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此時車隊正在山道最狹隘支出,兩面都是密林山丘,此時山中不斷沖出喊聲和刀劍砍伐聲。顧想珑掀開簾子,眼前一片混亂,沖下山的匪徒霎時之間已經沖亂了護隊,短打布衣揮舞着大砍刀的大漢正朝他們沖來。

架馬車的家丁緊緊拽着缰繩去控制受驚的馬,沖來人大聲威喝:“此乃淇國公府馬車,何方宵小在此放肆——”

話音未落,他就仰面倒在顧想珑眼前,眉心沒進一支羽箭,赤紅的血從腦後湧出來。當時顧想珑腦海裏瘋狂刷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和平年代生長起來的她此前除了跌跤破皮,還從未見過血,更遑論死人。她僵在那裏,直到薛三郎策馬沖過來喊了一聲“七娘”,她才回過神來。

薛三一把撈住了馬車的缰繩,将驚馬控住。但四周還有繼續沖上來的匪徒,是騎馬在側的陳荔抽出寶劍擋下了砍向薛三的大刀。只是匪徒來勢洶洶,陳荔能擋下一把刀,卻擋不了第二把、第三把。薛三只得抽身去和山匪搏鬥。

此時,又有一個半面刺青的壯漢翻身上馬車,橫刀狠狠抽了一下馬臀,架着馬車瘋狂向山上密林間沖去。顧想珑等人都被颠回車廂底,薛三和陳荔的追趕聲逐漸被甩開,車廂裏只剩下徐琏沁的尖叫聲,她不停地尖叫,還有沖山匪喊着放自己下車。

只是馬車颠簸向前,沒有回應。

顧想珑的心肝脾肺都要被颠出來了,這個時候她怎麽也想不起來原劇情裏這一關女主角是怎麽過的,好像是被一筆帶過了。她勉強支撐起身體,環顧了車廂四周,尋找一個趁手的武器。

想過關,得掌握馬車的控制權才行。

她抓住那三層雕花實木食盒的時候,也看見徐琏貞努力撐起身來,她們一對眼神,明白大家想到一起去了。徐琏貞沖她點點頭,主動說:“我來控馬。”

顧想珑握緊了食盒提手,點點頭。兩人一掀簾子沖了出去,搶車的山匪在車前拽着缰繩控馬,她沒有一絲地停頓,努力将食盒舉到最高,朝着山匪的後腦勺狠狠砸了下去。一聲猛響,山匪手上一松,在疾馳的馬車上一頭栽下去。此時,徐琏貞抓住時機沖上去搶過了缰繩。

得救了。

顧想珑心裏才松一口氣,腳下一重,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下去。是那山匪在最後一刻扯了她的腿一道往馬車下倒去。

太子出行,跟着一隊東宮護衛,個個都是軍中好手,即使山匪襲擊的意外,也毫不慌亂地列陣護衛。只是那些匪徒打扮的漢子招式卻極為狠辣,一兩波沖擊上來竟然險些沖到太子馬前。護衛長驚慌起來,橫刀擋在太子馬前,低聲急道:"匪徒兇悍,殿下請先行撤退。"太子卻還在遲疑,淇國公的車隊多是女眷,他們撤退怕是無法抵抗山匪。

說話間,一支羽箭就擦過護衛長的左肩而過,再偏幾分就是太子了。護衛長當下不能再等,牽過太子馬的缰繩就在護衛下往後撤。太子忍不住回首,正好見到有一匪徒搶了淇國公府的馬車,驅車往密林沖去,車馬颠簸,車簾飛起露出裏面驚慌失色的玉容。

太子出聲道:“慢,淇國公府——”

事态緊急,護衛長置若罔聞策馬繼續往前。太子正要發怒,就看見白馬如電一樣反向馳入混亂的人群中:“殿下放心,我去。”

沈肅疾馳如電,策馬直接沖開匪徒,一路追着那輛被挾持的馬車沖去。果然見着薛三和另一個騎裝小娘子在半道被兩三匪徒圍住,沈肅直接駕馬踏上持刀的那人,反手抽出長劍劈了另外兩個。還來不及受薛三的謝禮,前面就響起尖叫,沈肅尋聲看去,橫沖直撞的馬車上一個年輕的小女郎将将要被匪徒扯下車去。沈肅調轉馬頭,揚鞭沖上去,俯身一撈趕在墜馬前把人給撈了回來。

小女郎年紀小不經事,被撈回馬上還在閉着眼睛尖叫。沈肅好奇什麽小娘子聲音這麽大,低頭多看了一眼,巴掌小臉,緊閉的眼睛下面覆着長長濃密的羽睫,此刻正害怕地發顫。雖然驚慌失措,但秾麗明豔十分不減,他忽然把人認出來了,眼下這個尖叫不止的小女郎就是太子那個被毒殺的側妃。

長得還怪好看的,可惜早早死了。

“別叫了。”沈肅實在耳朵疼,出聲道。

于是他就看到那張皺起緊繃的小臉松了下來,羽睫微微顫了一下,緊閉的眼睛慢慢睜了開來,一雙圓亮的杏眼映出自己的臉來,滿眼劫後餘生的欣喜,随機又生出驚慌來。正巧此時前方傳來巨響,那輛馬車撞上杉木終于停了下來。危險解除,沈肅握住人的肩膀,将她從馬上放下去。

輕得就像一只小雀。

這個念頭在沈肅的腦海裏很快地閃過。

小女郎把大眼睛低垂着,深深行了一個謝禮。他收回目光,看向此行的真正目标——薛三收拾好自己,走過來向他長鞠一躬:“薛某深謝小郡王救命之恩。”

道路上的山匪都被剿滅,太子也策馬趕來。顧想珑原本害怕殺□□頭,盡量離長劍滴血的沈肅遠些,現在看更可怕的催命鬼太子過來,朝太子行了禮,又往沈肅身邊站了站。太子端方和煦地過來,命人将倒入山溝的馬車扶正救人,還不忘關懷顧想珑:“小娘子受驚了。”

“感謝太子殿下援手。”顧想珑避之不及,把頭埋低,不着痕跡地又往遠些蹭了蹭。

立在一旁的沈肅渾不在意的樣子,長劍一甩,滴血染紅一片草地。升騰的血腥裏,粉色裙裳倒是近了,又傳來一陣冰涼清爽的香氣。長劍入鞘,沈肅掀起眼皮打量了一下身邊的小娘子。

低着頭也不知道一雙眼睛在地上找什麽,露出雪白的一截脖頸,看起來乖巧至極,等那邊馬車的兩人被扶出來,她就如同雛鳥一樣飛走了。

禮佛一行出了這樣的意外不得不半途而廢,衆人打道回府養傷休息。顧想珑扶着受驚的徐老夫人回上房去,丫頭婆子早早就在廊下等着,管事的李姑姑見人就跟上來:“老夫人受了驚,大郎請來的太醫已經候着了,切個脈煎服安神的藥再歇息吧。”說話間,簾子一掀,走進一穿着麒麟緋色官袍的長須男人,此事竟然驚動了淇國公從官邸趕回。

顧想珑同衆人上前去行禮,淇國公官袍未除,面沉如水,沒有一絲表情只揮手讓媳婦小輩統統都退下了。衆人都看出來茲事體大,依言退出去,直到出了正院也沒人多發一語。顧想珑領着紅杏要回自己的小院去,行到半途,忽然被扯進花園的竹林叢中,紅杏才喊了一聲就被捂住了嘴,另外有人攀上自己的袖子哀聲求道:”七娘別喊,是我。“

借着昏黃日光,顧想珑看清攔路的不是別人,是徐琏沁。她今日在馬車上跌傷了胳膊,一回府就被先送回她姨娘的院裏治傷了,沒想到此時卻跑出來在這裏攔下了自己。她應該也收到了淇國公趕回府中的消息,這次山匪劫道驚擾了太子就不是府內姐妹争鬥的小事,心裏害怕才跑來找自己。

果不其然,只聽撲通一聲,徐琏沁跪在了自己面前,抓着自己的裙角淚水漣漣地求起來:“七娘,我求求你,別把幕後主使是我姨娘的事情說出去。”

她膝蓋剛沾地,顧想珑就急忙去扶了,長這麽大還沒有被誰跪過,實在吓了一跳。可徐琏沁一面哭一面求,怎麽也扶不起來:“七娘,我從前對你不好,沒法子論姐妹情誼,但求求你在這件事情上高擡貴手,放過我和我姨娘,今後我當牛做馬、下輩子銜草結環也報答你。求求你,你親眼見到的,出門前我就告訴姨娘取消此事了。”說着就在青石道上磕起頭來。

顧想珑跳着躲開,叫來紅杏一左一右又扯又拽地把人拉起來:“我們好好說話,你千萬別這樣。”

“你肯答應我?”徐琏沁面露欣喜道。

”若是長輩問起此事,我會一五一十說出。我不會替你隐瞞雇傭山匪劫道的事,我也會禀明長輩你出門前已打消這個主意。“

随着顧想珑的話,徐琏沁的臉逐漸灰敗下去,揪着她的手,淌着淚說了一連串的“求求你”,可也不能再說出更多的懇求。

就在此時,竹林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敢問五娘子可在此處?”是上房的李姑姑。

“姑姑稍等。”徐琏沁慌張着抹淚收拾行容。

外邊李姑姑卻又催了一句:“五娘子,宮裏娘娘譴人給小娘子送了時興的首飾,還請快随我去謝恩吧。”

顧想珑隔着竹枝看李姑姑,這裏的娘娘指的是大房的嫡長女,十五歲被選入宮,如今已經是九嫔之一。此刻已近黃昏,徐嫔卻遣人來送禮,顯然是假借明目實則是來替宮中問話。而李姑姑不請自己,單獨請徐琏沁,看來是先前她與姨娘設計謀劃的事敗露了。

徐琏沁也想到了這裏,面色比腳底的青石板還青,神色惶惶地抖了好一會,攥住了她的手:“七娘,你同我一起去。”

早晚的事,徐琏沁總要說出自己替她作證,顧想珑便應了下來:“別抓我,我同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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