的身,說不定以後都無法靠近了。

現在誰和她住在一起就意味着要照顧她,可她這傷沒有個把月的估計好不了。

她和秀瑩還有別的任務,可不想把時間耽擱在她身上。

秀瑩也不想和孫媽媽一起住了,點點頭便和她一起去旁邊屋子整理東西,抱着自己的被褥準備搬到隔壁。

桂枝見他們自說自話的要搬過來,等他們走後呸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們的屋子,說搬就搬,問都不問一聲。”

翠竹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道:“桂枝,你別這麽說。咱們在這裏誰都不認識,也就秀瑩秀容他們熟悉些了。”

桂枝瞪她一眼:“你傻不傻?還真以為一個地方出來的他們就跟你一條心了?夫人把秀瑩秀容送來,擺明了是要給楚将軍做小的。人家心裏把自己當做半個主子,怎麽可能把咱們當自己人?”

“就說剛才,秀容若是真想替孫媽媽送信,自己去就是了,犯得着來找咱們說?不就是她自己怕得罪大小姐,以後都沒機會見着楚将軍,所以想讓咱們出這個頭?”

翠竹桂枝長的其實也不差,若沒有秀瑩秀容,他們說不定也能做一做給楚将軍做小的夢。

魏氏當初選他們的時候,就是想着若蘇錦瑤堅持不肯收秀瑩秀容,那翠竹桂枝随便留下一個也可以。

但蘇錦瑤一句話把他們幾人全都留下了,這事自然也就落到了秀瑩秀容頭上。

當初分房的時候,孫媽媽更是直接讓秀瑩秀容跟她住一間,讓翠竹和桂枝住了另一間。

從那時起,翠竹桂枝就被他們排斥在外了,或者說是被他們看作了低自己一等的東西。

桂枝在蘇家時地位比秀瑩秀容還要高些,怎會樂意現在低人一頭,待他們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真心。

翠竹皺眉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似乎有道理。正想問問那現在該怎麽辦,就見秀瑩秀容抱着鋪蓋走了進來,只得把嘴閉上了。

桂枝也沒再說什麽,只暗中翻了個白眼,看她們自顧自地把被褥放到塌上,搬到了這間屋子來。

…………………………

楚毅在酒局上脫不開身,回到茗芳苑時已經很晚了。

他怕熏着蘇錦瑤,去茗芳苑之前還特地先回了趟将軍府,換了身衣裳。

饒是如此,來到蘇錦瑤屋裏時他還是覺得身上酒氣沒有散去。

蘇錦瑤正側躺在床上看書,房中昏暗,只床頭留了一盞燈照亮。

楚毅站在昏暗光線裏,默默地看着她,心中蠢蠢欲動,卻站在一丈外不敢靠近。

蘇錦瑤聽到動靜,沒擡眼,只道:“回來了?”

她只是随口說了一句,楚毅卻莫名覺得這話像是等在家中的妻子對歸來的丈夫說的。

或許是離開前就滿懷期待,加上方才在宴席上又喝了不少酒,他此刻心跳的比往常更厲害。

他嗯了一聲,被自己這莫名的幻想鬧得面紅耳赤,想走過去抱她,卻仍舊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蘇錦瑤見他像塊木頭似的杵在那,終于從書中擡起了眼,問:“要我請你嗎?”

她平日都是躺在床正中,今日卻躺在了內側,旁邊留了一個位置。

楚毅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心跳的越來越快。

他呼吸不自覺的急促起來,兩手捏着自己的衣裳:“我……我喝了酒。”

若只是小酌幾杯也就算了,但他今日推拒不過,喝的實在是有些多,身上酒氣很重,他怕小姐不喜歡。

他現在很後悔,覺得自己應該沐浴後再過來的,這樣就能直接躺到小姐身邊了。

可如果沐浴後再來,他又怕小姐已經睡了,自己會趕不上。

這般糾結折騰,趕是趕上了,卻又不敢靠近。

蘇錦瑤放下書,托腮笑問:“喝了多少?”

楚毅如實回道:“不少。”

他為避嫌,平日往來應酬不多,所以但凡露面一次,總有人不停來找他喝酒。

今日他走時其實宴席還未散,為了趕回來見蘇錦瑤,他來者不拒喝了好幾輪,最後靠着裝醉才得以脫身。

蘇錦瑤對他招了招手,勾動的手指輕易便讓楚毅丢了魂兒,從昏暗光線中一步步挪到床邊。

他下意識想把那幾根白玉般的手指握到自己手裏,纖細玉指卻輕輕一擡,勾住他的衣襟,把他往下一拉。

“我嘗嘗。”

床頭燭火顫動,燭心發出一聲輕響,爆出一朵火花。

楚毅的心也跟着顫了一下,火花炸開,再也不克制自己的念頭。

新換的衣裳滑落到腳踏上,他喘息間記起蘇錦瑤現在不想要孩子,每次事後都要喝避子湯。

那避子湯是太醫開的,雖然太醫說隔三差五喝一次不打緊,但是藥三分毒,楚毅還是不想總讓蘇錦瑤喝這東西。

他強忍着心中欲念及時離身,手指還緊緊跟蘇錦瑤交握在一起,顫抖着去吻她的唇。

蘇錦瑤懸在雲端,那令人迷蒙的雲霧卻驟然散去,讓她跌落下來。

她蹙了蹙眉,低頭看了一眼:“你作甚?”

聲音裏帶着明顯的不悅。

楚毅忙解釋:“我……這樣的話,小姐就不用喝避子湯了。”

蘇錦瑤卻并未因他這句解釋而展顏,不耐地伸手将他推開,道:“敗興。”

說着坐起身,随手扯過他一件衣裳把身上擦了擦,擡腳往淨房走去,獨留楚毅一人縮在床上,滿臉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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