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崔姑姑先認出了定國公府的馬車,顧想珑聞言掀起簾子,看見了那架先一步停在薛家門口的馬車,黑漆朱幕,雕花飛翹的蓋檐上挂着一盞青銅風鈴,上面印着“定”字。

這不是管家仆從出行會用的車,那麽上面坐着的主人便不難猜測——陳荔也來探望薛三了。

顧想珑靠在車壁上,有些沮喪地揉了揉臉。雖然她穿來以後做了努力,可似乎自己的蝴蝶翅膀并沒有扇動起太大的旋風,事情還是按照原來的劇情走向發展着。她阻止了沁娘勾結匪徒,卻還是在禮佛路上遇到了山匪,薛三還是救了陳荔。而陳荔,似乎也正如劇情裏的那樣,喜歡上了薛三。

“小娘子?小娘子?”紅杏不知她心境變化,低聲問了兩聲。

顧想珑又狠勁揉了臉頰兩下,振作精神站起來:“紅杏快!我們下車去探望薛家三哥哥。”

坐在馬車中的,确是陳荔。

那日報慈寺山路上遇匪,她與薛家郎君并肩作戰、共同擊退匪徒,自己被匪徒拽下馬的時候,是薛郎君回頭來救。後來她聽聞薛郎君因此傷了腿,回來以後一直卧床養傷。從聽到這個消息起,她便在家裏待不住了,自己身體才好一些,就忍不住央求了母親來薛家。可到了薛家門口,卻見那個顧七娘也來了。

她從前聽貞娘說,顧七和薛郎君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兩家父母早年就曾有意定親。

顧七今日穿了五暈羅銀泥衫子,藕絲衫子柳花裙,挂着紫銀泥銷金羅,滴露春花一樣下馬車。薛家夫人出門來迎她,陳荔見她屈身行了一禮,雲髻上的玉步搖一晃,垂珠的光映襯這妍麗無比的容貌,如用白玉一樣散着瑩瑩融光。

“小娘子,我們還下車麽?”外頭的車夫問了一聲。

陳荔放下了簾子,半響沒有答話。她想着自己今日只是來探病,薛郎對自己有搭救之恩,她來答謝,這事光明正大、無可避人。就算是遇到了顧七,就算顧七與薛郎情誼非比尋常,她此行也無可指責,再說清者自清,她并不在乎顧七的看法……

“小娘子?”車夫又問了一聲。

陳荔氣惱地摔了一下腰間玉佩,自己行事一向果斷,不似一般女兒拘束,怎麽此時猶猶豫豫顧前顧後的!

“不去了,回府。”她氣惱地回了一句,最終也沒有下馬車。

此時此刻的同一條長街。

“王爺,我們還得進宮複命去。”東羽林軍将領鐘東查驅馬上前,差着一個馬頭,探身恭敬地向坐在白馬上的少年郡王詢問。少年沒有回應,像是并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信手卷着金馬鞭,望着前方不遠處的巷口,一方宅門前停了兩輛國公府的馬車,定國公家等了好一會就走了,而淇國公家的則下來一個絕頂漂亮的小娘子。

見他看得認真,鐘東查不敢再催。若是從前,他對這位京都小閻王只有怕,卻是怕他權勢,心裏沒有敬畏。此次剿匪一行讓他對沈肅徹底改觀了,本來以為自己這次是去替皇子背書,擔了苦累給小皇孫掙功勞,卻不想沈肅對用兵布陣行軍之法很有研究,幾番攻寨對敵之法皆出自他,真真是用兵如神,殺敵如閻王,鐘東查實在心服口服。

鐘東查在旁等了好一會,只見沈肅在空中甩了甩馬鞭,道:“不急,你等着,本王去見一見舊友就來。”

“啊?”鐘東查愣了:“可、可營裏還關着那些俘虜……”這些俘虜可不是一般匪徒,在吳王的封地上俘獲,又與太子遇匪有關系,和兩位皇子都有牽扯。就他們進城這一陣子功夫,估摸着暗中就有不少人蠢蠢欲動了,這般要緊事怎麽還能放一放。

沈肅卻不理,已經策馬往那淇國公府馬車停着的宅子去了。

薛家的确是敗落了,且看他們在京都租的這個宅子便曉得,不說與國公府六進的大宅院相比,就與自己住的覽翠軒一比都小得可憐。大門一進就是個方寸大的院子,三棟房子一眼就看淨。正屋住着薛夫人,東側的屋子是薛三起居讀書用功之地,西側是仆人居所,那匹瘦老馬就拴在西屋旁的草棚裏。

薛夫人這個主家比顧想珑還要拘謹,她作為長輩卻也到大門上去迎小輩,把人一路請到正堂上:“七娘,坐。我已讓人去叫三郎了,你且等等。”

到了京都,薛夫人還是第一次在家中接待客人,更別說是顧七娘這樣嬌生慣養金尊玉貴的小娘子。三郎要科考,家中每一分錢都要緊省着用,所以桌上連個果碟也沒擺,如今待客就顯得局促了。薛夫人捏了捏掌心,撐着笑把茶盞從婆子手裏接過來,放到顧想珑面前:“七娘,喝杯茶潤潤嗓子。”

說了這句,薛夫人又遣人去叫了一次兒子,她實在不懂如何接待嬌客。正拘謹焦慮的時候,好在顧七主動開口了。

顧想珑聽薛夫人派人通傳兩次,忍不住開口關心起來:“三哥哥的腿還未好全麽?我聽說沒有傷到筋骨的,走動有沒有妨礙?不若我去他房中探望也可以的……”

她話還未問完,就聽到背後響起兩聲咳嗽。回身一看,是薛三來了,他看起來比之上次又清瘦了不少,穿着清灰長袍,見自己看來,淺淺一笑回答道:“沒有傷到筋骨,只是母親要我多休養些。”

“阿恒,你來啦。七娘來探望你來了。”薛夫人見到兒子如同見到救星,忙上前把兒子扶過來坐下。正要松一口氣時,就看見婆子慌慌張張從院裏跑過來:“夫人、夫人,郡王來了。”

其實不用她喊,堂上三人都見到了那位烏發白服束着金冠的小閻王,他自若地仿佛回家一般,把手裏的缰繩往門邊的老仆手裏一丢,就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了。

顧想珑和薛三都站了起來,還沒有迎上去,沈肅長腿就已經邁進門裏了。他進門便掀袍坐了下來,嵌着紅寶石的金絲馬鞭往桌上一放,飛揚的眼尾一動,朝薛夫人随意一拱手道:“薛夫人。”

薛夫人收了慌張,恭敬地屈身行禮:“薛氏見過殿下。”薛恒和顧想珑也一起向他見禮。

“不必多禮,”沈肅揮了揮手:“聽聞薛郎君上次遇匪受傷未愈,我恰好路過便進來探望一番。”

“多謝殿下關懷。”薛恒再次拜謝。

沈肅顧自給自己倒了杯茶,頭也不擡地說:“坐吧。”

薛恒依言坐下接過了茶壺給他倒茶,一旁的顧想珑見他們要談話的樣子,自覺此行時機不對正要告退,還未動作卻見沈肅先看了過來,墨黑的眼睛望着自己好一會。

他說:“顧小娘子也坐吧,我也只是來探望病人的,不必避諱。”

這房裏他最大,顧想珑依言坐了下來,薛夫人卻說着要去準備果子告辭了。

薛夫人趨步離開正屋,走到院中去,見郡王的那匹高大雪白的駿馬立在草棚中,把自家的那匹老馬擠到了角落去。她掏出一角銀子塞給婆子:“快去,買兩碟果子來。別怕貴,買最好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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