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拾金數石 李淮獨自一人在案前翻了……

李淮獨自一人在案前翻了許久的卷宗, 手中這卷他已來回看了好幾遍,才又從堆積成山的卷宗裏随意抽了一份。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方才的事,可眼前總浮現出元思蓁的盈盈眉眼。

見久久看不進一字, 李淮心生怒意,将案卷蓋起甩到了一旁。

他心中早已有了決斷, 未完全恢複記憶, 切不可橫生枝節, 即便這王妃可信, 也不能在此時糊裏糊塗弄出個孩子。

可為何自己還會做那般孟浪之事,僅僅因為白日捕風捉影的質疑?

腰腹上還殘留着柔軟的觸感,李淮覺得心中有什麽呼之欲出, 又連忙拾回案卷,強迫自己細細讀來。

書房的蠟燭一夜未滅,直到太極宮承天門上第一聲報曉鼓敲響, 他才意識到已到了五更天。

李淮抿了口冰涼的茶水, 喚了下人到書房更衣,未等元思蓁醒來, 便早早駕車去往宣政殿。

今日他來的極早,宮門還未全開, 便想行至宣政門前候着,他剛過了禦橋,卻見宣政門前已聚了不少人。

李淮原以為李渝會早早在殿前請罪,誰知他剛下橋, 就見已有一年未見的九弟李清, 長身玉立在殿門前,朝他行了個禮。

“三哥。”李清雖仍是身形消瘦,但确确實實是雙腳立地, 穩穩當當地站着。

李淮眼露驚訝,“九弟你的腿,好了?”

李清似故意展示他的腿一般,幾個跨步走到李淮面前,神清氣爽地說道:“正是,弟弟我在江南尋了位神醫,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治好了我的腿疾。”

“那真是恭喜九弟!”李淮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雖帶着喜色,心中卻難免狐疑,李清跛足太醫都無法醫治,江南居然有如此神醫?

他從頭到尾打量一番李清,又問道:“怎麽我在京中,一直未聽到你這消息?如此好事,怎生瞞得這麽死?”

李清輕笑兩聲,“那神醫也無把握,若讓父皇兄長徒添了期望,便是我的不是了。”

邊上幾個早到的大臣也圍了上來,皆感慨李清的康複,還有人念叨着要他引薦引薦這位神醫。

直到宣政門打開,幾人才不再議論,一派端正嚴肅地順着臺階走上宣政殿。

離上朝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今日的主角李渝才堪堪進殿,他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自顧自地立到了李淮的身後。

李渝行五,去歲秋封了蜀王才出宮建府,他與李清是一母同胞,李清因腿疾尚未有封號,聖上只在宮外賜了他座宅子。

“五哥!”李清見到自己親哥哥,興高采烈地上前與他說道:“五哥快瞧瞧我!”

李渝淡淡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道:“你腿疾初愈,不要如此張揚。”

李清未想到李渝如此冷淡,一時有些語咋,又立馬退回到自己位置上,恭敬地說:“是弟弟逾矩了。”

這對親兄弟間的舉動,都被李淮看在眼中。他雖不将李清這個窩囊的看在眼中,但李渝确有幾分本事,心胸智謀在幾個兄弟間都屬上乘,但他身無軍功,母親又出身低微,并無家族倚靠。

李渝似是察覺到他打量的目光,擡頭與他對視,嘴角微揚,眼底卻不見一絲笑意。

李淮剛想與他說上兩句,就聽當值的太監喊道:“聖上駕到!”

衆人皆叩首行禮,“吾皇萬歲——”

李延慶未似往常一般叫衆人平身,他走到龍椅邊上抄起手中的奏折就朝李渝砸去。

“朕數次撥銀修繕長江堤壩,還命你為監察禦史,到頭來你就給朕看這個?”李延慶大怒道。

李渝跪行至他面前,叩拜道:“兒臣知罪,還請父皇聽兒臣一言。”

李延慶一甩龍袍坐上了龍椅,怒哼一聲道:“看你還如何狡辯!”

“修堤之事兒臣絕無玩忽職守,工部尚書與武昌一衆官員皆可為證。潰堤後,武昌太守已全力赈災救民,受淹百姓,皆搬往上游......”

李延慶一拍龍椅,打斷了他的話,“那照你說,這河堤就自己垮了!”

“兒臣也很疑惑,未到春汛,怎麽就有洪水,後來才聽聞......”李渝面露猶豫,遲疑了片刻才繼續道:“前些日子武昌天象有異,東南星象連角成鳳,似有鳳來儀。”

說罷,司天監監正也出列道:“聖上,确有此事!”

一直不吭聲的李淮,此時才問了句:“有鳳來儀是吉兆,怎會有洪水禍事?”

“三皇兄有所不知。”李渝趕緊答道,“那洪水在轉彎口沖出了座前朝周氏的皇陵,有相師看過,說恰好沖斷了一條隐藏極深的龍脈。”

李淮心中暗道,果然不出他所料,李渝想用此法,化過為功,只是有他在此,可不能讓李渝這般如願。

“哦?”李延慶一聽,眼中怒氣稍斂,沉聲問道:“前朝龍脈?”

“正是!兒臣想,于父皇而言,确是吉兆!況且那皇陵中沖出了不少奇珍異寶,邊上的百姓更拾金數石!”李渝語氣篤定地說。

李延慶不言,前朝覆滅不足百年,時常還有餘孽作祟,若是未斬其龍脈,周氏豈不是有再興之機?

李淮見他神色,便知聖上已有動搖,畢竟周氏餘孽一直是他心頭大患,不得不說,李渝此招甚高。

“百姓拾金數石?”李淮出聲問道,“那豈不是可将這皇陵中的金銀用來赈災修堤?”

李渝警惕地看了眼他,臉色微變,複又對龍椅上的李延慶道:“正是如此,兒臣願請命赴武昌,赈災救民,望父皇給兒臣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他說完後,宣政殿一時鴉雀無聲,直到李渝的膝蓋都跪的生疼,才聽李延慶沉聲說了句:“你且退下,容後再議。”

李渝見此事有轉機,懸起的心放了一半,他退回自己的位置上,盯了盯李淮的後腦勺,眼中閃過一絲不忿。

他自是聽出李淮話中的試探之意,若是未有這些金銀,他從何處弄來赈災銀兩,若是真有,恐怕李淮又要将其與之前所撥修堤銀兩聯系在一起。

不過好在,他早有準備......

今日朝上所議之事甚多,武昌水患更是重中之重,各部官員皆領皇命,足足商議了四個時辰,才退朝下殿。

李渝将走之時又被喚去後殿,想必是李延慶心中已有決斷,卻不好當着滿朝文武的面道出。

李淮心有所思地走下白玉臺階,卻不想又被李清喊住,他此時才想起,方才在殿中,李延慶竟絲毫沒留意到李清痊愈的腿疾。

“九弟何事?”李淮問道。

李清的笑容有些局促,“無事,想着許久未見三哥,說說話也好,父皇與五哥都顧着朝政,懶得理我。”

他未跛足前與李淮的關系并不親近,今日這般舉動,怕是在那兩人處受了冷落的緣故。李淮心下不虞,他倒成了能解憂的好兄長了?

還是說他無記憶的這兩三年間,與李清的關系進了些?

随即他便否決了這猜測,與元思蓁不同,李清這人他早就看透,斷不可能與其交好。

“弟弟這一年都在江南,不想錯過了你的大婚。”李清又跟他搭話道。

李淮微微颔首,“無妨。”

“聽聞皇嫂是位大美人,三哥有福氣。”李清跟在他身後接着說。

“九弟謬贊。”話雖這般說,李淮心中想的卻是,元思蓁容貌确是不差,否則自己剛醒時,也不會覺得是哪個兄弟送來禍害他的。

李清卻發出一陣奇怪的贊嘆聲,“我在坊間也聽了不少三哥與嫂嫂的韻事,實是沒想到,三哥原來是喜歡這般女子。以前還以為,三哥定會娶魏尚書家的婉華姑娘呢!”

李清使出渾身解數與這個一向待人冷淡的三皇兄攀談,卻不知這正好也是李淮的一樁未解心結。

這位魏氏婉華知書達理,在京中享有佳名,聖上也曾起過将其許配李淮的念頭,只是後來李淮鐵了心要娶元思蓁,便只好作罷。

但魏尚書卻因此遷怒李淮,不再與其來往。

許是想到在這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娶元思蓁一事,李淮也不曾察覺,自己瞄了眼白玉階,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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