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紙醉金迷

推開面試室大門,裏面有五位面試官,林嵘坐在最中間,而在他的右後方,安置着一把椅子。

趙洵美進來的時候,林嵘只是稍微開了開眼皮,毫無情緒的掃了她一眼。

趙洵美笑了笑,輕輕挑起下巴,從前往後攏了一下頭發,當着所有人的面,高傲地走進去。

趙洵美站在那個轉椅面前,伸手拽住椅背,往前一推——

趙洵美正大光明地坐在了林嵘旁邊,然後神态自然,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仿佛她也是面試官一樣。

衆人:“……”

李秘書站在一邊,冷汗直冒,瞟了林嵘一眼。

林嵘低着頭,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在手裏的簡歷上畫了個叉,然後朝門口招了下手:“繼續面試。”

趙洵美紅唇輕勾,也不多廢話,只是深深地看着林嵘。

不就是面試嗎?

哪兒有林嵘好看。

趙洵美這麽想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沒過多久,她嘴角的弧度緩緩消失不見。

第一個來的女人穿着紅色的旗袍,小心翼翼地接過助理遞過去的珠寶原石,左右查看,然後放在折射儀上的時候,讀出的折射率趙洵美從來沒聽過。

第二個來的人也一副業界精英的樣子,手裏拿着的寶石,趙洵美完全叫不上名字。

第三個,第四個……

趙洵美坐直身體,慢慢将手握成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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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面試的人全部侃侃而談,有很多知識 ,趙洵美從來都沒聽過,可身為外行人的林嵘,卻是完全脫稿的形式,似乎極其熟悉。

仿佛他也是一位珠寶大師。

林嵘問的所有問題,趙洵美一個都答不上來。

那些石頭的名字,鑒寶時候的手法,趙洵美見都沒見過。

趙洵美愣愣地看着這一切,李秘書在旁邊負責記錄面試概況。

他擡頭,偷偷看了一眼趙洵美的表情。

趙洵美看看林嵘,然後看了看進來面試的人員。

杏紅的唇微微張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了,仿佛剛剛盛氣十足的人不是她一樣。

趙洵美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大小姐,父母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給她編織的一個夢,就這樣破碎了。

李秘書暗暗嘆了口氣,下一秒,林嵘稍稍側頭過來。

李秘書立刻低下腦袋。

鍵盤的敲擊聲不斷響起,一切都有秩序地進行着,很快,最後一位也起身,鞠躬離開。

窗外,挂着漂亮的夕陽,光打進辦公室裏,暖融融的。

幾個面試官整理好文件,非常有默契的相互對視,先行出門。

門被輕輕關上。

因為職務關系,李秘書必須要把記錄立刻返給林嵘,所以現在不能走。

他悶着腦袋,一副認真整理簡歷的樣子。

李秘書本來打算文檔戳齊,不小心碰了下桌子,桌底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滋——”的一聲,狠狠地将這個寂靜的房間劃破。

李秘書趕緊扶住桌子。

而旁邊的兩個人,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一樣。

沉默片刻,林嵘将轉椅轉到趙洵美面前,剛要開口,垂眸。

她緊緊地握住轉椅的扶手,指尖用力地泛白,視線上移,趙洵美的眼角已經泛起了紅邊。

她第一次露出這麽嚴肅的表情,嘴角往下崩住,一句話不說,直勾勾地盯着他。

林嵘:“……”

許久,男人調轉目光,将面前的簡歷遞給李秘書,淡道:“你先出去吧。”

“好的,林總。”李秘書松了口氣,如獲大赦,趕緊抱着文件,溜之大吉。

随着另外一個人的消失,門再次發出“砰”的聲響。随着這個聲音的起落,趙洵美迅速轉過頭,眼眶承受不住重量,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

“你什麽意思?”她扯着嘴角,眼睛盯着別處,拼命忍住眼淚,幾乎咬着牙問,“你暗示我什麽?”

房間裏一片安靜。

半晌,男人輕輕開口:“懂了就好。”

他嗓音平沉,道:“被騙三年,已經夠多了。”

話音落地的一瞬間,趙洵美的腦海仿佛閃過一道白光,緊接着“嗡”的一聲響。

姚瀾一直不喜歡她擺弄玉石,爸爸也只想讓她繼承趙氏集團。

當初那個老師來的時候,趙洵美高興不已,還以為是爸爸媽媽想通了。

哦,原來是騙局呀。

趙洵美冷笑一聲,用力抹了下臉,站起來。

大小姐紅着眼眶,拎着精致的黑色小包,依然高傲地往外走,漂亮的長發披在肩膀上,還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直到出門,都沒再看林嵘一眼。

海衡集團外,一輛黑色的保時捷馳騁而去。

趙洵美握着方向盤,指尖用力。

她是人啊,不是機器。

事業,感情……

難道她自己完全沒有掌控權嗎?

**

世界上第一個發明“酒吧”的人,一定壓力很大,并無處宣洩。

舞池裏,數不清的人在裏面扭動身體,不停尖叫,舞臺上的DJ帶着黑色的鴨舌帽,一邊跳舞,一邊拿着話筒活躍氣氛。

在他後面站着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姑娘,他們披散着頭發,不停帶節奏,腦袋有節拍的不停晃動。

激烈的節拍聲響遍每個角落,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搖曳着,雨露均沾,落在每一個人身上。

沒多久,迎來了這首歌的大高潮。

酒吧的情緒被推到最高點,這個時候,工作人員拎着一個炮筒大搖大擺地走到舞臺上,45度向上擡起,霧氣從裏面汩汩噴出。

很快,另一邊的工作人員也來了,一邊拿着麥克風烘托氣氛,一邊擡起炮筒。

亮晶晶的紙片從裏面噴湧而來,不少年輕人跳起來去捏。

在如此活絡的氣氛中,某個角落裏,安靜地坐着兩個人。

趙洵美虛握着一杯雞尾酒,将今天發生的所有事跟溫凝敘述了個遍。

仔細想想,之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已經迎刃而解了。

為什麽她學習了這麽點時間,就可以出師開工作室?

為什麽當初她覺得鑒寶簡單?

很多事情,分明一想就清楚了。

溫凝也沒想到會這樣,只能輕聲安慰:“你別着急,現在知道還不晚,你才多大,還可以好好繼續學。”

趙洵美吸吸鼻子,搖頭。

她之前狂妄,是因為那個珠寶大師說她有靈性。

現在看來,有靈性也是假的,都是拿錢辦事兒。

想當初,她還在聚會傷口出狂言,還在林嵘面前吹噓自己......

趙洵美的腦袋越來越低,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擡起頭,一個穿着休閑外套的男人漫不經心地從她眼前走過。

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桀骜不馴。

趙洵美一邊難過,目光一邊随着那個男人緩緩移動。

溫凝托着腮,無奈地看着她。

趙洵美:“我之前覺得我還不算草包,至少還有一技之長。”

趙洵美嘆了口氣,收回目光 ,委屈地說:“可現在我只剩好色了。”

溫凝:“……”

亮晶晶的紙片飄灑在他們這邊,趙洵美伸手接下一片。

廉價的金箔紙很快被她捏皺,趙洵美嫌棄地看了眼,随意扔在一邊。

趙洵美和溫凝很少來這種地方,只是聽說壓力大,就可以來。

溫凝環顧四周,終于忍不住了,小聲問道:“水水,你說他們為什麽要噴金箔呀?”

“這還不簡單,紙醉金迷呗,”趙洵美說,“可他們又沒錢,只好用這種紙喽。”

溫凝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這個理由說得通。

趙洵美攤手,然後将手裏的雞尾酒一飲而盡,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溫凝趕緊扶住她,見趙洵美想往前面走,問:“你幹什麽去?”

“還能幹什麽?”趙洵美伸出兩個手指,用指甲将肩膀上的金箔紙撚起,一邊皺眉,一邊嘴角往下咧,“這種紙有什麽可玩的,這麽軟,落在人身上不就是意味着這個人也很軟很好欺負嗎?”

“......”

“像我這麽尊貴的人,怎麽能這樣紙醉金迷呢?多晦氣!”

趙洵美指着舞臺上的炮筒,一邊掙脫溫凝的束縛,一邊笑眯眯的說:“別拽我,我去給他們換一種。”

溫凝:?

**

林嵘本來不喜這種環境,魚龍混雜,頭暈目眩。

可出入社會,多多少少會有這種應酬。

他從洗手間回來的路上,隐約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等他真看過去的時候,視線很快被人擋住。

金燦燦的紙條從屋頂上方飄落下來,白色的霧氣将整個酒吧弄得煙霧缭繞。

林嵘收回目光,走回自己定的卡座那邊。将自己事前剩下的酒水倒掉,換成了新的。

投資商是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見狀笑道:“不愧是從部隊裏出來的,就是講究,謹慎。”

“還好。”林嵘面色平淡,又抽出張紙巾,将手細的擦幹淨。

投資商的笑意未達眼底,目光上下浮動,不停打量着林嵘。

這個男人居然當着他的面做這種事,真是狂妄。

林嵘将紙巾扔進垃圾桶。

“大家都放松放松,給你們說個好玩的,”剛從外面回來的人打破沉默,興奮地說,“剛剛有個女的去了酒吧後臺,要求把所有的金箔紙換成人民幣,一會兒就從那個炮筒裏噴出來!”

這個人是跟着投資商一起來的,特別能活躍氣氛,是投資商旁邊的紅人。

“啊?”另外一個職員扭頭看他。

“真的,”那個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我剛剛看見了,兩箱子貨真價實的人民幣,已經全部運到後臺!”

“看見人了嗎?”投資商立刻起了興趣,“誰家的富二代?”

“我也不知道,但聽說那個女的長得特別漂亮。”那個人說,“正好我有幾個媒體朋友,這個月績效差一點,我已經打電話叫他們來了,到時候我們也許還能給公司蹭一波熱度。”

林嵘酒杯正放在自己唇邊,聞言,眸間幽深,眼睑稍稍擡起。

在這個時代,網絡能夠成就人,也能毀了一個人。

媒體的筆就是一把無形的刀子,一面是利刃,可以殺人。

一面是海綿,可以撫平民心。

就在投資商他們不停談論的時候,随着巨大的尖叫聲,白色的煙霧再次從炮筒裏噴湧而出!

幾乎同時,一張張鮮紅的人民幣代替了金箔紙,争先恐後的魚貫而出——

林嵘不動聲色,微微擡起頭。

紅色的鈔票和白色煙霧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夢幻感。

很快,就有人大喊:“卧槽,這真的是錢啊!”

“給金主爸爸磕頭!”

剛剛還調情的男女火速分開,低頭撿錢,有的瞬間從情人化成敵人,為一張人民幣大打出手。

林嵘靠在沙發背上,人民幣和雲霧交彙着,霓虹燈不停閃爍,落盡他漆黑的眼睛裏。

一張紅票票落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投資商拿起來,彈了兩下,然後大笑:“行啊,比我會玩。”

林嵘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前面的舞臺上,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趙洵美穿着及膝小黑裙,一手拿着啤酒瓶,一手拽着個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正學舞臺上的DJ跳舞,并且越跳越專業,越跳越開心。

漂亮的卷發,白皙的肌膚。

纖細的腰,修長的腿。

律動的身體。

以及,她腳踝處那根漂亮的紅繩。

林嵘把這一切盡收眼底,片刻,将酒杯放在桌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 林嵘:行,可以,很好。 我這就去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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