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海無法想象淩冉到底經歷過怎樣的折磨，才會變成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淩冉的面孔上現在留下的只有無盡的絕望，小海感覺自己的心好象被人硬生生的挖了去，疼的他真想一死了之。
小海拿起自己的水瓶給淩冉喂了一些，“小冉，你要好好活下去，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淩冉慘笑一下，“會嗎？”
小海急忙拉住他的手，“小冉，你不是總說，爸爸會來救你的嗎，你一定要堅持下去，不可以放棄希望，總有一天你爸爸一定會來救你的。”
爸爸，會來救我的！這句話淩冉說了八年，整整八年，每天都說。爸爸，會來救我嗎？淩冉在心理問自己。
那破舊的碗裏只有幾張一角兩角的錢，上面壓了一塊小石頭，小海怕他要不到錢晚上回去會挨罰，偷偷的把自己掙的錢放進了他的碗裏，淩冉拉住他的手，“小海，不要。”
“別擔心，我會掙夠錢的。”
小海的關心就像溫暖的陽光，給淩冉帶來了這世上唯一的一絲暖意。那天晚上回到住處小海被老劉狠狠的暴打了一頓，鼻青臉腫的小海第二天還是帶着溫暖的笑容，把自己掙的錢偷偷塞給了淩冉。
淩冉淡淡的笑了一下什麽也沒說，他的心理其實什麽都知道，只是那簡單的謝謝已經完全不能表達他的感激之情。
二人的小動作很快就被外人發現，看守的人認為他們兩個之間的話太多了，最後向上頭告了狀，小海挨一頓毒打是肯定的。可是淩冉呢？
第二天小海拖着疼痛的身體去街上表演，一直到中午還是沒有看到淩冉的身影，小海越來越擔心，整整等了他半個月，直到那天才看到那副殘破的身體沖這邊爬過來。
小海急忙丢下手裏的表演跑過去，翻過淩冉的身體檢查了一下，見沒有新傷才算安心。
“小冉，這幾天你去哪了？”
淩冉迷茫的盯着他的面孔，緊閉着口一句話也沒說，眼角慢慢的滑下一顆晶瑩的液體。
“小冉，你怎麽不說話？”
淩冉微微的搖了搖頭，淡淡的笑了一下，垂下腦袋一字不言，小海見他笑了才稍微安心，跑過去取來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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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冉，來喝點水。”
淩冉看着那瓶水，喉嚨幹咽了一下，依舊沒有張開口，最後微微搖了搖頭，把頭壓在臂彎裏，偷偷摸了摸眼睛。
小海以為他不渴不想喝，只好自己喝了一口，拍了拍他的腦袋，“小冉，有事你就叫我，我先去忙了。”
壓着腦袋的淩冉輕輕的動了下，算是回應，小海奇怪于淩冉今天的變化，帶着疑惑回了自己的位置。
爬在地上的淩冉迷茫的眼神一直看着對面的小海，誰也不知道此時的淩冉在想些什麽。整整一天淩冉一口東西也沒吃，而且滴水未進，小海幾次走過來想給他喂水淩冉都搖搖頭表示不想喝。
連續一個多月，小海偶爾會看見淩冉，可是他一句話也沒在和自己說過，每次的問話都是搖頭或則點頭，或者淡淡的微笑。而且小海遞過來的水他一滴也沒有喝過。
“小冉，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都不和我說話？”
淩冉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送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獨自閉上了眼睛，小海以為他累了，幫他蓋上破舊的衣服，不在詢問，在小海看不見的地方，淩冉偷偷摸了摸濕潤的眼眶。
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淩冉又忍受了大半年，每天要不是有小海的關心，淩冉怕是早就堅持不下去，還有那句說了千萬遍的話，爸爸，會來救我的！
所有的事情徹底結束在淩冉十五歲的一天，依舊趴在街上行乞的淩冉木然的看着小海，遠處的幾句對話聲勾回了他的心神。
“海風，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瓶礦泉水。”
“哦，去吧。”
“媽，替我也買一瓶。”
“知道了。”
似曾相識的聲音讓淩冉瞬間睜大雙眼，努力的擡起頭尋聲望去。好熟悉的背影，淩冉用唯一完好的左臂使勁的支撐起身體，直到那一家三口回過頭，淩冉激動的翻滾在地，手臂不停的在地上拍打。周圍的人都奇怪于乞丐的動作，紛紛停下腳步議論。
那一家三口也被這個小乞丐吸引了目光，在相隔兩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淩冉激動的淚水奪框而出，淹沒了那張無比興奮的面孔。
“這個乞丐怎麽了？”妻子拉拉丈夫的衣袖問道。
“爸，我們走吧，好吓人呀。”淩浩有些害怕的往後縮了縮。一見到自己的哥哥淩冉更加興奮，哥哥沒事，哥哥沒事真是太好了。
淩冉用手臂挪動着身體一點點向朝思暮想了将近九年的家人爬去，可是那距離卻好遠好遠，粗糙的地面磨破了淩冉的皮膚，他卻依舊不肯放棄的向家人爬去。
妻子有些害怕拉着丈夫連連後退。眼看就要夠到淩浩那雙潔白的球鞋，哥哥卻把腳往後縮了一步，淩冉努力的仰起頭，用半截手臂支撐着身體，污髒的左手使勁的向淩海風伸去，滾燙的淚水順着髒惜惜的面孔滑下，流下一行行污垢的淚痕。
圍觀的路人有些不忍，“這個乞丐好可憐。”一塊兩塊的錢幣紛紛投在他的破碗裏。
淩冉卻看也不看一眼，期盼的眼神緊緊的盯着自己的家人。爸爸，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小冉！我是你的兒子淩冉，我等了九年，足足等了九年，終于讓我等到你們了，爸爸，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的兒子呀！
“媽媽，我們快走吧。”淩浩被這個乞丐殘破不堪的身體吓到，不停的催促父母離開。
妻子寵愛的拉住兒子的小手，拍拍丈夫的肩膀，“老公，我們走吧。”
“…哦。”淩海風盯着淩冉的面孔看了許久，被妻子一叫才回過神來，取出錢夾從裏面抽出一張百元鈔票，慢慢的放在淩冉面前的地面上。
“哪有施舍給這麽多錢的？”妻子彎下腰想去揀起那張鈔票，淩海風急忙拉住她的手，淡淡的說了一句話，“走吧！”
淩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鈔票，盯到眼睛都忘記了眨動，等他回過神的時候那一家三口已經遠走，絕望的淩冉張口大叫。那聲音讓淩海風的腳步稍頓了下，卻還是沒有回過頭，跟着家人慢慢離去。
尋聲走過來的小海瞬間跌坐在地上半天沒站起來，傻傻的看着瘋哭不止的淩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