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李唐入座後,風裏希身側的火焰驟然小了許多,她覺得身上一涼,心裏也跟着一涼。
他旁若無人地打開電腦,一邊敲鍵盤一邊用日語低聲對身邊的Kaki說了幾句,Kaki彎腰應了,走到白雲書面前略一點頭:“白先生,大人說一切按說好的來就行。大人他只是來坐坐,其餘的都交給白教處理。”
白雲書聽了,帶了幾分得意地看向風裏希,拐杖杵了杵了地,一字胡翹了翹:“娘娘,咱們也別互相浪費時間。你讓管六把龍興幫這幾年的交易記錄發過來,我白雲書就保你姐妹倆一根頭發不少地回去。”
風裏希聽了,目光從面前一排人上一個一個掃過,最後停在一側的柱子上,伸手扯了根頭發丢進火焰中:“我這就掉了根頭發,白幫主怎麽辦?”
白雲書本來在擺老大的譜,扔了幾句自覺很霸氣的話,沒想到風裏希一點面子都不給,獎勵他在屬下和13K面前丢了好大一個人,不禁氣上心頭,一揮手,屬下就扭上來一個姑娘。
被綁成粽子的青青一臉不高興,一路走一路罵,等她看到坐着的李唐,罵聲停了停,少女城府畢竟比不上一場子的黑社會,臉上從驚訝到不解到憤怒,各種感情迅速變幻。
那邊快被青青盯出兩個洞的李唐仍舊什麽都沒發生似的靠在扶手上敲鍵盤。
白雲書看了看這場面,心裏立刻有了底,伸手拉過拴着青青的繩子:“青青,你姐姐來接你了,你高不高興?”
青青轉頭看了一眼風裏希,又面無表情地轉回去,對白雲書直搖頭:“我說這位大叔,我們學校老師說,人到了你這個歲數,記憶力就越來越不好。青青都說了一百零三遍了,青青是獨生女,沒有哥哥姐姐。大叔你又忘了。”
白雲書雙手扶在拐杖上慈愛地看着青青演戲,等她嚷嚷完了,一揮手,身後押着青青的人一刀在青青胳膊上劃出深深一道血痕。
青青“啊”的一聲捂着手臂,咬牙不再出聲,那邊風裏希已經出了一手心的汗,差點連鞭子都脫手。到了這個當口,她終于無法沉默。
她上前幾步,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一鞭抽在對青青下刀人的身上,那人慘叫一聲,一條胳膊鮮血淋漓,看着比青青不知道慘多少倍。
白雲書一聲令下,白教的數十人就将風裏希團團圍住,他身旁的二把手親自拽過青青,一槍抵在青青背上。
白雲書從懷裏掏出一部手機,讓人交給風裏希,語重心長地說:“娘娘,我勸你盡快和管六聯系,以免你妹妹再多受苦。”
風裏希接了手機,一手撥號,另一只手手腕一抖,鞭子從一個刁鑽的角度鑽了出去,正抽在躲在一群人身後的白雲書臉上,從耳後到下巴,生生拉下一張皮來。
她将手機往身後深坑中一扔,幾聲爆破後,風裏希別了一縷頭發在耳後:“咱們道上的都知道,交易記錄這東西,說是一幫的命脈也不為過。我今天要是為了青青讓六叔把它給你,以後龍興幫上下幾萬人都逃不過被你們白教牽着鼻子走的命運。哪天白教主你一不高興了,說不定就把龍興幫滅了。”她說到這裏,将鞭子一扔,對着圍攻上來的白教手下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白雲書,我和青青落在你手裏,你要殺要剮随意。不過我提醒你一句,龍興幫不是沒有我風裏希就垮了,這個梁子結下了,你們白教以後出門都小心點。”
白雲書氣上心來,捂着臉的手指縫裏還在滴血,他拄着拐杖上前幾步,伸手去摸已經被幾人鉗制住的風裏希的臉,手還沒碰到人,頭頂忽然嘩啦一聲,一只吊燈朝着他的胳膊砸了下來。
險險保住胳膊的白雲書猛地回頭去看李唐,卻見他仍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靠在椅子上,幾根手指閑閑搭在鍵盤上,狹長的眼睛盯着衆人身後不斷跳躍的火焰發呆。
白雲書看着面前碎了一地足有一人重的吊燈,恨恨說:“怎麽,大人連一個女人也舍不得嗎?我白雲書今天就向大人要這個女人了,13K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和白教翻臉?”
面無表情的李唐又盯着火看了足有三十秒,才單手在鍵盤上敲了幾下,随即随着他的目光,從頂棚上掉下兩個人來。
原本還低頭不語的風裏希在看清明顯被電擊過又摔得生死不明的臨玠和飛魚後,心底裏那一塊終于開始崩塌。
她後退一步,鞋跟踩在深坑的邊緣,越過一臉陰霾的白雲書,看向正垂目單手在鍵盤上敲打的李唐:“我八歲的時候,有一次沒帶保镖自己偷跑出去,被白教的人撞見。他們追了我一路,最後追進這座電廠裏。那時候這裏還沒有廢棄。”
她神情平靜,好像在講一個故事:“他們派了很多人,我只有一個,”她伸手一指,“當時我就躲在那個機器後面。我很害怕,怕得不敢動,不敢哭。”
她嘴唇顫了顫,勉強勾了勾:“就在我以為逃不掉了的時候,有一個看着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拍了拍我,用大人一樣的語氣問‘他們是不是在找你’。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又問‘他們并不是你的家人,是不是‘,我又點了點頭。”那一段回憶,被她用最柔軟的方式保護起來,“于是他揉了揉我的頭發,胸有成竹地說‘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引開他們’。說完就走了出去。外面傳來人聲,很快就歸于平靜,我不敢出去,在機器後面等到天黑,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來的時候…..”她的目光直直看向好似并不在聽的李唐,“你回來了,耳朵後面被人開了道口子,血流了一脖子。我吓得大哭,你卻好像一點也不覺得疼,淡淡說‘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她瞥過捂着臉的白雲書,嗤笑一聲:“白雲書,那一鞭,我是替當年的孩子抽的。”說完又轉向李唐,“那天你只将我送到家門口,我吓壞了,連你的名字都沒問。這許多年來,我一直在找你。直到……直到三年前……”
三年前的那一段,于他是噩夢;于她,又何曾不是。心心念念了九年的救命恩人,卻是害的父親癱瘓的仇人的兒子。她白日裏要咬牙折磨他,晚上又自己趴在玻璃牆上抹淚。
他對她究竟有沒有真心她看不透,可她對他,卻并非情不知所起,一個人心裏若有了一個影子,時間只會讓那影子越發厚重。
她目光鎖在那人低垂的睫毛上,等了不知多久,卻沒等來他擡眼一顧,不禁笑了笑:“李唐,李唐,我活了20年,只有兩個人不想騙,也不想懷疑,一個是青青,另一個就是你。卻想不到,被你拿了青青來要挾我。”
最後,她有些哀求道:“李唐,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座上的人依舊眉眼低垂,只有活動的手指還在昭示這是個活人。
風裏希又等了好久,嘆了口氣:“算了,反正都是我一廂情願。白雲書,我今天不會如了你的意。也不會給你機會拿我去要挾六叔。我死了,青青也沒有利用價值,你殺了她,只會白招仇恨。”
說完連個招呼也不打,後退一步,直直跌進跳躍着火焰的深坑裏。
掉下的那一瞬間,她的目光從沖上來的人群中越過,看見遠遠坐在那裏的李唐終于站了起來,他一只手快速地在鍵盤上敲着,也不知是她眼花還是怎的,那張好像帶着臉譜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絕望和焦急。
是誰顫抖着叫了一聲“Sissy",是誰曾附在她耳邊細語呢喃,又是誰将她逼上了絕路。
這一切的一切,在鋪天蓋地的火焰中,似乎越來越遠。
随着李唐手指的敲擊,燃着的火焰忽然熄滅,等衆人圍上去時,坑裏已經黑漆漆一片。
在這樣的溫度下,再鮮活的生命,也會變成焦黑一團。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42要去趕飛機,先更這麽多。
謝謝白爺喪心病狂的補分!
有親問我有沒有完結文,其實是有的,可以去古言季榜看女神劫,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