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葉舟的檢讨就在選出班幹的第二天的課間操。
要說劉燕為了殺雞儆猴是煞費苦心,特意讓全校師生提前集合,就為了聽她葉舟一人的檢讨。
為此葉舟還有些受寵若驚。
但用管玉蘭的話來說,她就是沒事找事,明明很多時候不需要對着幹,一定要劍走偏鋒,把路封死。
何苦呢。
管玉蘭一邊盯着臺上做檢讨的葉舟,一邊聽谷向陽跟萬侯隔着一人還在不停小聲叭叭。
谷向陽一臉崇拜:“沒想到葉舟是條漢子。”
萬侯壓着聲音瞄趙宇:“就是,要是我肯定吓壞了。”
谷向陽:“你那慫樣,能不提了嗎?”
萬侯:“你也好不到哪去,不也沒幫人家。”
“大宇哥。”
管玉蘭稍稍偏頭,就看趙宇在身後不遠的位置,跟谷向陽并排而站,不由得心中嗤笑,總算消停了。
趙宇擡腿踢了下谷向陽:“站直了!”
“你有那麽多話要講,是不是也上去露兩手?”
管玉蘭抿着嘴憋笑,盡量把視線集中在上面激情檢讨的葉舟身上。
可趙宇訓人的聲音自動鑽進耳朵,她想不聽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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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人發現,她不得不掐着大腿,強逼自己冷靜。
“你笑什麽笑,站好了,認真聽。”趙宇看到管玉蘭在前面一個勁的抖,幾步走來提醒她。
管玉蘭咬着腮:“知道了。”
終于等到葉舟檢讨完,劉燕又說了好半天關于校規的話,課間操的時間就所剩無幾。
各班排好隊準備回班的路上,葉舟才歸隊,她碰碰管玉蘭的胳膊:“怎麽樣,剛才夠不夠真誠,你看,我眼睛都哭紅了。”
葉舟指着自己布滿血絲的眼睛,不合時宜打了個哈欠。
她一哭就困。
“以後別總哭,好好的一雙漂亮大眼,都哭得不好看了。”管玉蘭從兜裏掏出一張粉色皺紋紙遞給她,“擦擦。”
葉舟盯着這張粉色皺紋紙皺眉,這不就是她姥姥姥爺上廁所用的那種,特別粗糙,這要是擦在臉上,第二天就得爬上皺紋:“我不是給你拿紙了,你怎麽不用。”
她拒絕用這種紙巾殘害自己脆弱的眼周,而且現在已經沒有眼淚了。
“我……”管玉蘭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紙,默默塞回去,“舍不得。”
葉舟翻着白眼嘆氣:“你就是這樣,我跟你說過無數遍了,我還有,還有,你不夠就跟我拿,咱倆誰跟誰,你怎麽就記不住?”
她說完半天沒等到回音,偏過頭去看,正對上管玉蘭的視線,看上去特別委屈:“那什麽,不是嫌棄,我是說,這眼周最容易長皺紋,現在我們還年輕,感覺沒事,以後老了就都暴露了。而且保養皮膚也是要從娃娃抓起,不說用多昂貴的護膚品,至少不能糟踐皮膚不是。”
“哦。”管玉蘭點點頭,沒再說話。
她總覺得跟葉舟有距離,雖然每次葉舟都傾囊相助,可越是這樣,她越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如鴻溝一般,難以逾越。
這導致她一整天都悶悶不樂。
臨近放學,葉舟總算從那些書信中脫身。
每個學校總有那麽一幫人,說是非不分還不是,但莫名其妙的點就很多。
今天本來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殺雞儆猴式檢讨,沒想到突然讓全校學生認識了葉舟。
都知道高一五班有個長得不錯的漂亮姑娘,功夫了得,好心好意幫忙,還被人當成替罪羊。
又因為她檢讨的太過真誠,而且還描述了當天校門口的細節,加上那天有不少人看到了。
瞬間就進入大衆視野,就有一幫男生給他寫情書,甚至還不乏女生崇拜她,想認她為師,讓她教打拳。
估計這樣的事情走向,就連劉燕都想不到吧。
把那些信團成亂七八糟的紙團,正要起身丢進垃圾箱,班主任就拿着幾頁紙走進來。
“馬上放學了,大家手頭的事先停停。”趙宇吧那幾張紙放在講臺桌上,招呼萬侯上來。
“下個月秋季運動會,每個項目,每班都要報名,體育委員給大家念一下。”趙宇給萬侯讓位置,自己坐在旁邊批改作業。
動作被打斷,葉舟不得不暫停想要扔紙團的念頭,轉身就看到管玉蘭又開始在畫本上寫寫畫畫,而且狀态不對。
葉舟擡頭看着講臺,從本上扯了張紙下來,寫:“怎麽了?”
管玉蘭:“沒事。”
葉舟:“悶悶不樂?”還加了個笑臉。
管玉蘭:“沒有。”
葉舟拿回紙,沒再寫字,盯着她紙上的畫,正是今天自己在臺上檢讨的樣子。
仔細回想今天有沒有什麽事情不對勁,除了那些來送信的,沒有不對的呀。
而且這些人她都不認識,更別提管玉蘭,更不可能認識,不會有沖突過節。
“想要報名的同學,這周五之前,到萬侯那裏報名。”
“還有二十分鐘,別心浮氣躁的,都給我閉嘴學習。”
趙宇的聲音把葉舟拉回來,她都還沒注意聽有什麽項目,不過有什麽項目她都要報。
只是眼下管玉蘭悶悶不樂,導致她的心情也跟着不美妙。
今天早上還去她家蹭飯,肯定跟家長沒關系,那到底是什麽啊。
葉舟想的有些抓狂,胡亂揉了幾把頭發,又攏好,端坐在椅子上。
半晌,她趁着趙宇不注意,壓低身子,小聲喊:“猴子,猴子。”
“給我看看。”葉舟接過那幾張印着體育項目的表,從上到下掃了一眼,還是老三樣,沒什麽新意。
還回去之後,葉舟又開始給管玉蘭寫小紙條。
葉舟:運動會要不要參與呀?
管玉蘭:沒興趣。
葉舟:我看跳遠适合你。
管玉蘭停筆不再畫,轉過頭就對上她的視線,當着她的面把紙團成一團,做口型:“學習!”
真無趣。
葉舟嘟着嘴,怎麽莫名其妙就不高興。
“管玉蘭,你說嘛,怎麽回事,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對,讓你不高興了?”葉舟就上個廁所的功夫,管玉蘭沒等她走出好遠,小跑着才追上。
管玉蘭看她一眼,有點心虛的轉過頭:“你做的沒錯啊。”
“不是,那你怎麽這副模樣。”葉舟倒着走,以便能看見她的表情。
哪怕她自己收到欺負,都不想讓管玉蘭受欺負。
半天的無聲,要不是葉舟差點倒着走被石塊絆倒,管玉蘭伸手抓她,兩人之間還依舊沉默不語。
管玉蘭正視她的眼睛:“葉舟。”
“怎麽了?”葉舟還在腦袋裏仔細搜索這一天的細節,依舊沒找出哪裏不對。
管玉蘭:“你有沒有覺得,其實我們不适合當朋友?”
她的表情太過嚴肅,以至于原本還挂着笑容的葉舟不得不跟着嚴肅起來。
不當朋友,就是母女,沒什麽差。
“為什麽這樣說?你說我哪裏做得不對,我改就完了。”葉舟忽然有種兩人要背道而馳的錯覺,心中一疼。
“你……”管玉蘭頓了頓,好像在給自己加油打氣,最後終于鼓起勇氣。
“你對我付出的太多,我沒辦法回報你,或者說是,沒辦法及時回報你,我們的友誼,永遠都是不對等的。你幫我這幫我那,讓我蹭課,教我游泳,給我吃的喝的用的,把所有好的東西都跟我分享,對我幾乎是毫無保留。”管玉蘭深吸一口氣,撩起眼皮。
“這讓我有負擔。”管玉蘭已經想說這話好久了,可是對方的實心實意,自己這樣難免有些白眼狼。
要不是今天那個紙巾的事,她還沒辦法說出口。
只是憋在心裏許久的話終于說出來,她也沒有多麽好受。
“我不能白白盛着你的好,只有父母和子女才會這樣,朋友之間就是有來有往的。”管玉蘭情緒有些激動,但還是盡量措辭,不說一些傷人的話。
殊不知這些話停在葉舟的耳中,卻紮在她心上。
管玉蘭扣着手指,繼續道:“我們之前的經歷,擁有的資源,全都是不對等的,就算你絲毫不介意這些,但我總有種低你一等的感覺,我擔心你會生氣,擔心你為我付出的這些我都還不上,擔心有一天你爸媽回來,就不讓你跟我玩了,我……”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把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憋回去。
“我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我可能太貪婪了,我……”管玉蘭用力捏着手,免得她一不小心就忍不住要哭。
葉舟聽得哽咽,她從沒想過自己做得這些會給管玉蘭帶來困擾,她就是希望自己能為自己媽多做些事情,但現在看來,好像适得其反。
“對不起,葉舟,我們可能還是做同學比較好,今天晚上的美術課,我就不去上了,以後你也不用給我什麽東西。”管玉蘭咬着牙說出這些,但心裏卻有億萬跟針紮一樣疼。
葉舟幾次試圖富平眉心的川字紋,最後終于放棄了,說:“你是要跟我絕交。”
“不是絕交。”管玉蘭擡眼看着她,這個跟自己眉眼有幾分相似,打從認識就一直在方方面面幫助自己,還見識了許多新鮮玩意兒的人,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你說這些,是希望我不要對你好?”葉舟感覺血液全都湧上腦袋,垂在身側的手已經不受控制的發抖。
她被自己媽給絕交了,說出去都好笑。
“不是,就是……”管玉蘭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就無法繼續說下去,如鲠在喉,吞了好幾次口水才終能開口,“就是……”
“別說了,我們都冷靜一下,我會找老師調座位的。”葉舟不想再聽了,難受。
她可能确實方式方法有問題,需要改進。
葉舟丢了魂一樣往前走,半天也沒見身邊有人,轉過頭叫她:“同學也是能順路回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