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事實證明,雖然納撒尼爾那條人魚外表不怎麽靠譜,但是東西還是很有質量保證的,至少德比手臂的傷口一天天地開始愈合了,這讓雷伯汀滿意于那些珍珠金幣沒白花。

但是這天艾佛表情慌張急急忙忙游過來的一句話結束了雷伯汀的好心情,“雷,族長要見你。”

雷伯汀有些摸不着頭腦,“見我?見我幹什麽?”

艾佛表情很是不安,“我也不知道,可是聽說好像是我們去禁地的事情被族長發現了。”

雷伯汀一聽,表情有些不信,“不能吧,要發現早發現啊,怎麽現在才來說?”

艾佛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之前我沒跟你說族長不在這裏,他昨天才回來的。”

雷伯汀還是不信,“我們去禁地的事情不是沒誰知道嗎?”

“我也不清楚,按照道理來說是這樣的。”艾佛有些煩躁地用尾巴拍了拍地面,“可能誰看到了我們不知道吧,說不定是德——”

艾佛的話沒有說完就被雷伯汀打斷,“不會是德比的。”說着雷伯汀起身拉着艾佛往外走,“別胡思亂想了,你不是還沒确定嗎,說不定是別的事情,去了不就知道了。”

但是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樣,倒黴的來了喝涼水都塞牙,越是不想是怎樣的它就偏偏是怎樣的。

雷伯汀被艾佛帶到族長面前,看着族長手邊上的那一片孔雀綠的魚鱗雷伯汀心裏咯噔了一下。

表情威嚴的族長查斯看到雷伯汀的表情在心裏哼了一聲,“知道這是什麽嗎?”

雷伯汀瞟了一眼正冷冷看着自己的族長,決定走坦白從寬的路線,“知道。”

人魚族長看着雷伯汀低頭裝老實的樣子,這回哼出了聲,“那就說說這是什麽吧。”

雷伯汀老老實實答道,“這是我的魚鱗。”

原以為雷伯汀會插科打诨的族長被雷伯汀的坦白弄得愣了一下,但是很快表情又恢複了原樣,“知道我是從哪裏找到的嗎?”

雷伯汀現在有一說一絕不隐瞞,“知道,是從禁地找到的。”

這股子幹脆利落勁又讓查斯多看了雷伯汀兩眼,他不明白怎麽自己出去了一趟這族裏有名的壞小子就轉了性了,遇到這種明顯讨不了好的事情居然也不推脫還幹脆地承認了,這海水是要倒流太陽是要打西邊出來了嗎?

人魚族長不說話,雷伯汀也就老老實實地保持沉默。

過了一會兒,查斯輕咳了一下,語氣依舊威嚴,“很好,至少沒有再撒謊去掩蓋你的錯誤。你明知道禁地是不允許去的,為什麽還要跑到那裏面去?”

雷伯汀知道這個時候态度越誠懇越好,于是垂着腦袋答道,“就是為了好玩,刺激。”

“好玩?刺激?”查斯因為雷伯汀的老實态度稍微下去了點兒的火氣又騰地冒了起來,他眼睛冒火地游到雷伯汀的面前,聲音高了八度,“為什麽你的年紀越大,自控能力卻越差了呢?禁地是可以找好玩找刺激的地方嗎?你是太不把禁地當一回事還是太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裏了?”

雷伯汀低頭認錯,“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那麽沖動的,回來的時候我就後悔了,真的很抱歉族長,下次我再也不會這麽沖動了。”

緊接而來的一句抱歉又将查斯的話給堵了回去,他一噎覺得這雷伯汀轉變實在有些太大了,低着頭想要看看雷伯汀是不是為了敷衍自己所以才做出這樣檢讨的姿态來,但是怎麽看雷伯汀都是一副真的不能在真,誠懇的不能再誠懇的認錯樣子,一時間,查斯也有些拿不準了。

看了一會兒,查斯為雷伯汀的行為找了個理由,看來是上次的禁地之行吓壞他了,所以現在才這麽的老實,看了看放在手邊的魚鱗,又瞥了一眼雷伯汀受傷的那道新增的小印子,查斯最終沒有再對雷伯汀咆哮,只板着臉說道,“你們這些年輕的人魚們,永遠都是要得到了深刻的教訓後才知道什麽叫害怕,什麽叫守規矩。這一次萬幸沒有出什麽事情,但是我絕對不允許下一次。為了讓你深刻的記住這一次的教訓,你去禁閉室反省吧,七天以後再出來。”

诶?聽到查斯做出的決定,雷伯汀擡起了頭,有些懵,怎麽幾句話的功夫就變成了行政拘留了呢?原本以為被削一頓就行了的,這和自己的預想有些不像啊。

但是查斯誤解了雷伯汀的表情,畢竟,對于生性愛自由的人魚來說,禁閉七天實在算是一個比較重的懲罰了,于是緩下了語氣勸道,“你已經是一個成年人魚了,難道還想永遠就這樣東游西晃下去嗎?趁着這個機會,好好想想你以後的路該怎麽走吧。”

于是雷伯汀就這樣無法反抗地被送進了關犯了錯的人魚的禁閉室,期間,他還看見拉夫爾和艾佛都哭喪着臉被他們各自一臉怒色的爸爸揪回了家,看樣子也是東窗事發了。

獨自呆在寂靜的,光線昏暗的,除了礁石還是礁石的禁閉室,懵了半天終于回過神來的雷伯汀有種說不出來的囧感,上輩子雖然說也惹事兒,但是好歹也是個奉公守法的良民,從來不踩法律的紅線,怎麽到了這兒一個月不到就被判了個行政拘留七天呢?這究竟算是怎麽回事兒啊!

好吧,且不論雷伯汀心裏有多想咆哮,有多不痛快,至少現在他得老老實實地呆在這個許久沒有人魚光顧的班房裏好好反省加思考未來,守在外面的兩條人魚保證了在這七天內雷伯汀不會被任何人打擾他的沉思之旅。

人,永遠都是在失去了以後才會懂得擁有的可貴,就好比現在,只過了大半天雷伯汀就深刻地領悟了什麽叫做‘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偌大的禁閉室只有自己一個人,半點活物都看不見,目及之處除了灰撲撲的礁石還是灰撲撲的礁石,看多了心情都變得陰郁起來,如果不是自己刻意弄出來的聲響,這裏永遠都是死一般的寂靜——這樣的環境讓自由慣了熱鬧慣了的雷伯汀簡直要抓狂,再一想到這只是第一天,還有剩下的難熬的六天在等着他,他連越獄的心思都有了。

起先為了殺時間開始自我展示各種泳姿,狗爬,自由,蝶泳,蛙泳,游累了歇口氣又開始唱歌,從流行到古典,從搖滾到鄉村,從兒歌到紅歌,折騰完了又開始試圖對離他遠遠地守在大門口的兩只人魚喊話,但是喊破了嗓子也只能看到那露出來的一對半截魚尾動都沒動,至此,雷伯汀徹底絕望了,他開始像被抽掉了骨頭似地雙手伸出石欄外腦袋貼在石欄上望着虛無的某一點切實地感受着時間的流逝。

坐牢當然很痛苦,但是好在人魚還不興搞虐待那一套,到了點就會給發牢飯——兩條魚,這個時候雷伯汀眼珠子才轉一轉,想對送吃的來的人魚聊兩句,可惜人家正眼也不瞧雷伯汀一眼,放下東西轉身就走了,雷伯汀又蔫了。

折騰一陣歇一陣,折騰一陣歇一陣,雷伯汀最後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地就這麽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等他被德比叫醒的時候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差點兒忘了自己這是在坐牢改造。

等到醒過神看着抓着石欄小聲叫他的德比,雷伯汀這才臉色一變飛快地游過去朝有人魚守着的地方看,然後神情緊張地問德比,“你怎麽來了?不是不讓人來探望的麽,被抓到你也想住進來還是怎麽的?”

相較于雷伯汀緊張兮兮的表情,德比的表情倒是顯得輕松許多,他擺擺手,“現在是晚上,外面守着的人魚都走了,不會被發現的。”

經德比這麽一說,雷伯汀這才注意到當初那兩只人魚守着的那個圓洞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一道石門替代了,那兩截尾巴也不見了蹤影。

發現到這一點,雷伯汀這才松了一口氣,但是随即又挑起了眉毛,“那門都關了,你怎麽進來的?”

這時德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表情,他伸手朝某個方向指了指,“從那裏面偷偷進來的呀,虧得我瘦,要是胖一點兒就進不來啦。”

看着德比如水般清澈的眸子中顯露出來的小小的狡黠與得意,雷伯汀也跟着笑了起來,“行,真有你的。”

見雷伯汀笑了,德比也跟着笑,然後還不忘拿出自己帶來的東西,“你吃了東西沒有啊?我給你帶了魚來呢,餓了吧?”

沒想到德比費心偷跑進來就是為了給自己送吃的,雷伯汀有些愣住了。

而德比看到雷伯汀呆愣愣的樣子有些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雷,你怎麽了?”

回過神的雷伯汀看着德比擔憂的表情,這才無聲笑笑搖搖頭,“沒什麽。”說着側過身指了指那用來放東西的石臺,“我吃了,不餓,是外面那些守着我的人魚給送進來的。”

“哦……這樣啊,”聽雷伯汀說自己吃了,而且那石臺子上的确有半條吃剩下的魚,德比這才點點頭,但是還是沒收回遞過來的魚,“這些你也留着吃吧,晚上沒有人魚守着,要是餓了怎麽辦?”

雷伯汀看着德比堅持的樣子,搖搖頭,“不用啦,那裏不是還剩了麽,我晚上本來就吃得不多,看樣子他們三頓都會送吃的,不會餓着我的,你別擔心。”說着又引德比去說別的話題,“說起來,你怎麽跑到這裏來啦?都晚上了你還出門?”

德比低頭看了看自己輕輕搖擺着的魚尾,小聲道,“我聽說你被族長關進禁閉室了,聽說是因為你去了禁地,心裏着急,所以等到晚上那些看守的人魚離開後就進來了。”說到這裏德比擡起頭很認真地看向雷伯汀,“不是我告的密,真的。”

看着德比眼裏那隐藏不住的小小的緊張,雷伯汀抿嘴笑了笑,伸手過去撫了撫德比柔軟的金發,“當然,我知道不是你。”

雷伯汀的肯定卻讓德比低下了頭,“你怎麽這麽肯定?”

雷伯汀輕笑出聲,“因為我被族長抓住是因為族長撿到了我和劍魚撕鬥的時候脫落在禁地的鱗片呀。”等到德比擡起頭看向自己的時候,雷伯汀又接着說道,“而且,即使不是因為族長撿到了我的鱗片才抓住我去禁地的,我也相信不會是你告的密,我相信你,你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對嗎?”

對上雷伯汀信任的目光,德比心頭一熱,使勁地點點頭,“嗯,我不會的。”

明明錯的就是自己這一方,但是卻依然感動于自己的信任,這樣的德比讓雷伯汀帶上了些微酸的感覺,他伸出手放在德比的肩膀上,“而且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我做錯了,不管是否有人告密,這都是我該為我自己犯的錯誤所付出的代價。”

不知道為什麽雷伯汀又會說到這上面來,但是德比還是很認真地說,“可是我不會去告密的。”

面對這樣執拗的德比,雷伯汀反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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