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不嬌氣

送藍雪梧上樓之後,喬倚夏遲遲沒有下來,這讓路西綻不覺有些躁郁,車中沉悶的氣息讓她胸口也随着發悶,便開開車門向外頭走去。原來喬倚夏不是沒有下來,而是站在一旁接電話。看得出來她神色緊張,應該是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而路西綻,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陳念微。

“盧桂萍沒撐住。”喬倚夏挂斷電話之後朝車邊的路西綻走來,嘆了一口氣,“陸遠平也去了,咬舌,說是聽到消息之後一直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歌。”

想着那首《知心愛人》,喬倚夏眼前浮現出了陸遠平痛苦而絕望的表情,這對于他來說或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沒有開庭,沒有審判,他尚未被定罪,以最輕松的姿态追随着自己此生最愛的人。

“他們都解脫了,只可憐了念微。”上一代的恩怨糾葛,最終還是苦了無辜的下一代。

路西綻雙眸低垂,薄唇緊閉,高挺的鼻梁将她的氣質在這寒冷的冬日襯托的異常冷峻。喬倚夏看了她一眼,輕啓雙唇道:“路教授,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關于那一首《知心愛人》。”

那天在醫院裏,他們幾個人趕到之後,床頭的手機放着《知心愛人》,很明顯,那是路西綻調出來的,陸遠平和盧桂萍的定情曲。路西綻将碎頭發捋到耳後,宛如一個高貴的名媛:“人在壽命将盡的時候,總是靠着一些珍貴的情才得以維持生命,她手指敲擊床單的頻率看似沒有規律,實則每過一段時間就是一個循環,她是靠着那個旋律昭示着她跟丈夫之間的愛情,喚起自己的回憶。而很明顯,那是一首歌曲。”

喬倚夏的笑意愈發明顯,她無奈地聳聳肩,靠近路西綻幾分,而後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不是在問教授是怎麽猜出這個曲子的,而是我很好奇,路教授竟然聽過這首歌曲。”

路西綻竟被她這番話堵得地說不出話,臉色微微漲紅,但良好的心理素質依然足夠讓她維持波瀾不驚的狀态。

她清冷而高傲地說道:“你在嘲笑我。”

“我發誓,我沒有。”喬倚夏邊說邊舉起右手做發誓狀,随即按了一下車鑰匙,打開車門,随即擡頭看向路西綻,“我是在羞辱你。”

當喬倚夏将羞辱二字說出口時,她就應該明了,她無疑是在挑戰路西綻的忍耐極限。像路西綻這種性子,清高孤傲,心比天高,眼睛裏只容得下自己,哪裏會想到的有一日會輪得到別人對她說這種話。她沉默地上了車,坐在後座,抱着雙肩一言不發。空調開得很足,但卻蓋不過她身上不停向外冒着的寒氣。

喬倚夏從車內後視鏡裏看着她緊抿着的嘴唇,只能放軟了語氣示好道:“方才是我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而路西綻也沒有為難她的意思,只是幹咳了一聲問道:“我會聽這種歌,很奇怪嗎?”看她那副明明很想知道答案卻又壓抑着自己的樣子,喬倚夏忍不住笑出聲來。

“也不是。”喬倚夏邊掌控着方向盤邊回答道,“只是聯想到,一個高冷美麗的犯罪心理學教授,在某個冗長孤獨的深夜,打開cd,裏面播放着《知心愛人》、《茶山情歌》、《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的開》這種歌曲,覺得有些奇妙。”

在喬倚夏的想象中,路西綻高貴的名媛淑女形象之下與之相匹配的應該是一些同樣優雅的鋼琴曲或者小提琴協奏曲,而不是年代久遠的老情歌,并非俗氣,而是同她一直以來塑造的形象不甚相符。所以才會引她發笑。

本以為路西綻會說“你的想象力可真豐富”,而出乎意料的是路西綻卻沒有立刻反駁,而是微微蹙起了眉頭,繼而緩緩說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此番喬倚夏便更加想笑了,她原來只是想調侃她一下的,不料卻真的被自己給蒙中了。腦海中幻想着路西綻邊聽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的開邊一臉陶醉的表情,喬倚夏覺得自己忍笑忍得幾乎有些胃痛。

而路西綻冰冷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幻想:“如果你認為我在聽歌曲時會流露出什麽陶醉的神情,那麽我想你是電視劇或者言情小說看多了。我與你們不同,你們凡人聽歌是為了娛樂消遣,而我,是為了廣泛涉獵。”

喬倚夏果真斂了笑意,玩笑歸玩笑,但路西綻說得仍舊是有道理的。像這次陳陸兩兄弟的案子,音樂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無論是那首《雙生花》,還是後來的《知心愛人》,無疑皆是此案的關鍵點。另外,路西綻果然是中二病的晚期患者,一口一個你們凡人,倒是說的順口。無奈,喬倚夏不再出聲,留給“仙女姐姐”足夠的時間小憩。

回到宅子之後,路西綻徑直回了卧室,喬倚夏心想她應是沐浴去了。自己也回到房間有同樣的打算。身上這莫名其妙的怪味道,對于兩個極度潔癖患者來說,真真是致命危機。

果真還是自己的衣服穿起來舒服。從浴室裏走出來的喬倚夏心想道。她穿不慣路西綻為她準備的衣服,倒是跟潔癖無關,畢竟是新衣服,可這樣吃她的穿她的用她的,喬倚夏總歸有一種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感覺。于是送藍雪梧回家時自己也簡單整理了衣物一并帶來。

而奇怪的是,好不容易不用擔心臨時出任務,喬倚夏沐浴過後想得不是美美睡一覺,而是去看看路西綻在做什麽。

而此時此刻的路西綻,正身處她的專屬密室裏,手裏拿着米分筆,對着黑板落下字跡。這是在犯罪心理的研究過程之中必不可少的一步,路西綻在黑板正中央畫了一個正方形,裏面打了一個問號,由正方形發散出了好幾條箭頭,指向各種不同情況的分析。

喬倚夏站在門外,險些被突然開門的路西綻驚着。路西綻倒是一臉平靜,看也不看她就向外走去。

“教授,今晚要吃什麽?我去洗菜。”喬倚夏問道。

“你覺得你做什麽不會燒糊我的廚房,那麽我便吃什麽。”路西綻頭也不回地往樓梯口走去。

“教授,你要去哪裏?”

路西綻定住腳步,轉過身子說道:“你是要二十四小時監視我嗎?”

“不是。”喬倚夏尴尬地搖搖頭,“我是想說,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天換太多件衣服,我的手都被水給泡的浮腫了。”就比方說早晨那件裙子,明明只穿着吃了個早餐,就扔到了洗衣房裏,那種名貴的衣服她又不敢用機洗,手洗總擔心洗不幹淨路西綻會不滿意。

“身為一個不稱職的保姆,你每天要做的事情不過就是洗幾件衣服。如果僅是這樣都令你感到委屈,那麽你大可以離開。”

有時喬倚夏覺得自己離她很近,像是認識了幾年甚至十幾年,可是随意同她開玩笑,可是當她用這樣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這般清冷的聲音對自己講話,喬倚夏又會覺得她的溫柔全部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記憶。而正是這樣一個對自己若即若離的路西綻,讓她快要招架不住了。

這一天過得很平靜,一直到晚飯過後兩個人都幾乎沒有再講話,喬倚夏按照青烨的記錄本做了兩個青菜,路西綻也沒挑什麽不是。

路西綻飯量不大,吃飽之後并沒有馬上離席,而是等着喬倚夏吃完。喬倚夏情緒不佳,也并非全部因為下午路西綻對她冷言相向,陳安和的案子給她的沖擊太大,想到昔日好友就這樣變成了孤苦伶仃的失心瘋患者,她也提不起什麽太大的興致。

“教授,謝謝你陪我吃飯。”喬倚夏禮貌地揚一揚嘴角,而後起身開始收拾碗筷,“你去忙就好,我來收拾東西。”

路西綻卻沒有離開,而是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說道:“你要是實在不願意洗衣服就算了,只洗你自己的就可以。”

“我沒有不願意洗,而是……”

“而是你覺得我沒必要一天換兩身以上衣服。”路西綻打斷她,而後嚴肅地說道,“但我的衣服實在太多了,每當換季的時候,像、d&g、kenzo這些品牌的設計師或者負責人總會郵寄一些新款給我,我總不能拂了別人的好意,穿都不穿一次。”

“反正衣服又不會跑,可以明年穿嘛。”喬倚夏耐心地向她提意見。

路西綻不可置信地驚訝地望着她道:“你讓我穿過季的衣服?”

喬倚夏這才想起來她面對的人是路西綻,不是什麽路人甲乙丙,喬倚夏只得溫柔地說道:“好了,我沒有別的意思,更沒有不想幫你洗衣服,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在陳述我的觀點。”路西綻說道,“我不喜歡強迫別人,如果你覺得有困難,我的衣服我可以自己洗。”

喬倚夏想也沒想便開口問道:“你會洗衣服?”

“難道離了保姆我就不能活麽?”路西綻擡高了雙眸,長長的睫毛像孔雀的羽毛一樣驕傲的忽閃着,“我沒有那麽嬌氣。”并非所有生活條件優越的人都有富貴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她請保姆不是因為自己有多麽的嬌氣,更不是想彰顯自己的身份有多麽高貴,而是繁忙的工作讓她極少有時間做體力活。

喬倚夏看着幾乎無所不能的路西綻感嘆道:“果然,真正有條件嬌氣的,往往卻都不怎麽嬌氣。”喬倚夏也見過許多從小被家裏人嬌慣到大,十八九歲還要媽媽幫忙盛飯洗衣服的,但那種女孩自立能力極差,往往成不了太大的氣候。

路西綻卻冷笑了一聲:“喬警官又在想當然了。”

“路教授家境殷實,樣貌美麗,人又聰明,應該是家裏人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卻難得的不嬌氣。”此番言論,的的确确是喬倚夏的真心話。

而路西綻卻明顯并不贊成:“如果家境殷實就有嬌氣的條件,那麽我自然也該以同樣的話來稱贊喬警官了。喬警官家境同樣富裕,不也算得上是不嬌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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