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建安四年的新春第一日,整個鎬都人來人往,走親訪友好不熱鬧!今日的趙府也是一樣,很多達官顯貴都選擇在今日拜訪趙府。由于當年韻寧長公主下嫁趙敏軒将軍,本應入住公主府,但長公主一句“出嫁從夫”就再也沒有回過先帝禦賜的公主府,一直以兒媳的身份在将軍府服侍公婆直到二人雙雙駕鶴西去。

“見過韻寧長公主,趙将軍!”衆人向着款款而來的兩人行禮,趙将軍雖已過不惑之年,但一身戎裝的他更顯英姿挺拔,星目劍眉中透出一股歲月沉澱的睿智,能看出來年輕時也是俊美非凡之人。身穿寶藍襦裙的長公主,朝天髻上簪着的镂空穿枝菊花紋釵襯得她膚如凝脂,保養得當的纖指緩緩伸出,與趙敏軒齊聲道:“各位無需多禮,請坐!”

一襲月白錦袍,外披暗色大氅的趙雲戚負責招待鎬都京中一幹權貴子弟,大家三三兩兩的在園中亭子裏一起喝酒作詩,對弈,投壺。趙雲戚坐在臘梅樹下的石凳上,看着園中的一切,他邀了張嵘淵幫他招待,自己在這裏躲清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甘甜的杏花酒就入了口,仿佛看到了那人在樹下對着自己笑。趙雲戚搖搖頭,苦笑一聲,今日他是要入皇陵祭拜祖先的,自己思念他竟道如此地步?聽到院牆那邊傳來女子的聲音,定是妹妹帶着各家千金在游內園。當初就怕遇到此種情況,後來母親就令人将府中花園重新修葺一番,分內園與外園。

叽叽喳喳的聲音過後,又是一陣吟詩作對,看來這京中真是不乏才女啊,竟然有人能吟出“春染盛京七色妍,彩繪雲霞織南屏。姚黃魏紫白月光,萬人一競國色香。”如此好的詩句,不知是誰家千金。

很顯然,此詩奪了魁首,聽到妹妹的淺笑,“秦姐姐不愧有‘大銘第一才女’之稱,竟吟出此等好詩。今日這魁首顯而易見的為秦姐姐莫屬!我這‘白角月牙梳’作為此次的彩頭,妹妹我親手奉上。”

趙雲戚失笑,雅兒也真是大方,他都能想象的出她一臉心疼的将“白角月牙梳”從頭上取下的情景。看來,是要重新去尋一柄木梳了,雅兒她喜歡将木梳插于發髻之上。

很快就到了宴席開始的時辰,趙雲戚放下手中純白的酒杯,起身招呼大家去大廳中用膳。這時,身穿淡紫棉服的張嵘淵上前與他并肩而行。

“今日辛苦嵘淵了!”

“哪裏!”

兩人說說笑笑前往大廳,然後找了個相對偏僻的位置坐下。張嵘淵環顧一周,也沒找到遮擋的屏風,有點疑惑的轉頭看向趙雲戚。

他這種狀态趙雲戚一看都知他是何意,十幾年的交情不說嘴上說說的,“今歲改了規矩,女眷全部在花廳用膳。”

張嵘淵垂下頭,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本想着借此機會見一見自己的小未婚妻,昨日宮中飲宴,因為已經定親的原因,李府并未帶李珏苒前去,所以張嵘淵已經好久未見到自己的未婚妻了,本想一睹芳容已解相思,看來是要泡湯了。自己還是重新找個機會前去李府拜會吧。

翌日,将軍府中所有人都着朝服,除了未曾出嫁的沒有品級的趙雲雅,穿了一身镂金百蝶穿花雲錦襖,頭戴禦賜的雙鳳紋鎏金銀釵配以花钿做裝飾,輕掃黛眉,裝扮一番,上下打量不至于失禮之後,才前往宮中拜見太後。韻寧長公主與先帝一母同胞,是先帝嫡親的妹妹,所以将軍府與皇室的關系很融洽。再者,太後還是闵貴妃時與韻寧長公主就私交甚篤。

“參見陛下,太後娘娘!”将軍府衆人從宮門口換乘宮中馬車,然後行至宣安門外繼續換乘轎攆直到太後居住的“慈安宮”,衆人對着那主座上的錦衣的男子與着華服的太後行跪拜之禮!

“免禮!”太後與帝王起身,分別扶起韻寧長公主與大将軍,而後帝王的手有意無意的拂過着三品武安将軍趙雲戚的手,只是因為身着戎裝,手掌處裹着一層細布用來保護他的細布,故而帝王的挑逗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趙雲戚與妹妹趙雲雅随後站了起來。

“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太後拍了拍長公主保養得當的玉手,吩咐賜座。

衆人推脫不過,只得謝恩同座。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葉塵逸的銀箸總會劃過趙雲戚所夾的菜肴。葉塵逸看着趙雲戚咽下菜肴,總有一種親吻的感覺,慢慢的銀箸相擊,趙雲戚怕引來他人的懷疑,只得放下手中銀箸,“臣先告退!”

“剛好,朕有些事找雲戚,母後那兒臣也告退了!”說着轉身對着其餘三人道:“将軍,姑姑,表妹慢用!”

不顧後面行禮的三人,葉塵逸快步走向殿外,身邊只餘了李安一人伺候。然後在禦花園中攔住了趙雲戚,不管不顧的将他帶回了“甘雲宮”。

“雲戚!”“甘雲宮”內,葉塵逸屏退衆人,上前抱住趙雲戚。趙雲戚的雙手微張,想要推開他,卻不知道為何下不去手。最終,緩緩的附上了葉塵逸的腰,感受這一刻的溫暖與寧靜!

片刻之後,趙雲戚才低聲道:“我也很想你,塵逸!”

聽着這久違的稱呼,葉塵逸覺得自己的心瞬間被填滿,哪怕只為這一個稱呼,讓他付出再多也不覺得累。葉塵逸輕笑出聲,這個笑容包含了太多的心酸與思念,“好懷念的稱呼!”

葉塵逸将頭放在趙雲戚的肩上,雖然堅硬的甲胄硌的他的下巴微疼,他還是舍不得放開他。星目中有隐隐的水光劃過,俊如冠玉的面龐少了一絲帝王的威嚴,多了一點溫柔,放眼整個大銘國,只有這一人值得帝王如此對待。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葉塵逸一直不願放開趙雲戚,直到李安出聲提醒,“回禀陛下,長公主與趙将軍準備出宮,這會……”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縱有千般萬般不舍葉塵逸還是放開了趙雲戚,想着來日方長,只要雲戚不排斥自己就好,如若自己得寸進尺,雲戚又該縮回去不理自己了。

“我送你過去。”說着,葉塵逸牽起他的手往出走,行至殿外,趙雲戚掙紮一番還是講自己的手從葉塵逸的掌心抽了出來,外面人太多,如果傳出去,會對他不好。

葉塵逸笑笑,沒有說話,只是任他跟在自己身後緩步前行。雲戚,終有一天,我要你與我并肩而行,站在最高處接受萬民的朝拜!

與帝王太後辭行之後,衆人未曾耽誤,直接便回了府。只是,趙敏軒看着自回來就有點神色恹恹的兒子,直接帶他到書房談話,直覺告訴他,兒子這個樣子與那禦座之上的君王脫不開關系。在書房坐定之後,趙敏軒直奔主題:

“雲戚,你跟陛下怎麽回事?”

“回父親,孩兒與陛下并無關系!”趙雲戚站在書房中央,神色不由得嚴肅起來。只是,他與帝王之間的感情他是不打算告知父親知曉的。

“跪下!”趙敏軒在平日處理政務的位置上坐好,狠狠拍向書桌,“還在騙我!你的心思為父怎麽可能看不不清楚!”

“父親,孩兒沒有!”趙雲戚臉色募得變得難看,但還是在父親面前跪好,直起身子雙目通紅的與父親對視。

“你是我養大的,我怎會不了解你!”趙敏軒雙目怒視趙雲戚,這個孽子,竟然還敢狡辯,“那你告訴我,陛下找你所謂何事?”

趙雲戚不在說話,然後慢慢的垂下了頭。看來自己還是太嫩了,自己以為掩飾的很好了,卻不知所有的一切都落在父親的眼中,自己還說什麽,還能說什麽。

“新春上朝之後,我會奏請陛下立後,而後你就去邊關好好歷練歷練吧!”趙敏軒揮揮手,看着兒子倔強的神色,很多話都說不口,只好如此決定,這樣對兒子,對陛下都好。作為一國之君,他不能與男人在一起,他要有皇子。而趙雲戚作為自己的獨子,不僅要保家衛國,還要為趙家傳宗接代!

趙雲戚起身向父親深深一禮,他不會離開鎬都,不會離開那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面對自己的內心,他不會就這麽向父親妥協的。不管他要立後也好,納妃也罷,只要他的心中還有自己,自己就不會放棄。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卻沒想到妹妹在他屋外等他。

“哥哥!”趙雲雅換了一套淡粉色繡花羅裙,外搭一件織錦皮毛鬥篷,輕移蓮步,擋住了他進房間的路。

“雅兒,何事?”說着,趙雲戚讓妹妹先進入房間,外面天冷,屋子裏面燒有地龍,“你先坐,哥哥換套衣服!”

趙雲雅目送哥哥進了裏間,然後脫下鬥篷挂在一旁的屏風上,坐在紅木座椅上等着哥哥。父親今日将哥哥帶去書房,趙雲雅覺得自己大概知道父親的意圖。可是,哥哥的幸福就不重要了嗎?所以她才前來,想要和哥哥好好談一番。

解下甲胄,趙雲戚輕輕擦拭一番,将它放置在木質的架子上,銀白的甲胄反射出瑩白的光。換上一套青色常服走了出來,便看到妹妹玉手執杯品着下人重新送上的香茗。

兄妹二人品着杯中茶水,無一人開口打破這寧靜。看着妹妹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趙雲戚苦笑,原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但是不僅沒有騙過父親,就連細心的妹妹也覺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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