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崔姑姑一進門就放了一個大雷:"沁娘子要進宮做娘娘了!"
顧想珑核桃都忘記往嘴裏塞了。今日清晨,徐嫔連辭行都免了,急急忙忙要把兩人送出去。徐琏沁明明與自己同住,卻先自己一步待在馬車裏。而且昨晚皇帝宿在漱玉殿……種種因素,這樣的結果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徐琏沁的大膽真是令人咂舌。
雖然手段不堪,可不論如何确實為她和她母親掙出一條生路來。
"要我說,還是我們娘子懂事知禮,沁娘子這一招,府裏臉面都沒了,大房二房都不愉快。"崔姑姑如今不敢像往日自大,說話觑着顧想珑的臉色,見她沒有不快,才敢繼續八卦。
她一屁股坐到床邊,從果盤裏抓了一把瓜子繼續說起來:"娘娘身邊的染梅把沁娘子帶到上房去,老國公和老太太把門關了,婆子丫鬟都趕得遠遠的,沒人聽見說了什麽。半炷香過去,國公親自下了禁令,命沁娘子和柔姨娘禁足院中,染梅姑娘也跟着在那裏住下了。"
"那姑姑怎麽聽到的消息?"顧想珑捧哏。
崔姑姑露出一個家生子的得意微笑:"是老夫人身邊的阿李送沁娘子回去的。阿李與姑姑我幾十年的姐妹了。阿陶還沒走出院門,二夫人就與二爺吵翻了,摔了好一通東西。柔姨娘可抖起來了,說自己給二夫人端茶遞水怎麽樣也是應當,可沁娘子身份不一樣了,二夫人怎麽也該講點尊卑國法。"
崔姑姑說着還模仿柔姨娘的腔調,顧想珑仿佛能親眼見到梨花帶雨的柔姨娘趴在地上如泣如訴地說這句話。
"二夫人也是苦命。"崔姑姑說完都嘆了一句,最後又找補得叮囑了一番顧想珑:"七娘,這些話我們房裏說說便是,出了院門你只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你是嬌客,這些糟心事都和你沒關系,你也別管。"
二夫人第二天就氣病了。
她素來菩薩一樣柔軟的性子,如今鬥雞一樣和丈夫吵起來:“沁娘謀害親姐,還險些把整個國公府害了,你如今不懲戒她,還要護着柔姨娘!徐數,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和貞娘?”
“沁娘現在可是陛下的女人,你在說什麽胡話!”徐數沉着一張臉:“你素來懂事,如今心裏也該明白,我們一家子、貞娘未來還得依靠沁娘——你瘋了!”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二夫人迎面潑來的茶水打斷,徐數一抹臉上的毛尖:“真是瘋了!你這妒婦!”罵罵咧咧摔門而去。
二夫人趴在桌面上哭得更大聲了,始終沉默着坐在一旁的徐琏貞坐過來開口安慰母親:“阿娘,父親偏心,可話卻不假,事已至此,沁娘的事已經不容你我做主了。”
二夫人淚水漣漣地看着女兒,可悲又可恨地哭道:“我苦命的女兒,我真想要剖開你父親的心看一看,究竟是不是黑的……”
二房不得安寧,大房也愁雲慘淡。
正房裏,徐大夫人屏退左右,請來了染梅,同娘家陪嫁來的婆子議事。只是房門一關,一主兩仆對面沉默,半晌也無話。
“夫人,這太欺負人了。”從小帶大徐嫔的婆子先忍不住哭了出來:“慧娘子不過十五就被送入宮中,深宮裏獨個支撐到現在,她是再要強不過的性子了,如今沁娘鬧這一出,不是把她的臉皮撕下來扔在地上踩嗎?”徐慧正是徐嫔的閨名。
徐夫人聽了也忍不住滴下淚來,咬咬牙卻只能說;“若是慧娘嫁的是尋常人家,我恨不能将那小娘養的打到街上去。可……可這已經是天家事了,沁娘的安排再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
“夫人莫傷懷,娘娘豈會為那些小人所擾。”染梅遞了帕子過來,安慰道:“這樣下作手段,人人不恥,且看宮中陛下、貴妃都沒有發話,只送了沁娘子回府,将來如何,還未必呢。”
“正是正是,還是染梅說得有道理。"婆子一抹淚也開始勸起來。
染梅繼續道:“再說,夫人是最懂娘娘脾氣的。娘娘目下無塵,根本就不把沁娘放在眼裏。今早送人回府,半句也沒多提沁娘子,卻有心思細細為七娘子備了一份禮。”
徐夫人心思活了起來:“你是說,慧娘她屬意七娘?”
這說的就是七娘和徐琏奇的事了。
徐慧娘和徐琏奇乃是嫡親的兄弟,往日她也曾和女兒商議過徐琏奇的親事,當時母女二人都認為顧七性子柔懦,是個要嬌寵着的主,沒辦法為徐琏奇籌謀計量,難為佳媳。但經此一事,顧七面對天威仍然能夠從容沉穩上陳實情,為國公府洗清嫌疑。可見是個有成算的,将來想來也能做好主持中饋、輔佐丈夫。
身旁的婆子跟着說:“這下可好,本來七娘子和小郎君互相就有情,若成了可真是佳偶。”
徐大夫人心中對顧七的态度也有了變化,但還是猶豫:“可老太太是屬意顧七和薛家三郎的……”
“又不曾真的和薛家定親!”婆子激動道:“再說七娘若能嫁進府裏,長伴老太太左右,她怎麽會不開心?從前只是看夫人的意思,老夫人只能退而求次,不然……”
徐大夫人擡擡手,打斷道:“此事不能急,還是要從長計議,尋時機探一下老夫人的口風。”
深宮大內,紫宸殿上,也有人在談論顧想珑。
明德帝今日本不想見蕭貴妃,目前太子遇匪一案他尚且不能給她一個想要的交代
方才兩個兒子才在自己這裏又鬧了一場。大理寺卿送來的案情,根據淇國公府一批奴仆的供述,順藤摸瓜竟找出他們聯系山匪的中間人形容樣貌與太子太傅小兒子的書童相似,而那書童卻于三日前回鄉探望病重的祖母,在江上翻船溺水而亡,一家老小也忽然得了急症去世。查到此處竟成了一樁無頭案。
"父皇,這定是有人意圖陷害我啊!"吳王最先嚎起來。
太子也跟着掀袍下跪,替太傅兒子作保:"父皇明鑒,兒子昨日是臨時起意要去看慎言與淇國公府議親,去時也并派人通傳未,他們斷無可能未蔔先知兒子要出行。"
"興許有不軌之人一直在太子身邊撺掇呢?"吳王說道。
兩相争吵起來,吵得明德帝頭疼欲裂,正要開口阻止。殿中忽然響起一道冷冽的聲音,劈開亂麻般的局勢:"既如此,孫兒請兵剿匪。"
明德帝擡眼看向坐在一旁的沈肅,他作為第二受害人,今日也被太子一道叫來,本來只是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甩着香囊系帶上的琉璃珠。
如今他手裏仍是握着那只靛藍碧海托月香囊,只身子坐正了些:"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是山匪,總有山寨。山底下的都死了,寨子裏總有還活着的。大王叔若是無力剿匪,侄兒願分憂。"
吳王被他這話氣得脖頸通紅,當即也跪下向皇帝請命:"哪有侄兒來管叔叔封地的事,兒臣請命剿匪,定給父皇、太子殿下一個交代。"
太子認定了幕後黑手是吳王,自然不會讓他得逞,便出言支持沈肅:"父皇三思,王兄自證心切卻是思慮不周,本來就有嫌疑,如果再領兵剿匪,難免落個殺人滅口的口舌。不如還是讓阿肅去,他也該歷練一番了,我願出借東宮衛隊。"
明德帝實在被吵得頭疼,擡手按下兩個鬥雞似的兒子,側身去問沈肅:"你可行?"
"孫兒只要一千羽林軍。"沈肅起身掀袍,單膝跪地,立下軍令狀:"十日之內,必定蕩平京畿方圓一百裏三十九連山的匪徒。"
蕩平?
黃毛小兒好大口氣,吳王險些沒跳起來指着沈肅鼻子罵,只是被明德帝搶先了。
他擡手點了一下沈肅:"答應你了,只是若不成,你就給朕乖乖待在宮中讀書。"
"陛下瞧好了。"
事情議定,明德帝讓內侍進喜陪沈肅去東羽林軍軍營傳手谕,也借着困乏的由頭把兩個兒子送走了。才打算疏懶片刻,殿外就通傳貴妃來了。
進喜沒回來,殿裏剩下那幾個的小內侍攔不住貴妃,他歪在榻上眼見着滿頭珠翠的蕭貴妃就風風火火地沖進殿中給他行禮了。
"貴妃免禮——"他話音未落,貴妃已經起身走到他榻邊坐下了。
明德帝正愁她要問太子遇匪的事,卻聽她慢悠悠開口:"陛下,本來後宮的事不該來煩擾您,可此事臣妾實在拿不定主意,只好請您定奪。您昨晚在徐嫔宮中幸了國公府的五娘子……"
明德帝之前還真的忘了,這麽一提才想起那個梨花帶淚的沁娘子。
"能得陛下寵幸是她的榮幸,本該将她留在宮中侍奉天子。但臣妾已經做主将她先遣回國公府了,一來她先是勾結匪徒陷害嫡姐後又在長姐宮中勾引姐夫,人品心性實在不堪……"
如今白日昭昭,明德帝也覺得昨日有些荒唐,只好連連點頭:"貴妃所言極是,就按你說的辦便是,不必問朕。"又連忙轉移話題:"還有一事請貴妃放心,太子遇匪一事朕定讓他們嚴查到底。"
"陛下明察秋毫,臣妾自然相信您會給我和三郎一個公道。"貴妃起身又給明德帝行了一禮,又道:"陛下将事情托給我,依臣妾的意思,就将徐嫔妹妹送入玉清觀靜修,全了天家顏面,也給淇國公府留了體面。"
"這……她一個妙齡少女就這麽送去道觀裏,青燈古佛相伴一生……"明德帝猶豫起來。
貴妃佯作不見,仍是笑盈盈地提起另一個話頭:"說起年紀,臣妾想起昨日一同進宮的那個顧小娘也是一般年紀,陛下可記得?"
花一樣的年紀,花一樣的面容,明德帝怎麽不記得,他只是想想,臉上就浮起笑容來。
貴妃又問:"陛下覺得她與阿肅可相配?"
明德帝看過去,貴妃笑得恍若慈母:"昨日阿肅在山道上救了人家小娘子,回來就找尚香局配了一樣的香。阿肅往日舞槍弄棒,陛下何時見過他哪家對小娘子上心了?"
明德帝低吟一聲,想起前邊沈肅握在手裏那只靛藍香囊。
"清河顧氏之女,敏慧溫良,樣貌也是花一般。"貴妃誇了一通:"最重要是阿肅對她有意。"
明德帝不說話了,他宮中已有徐嫔,但徐嫔入宮已久,給阿肅迎娶徐氏表妹也無傷大雅。可若他再納徐漣沁進宮,一家爺孫娶姐妹,可就難逃天下人議論了。
紫宸殿中帝妃一時無話,只有香爐中的龍涎香靜靜地燃着。貴妃看着明德帝猶豫,面上笑意不改,連續問了他三問:
"陛下可還記得去歲春花宴上,戶部陳尚書的嫡孫女給阿肅遞了一枝花,阿肅抖出一只蟲來放人家酒杯裏?"
"還有秋獵的時候陛下讓阿肅帶丹陽崔氏的長女帶去獵狼,他砍了狼王的頭送人家,把小娘子吓得連夜回丹陽去了。"
"還有崔将軍的小女兒……"
"行了,"明德帝在回憶裏痛苦地按住了額角:"難得阿肅喜歡,貴妃多上點心,替朕相看相看。徐嫔之妹一事,貴妃去辦就好,不必再來問朕。"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修文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