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唐偉明，成為了李路在大學裏劃為拒絕來往戶的首個名字。
李路決定當做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那個下午，和往常勤工儉學的所有下午都一樣。
等回到宿舍的時候，他的面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痕跡。
天氣逐漸轉涼，李路套上了外套，照舊勤工儉學，上課認真記筆記，那天短暫的失控，似乎沒有存在過。只不過，和別人調換了勤工儉學的項目。人都是這樣，只要遠離了危險，就不會痛。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李路在宿舍接到了鄭斌的電話。當時宿舍一男生正在等女朋友電話，接起來就捏着嗓子喊親愛的，把電話那頭的人惡心得半死。鄭斌于是抖着雞皮疙瘩給惡心回去……片刻之後，該男生一臉詭異的表情，大喊道，“李路，你家親愛的找你！”
親愛的？誰家親愛的？
理所當然的全宿舍轟動，廁所裏的某某立刻冒出了頭。
李路平日都不太和女生說話，怎麽忽然就有了親愛的啦？
李路淡定的接過電話，聽到裏面惡心巴拉的，“噢，我家親愛的路呢，還不來接電話？人家等得好心焦……”
“是誰是誰？班裏的？別的系的？咱們認不認識？”身邊圍滿了好奇寶寶，李路把話筒拿遠，極力抑制住想幹嘔的感覺，“他是男的。”
李路的意思是，他是男的，你們誤會了……結果，誤會更深了。
衆人皆風中淩亂……啊啊啊！怎麽會是個男的？王立國同志，你他媽的莫非有火眼金睛？！
這時，李路對着電話柔和的說話，聲音有着明顯的期待，“找我什麽事？”
李路當然期待了，鄭斌來電話，代表的是人民幣，所以，找我什麽事的潛臺詞就是——哥們，有什麽賺錢的活兒給我？
但是舍友們的八卦精神此時開足了馬力，他們所領會到的，是另一個意思的潛臺詞——你怎麽才打電話給我，我想你很久了……
啊啊啊，于是我們要祝福一段同性戀情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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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接下來的幾天，401宿舍的氣氛離奇詭異，劉華同學一天十次以上欲言又止，幽怨的眼神活脫脫像個小媳婦。難道你從此就有了比我更親密的人了嗎？我以為我是離你最近的同性，然後這個最親近要讓位了麽？
……誰說男生不YY？
……
李路卻仿佛察覺不到周圍的古怪，淡定如斯，該幹啥幹啥。
他覺得大家是太無聊了……真相總有一天會大白的。
直到一周後，下了晚自習，宿舍裏每人面前擺放這一套男式純棉保暖內衣。
“保證正規廠家生産，保證純棉品質。”李路說。
“李路，你發財了？”王立國直了眼睛。
“需要的給錢，五十元一套，方便又實惠。”李路接着把話說完。
汗……
衆人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才弄清楚連日來的烏龍，那位被他們無數次YY過的只出現在電話那頭的某某男，原來那通電話只是詢問李路願不願意在學校為他兜售男士內衣。李路和鄭斌的關系，比純淨水還純。
一個簡單的電話，調戲了401宿舍整整一周。最初接電話的男生頂不住壓力，頭低到褲裆裏，小碎步一步一步往門外移……
于是當天晚上，401宿舍集體換上同款內衣，美其名曰兄弟裝。
鄭斌提供貨源，給李路提成百分之十。也就是說，李路賣一套賺五元，賣兩套賺十元，賣十套賺五十元，賣一百套……伍佰元！
貨一拿到，就在宿舍裏賺了二十五元，對此李路非常滿意，比發小廣告扮動物輕松多了。
他決定每天吃過晚飯就去學校北後門擺地攤。雖說是三流學校，也有一萬多學生啊，其中中産階級占了大多數，五十元價位的內衣，應該是很有市場的。
況且李路檢查過了，內衣的質量還是不錯的，只是針腳沒有大品牌的細致，手感硬了點，但好歹是純棉的。
通過系統分析，李路總結了兩大市場優勢：第一，現在剛好換季，很大一部分新生沒帶夠冬天的衣物；第二，學校地處城郊，上街麻煩，鄰近小超市內同等質量的內衣賣價至少要高上二三十元。
說幹就幹，用毛筆在硬殼紙上寫上幾個字，李路的地攤就這樣開張了。至于面子問題，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李路的自尊标準是行得正坐得直，只要不偷不搶，就能挺起胸膛做人！
第一天晚上才擺攤，生意就出乎意料的好，二十套內衣一個小時不到被賣完！期間還有男生戲稱李路雪中送炭，自己正準備打算抽周末上街去買呢，結果李路就擺上了。
李路默算了一下自己剛才淨賺了一百元，當機立斷的跑回宿舍把剩下的三十套全搬了出來！
學校北後門有許多賣小吃的攤販，學生們傍晚時分最喜歡到這裏來晃蕩。一直到晚上九點半以後，小吃攤才會陸陸續續收攤。這麽說來，自己的攤子至少可以擺到八點半至九點。
在北後門擺攤，意味着極有可能會碰到同班同學。
李路無所謂，說實在的，除了舍友們，班級裏他認不了幾個人。李路上課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時間安排得緊巴巴的，哪有心思去看無關人等的長相……應該說，他完全沒注意過其他人。
可并不代表別人不會注意他。
“李路？”兩個個女生站在地攤前，說話的是前面一個小美女，“你這是……”
李路擡頭看了看，好像不認識。他看出了女生的神态，驚訝中似乎有一絲鄙夷。
不過他只在乎對方的性別——女，不是做生意的對象。
現在的大學女生重視面子重視矜持，很難做出送男生內衣的舉動，就算要送，也不會送下面子的地攤貨。
李路低下頭來繼續看英文書，他得在做生意的同時補上晚自習的學習任務。
安小菊有些尴尬。
作為當之無愧的班花，男生們見到她都笑得春暖花開，只有李路沒有正眼瞧過她，現在人都在面前主動說話了，對方還愛理不理的。
“李路，學校好像不允許在這裏擺攤吧？”班花一郁悶，說話就不怎麽好聽了。
李路看看四周無數小吃水果攤子，不客氣的問，“關你何事？”現在誰阻擋他賺學費，誰就是他的敵人，“你是誰啊？校稽查隊的？不是的話就不關你事吧？請不要耽誤我做生意。”開什麽玩笑，學校早都不管這事兒了。
班花被搶白了，俏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旁邊的楊蝶氣道，“你這人怎麽說話的？”
“我怎麽說話了？不想聽請離開。”李路是真的想讓她們離開。沒看見都沒生意上門了嗎？有哪個男生會在美女面前下面子的來買地攤貨？這時候漂亮的班花在他心中和掃把星的價值差不多。
安小菊何曾受過這種待遇，臉色已經全變了。可就在低頭間，看到了李路露出來的纖細的右手指，不覺動了恻隐之心，拉着楊蝶搖搖頭，“算了，他……挺不容易的。”
殊不知，李路最痛恨的就是這種語氣，廉價的同情，帶着高高在上的憐憫。
當下臉就冷成了冰塊。
安小菊柔聲對他說，“對不起啊李路，我剛才說錯話了，都是一個班的同學，我出不了別的力，但你做生意我也可以捧捧場的。”溫柔的笑容幾乎可以融化所有男孩的心。
李路指了指地攤前豎起的硬紙殼。
上面用毛筆大大的寫着：男式純棉內衣五十元一套……重點是男式二字。
“我這裏沒有适合你的貨物。”李路不耐煩道，擺擺手，好像面對的是垃圾，該上哪上哪。
在這種時候，美女想要保持自尊，不外乎兩種方法，一是用既有藝術感的話語來暗諷李路沒有素質不知好歹等等之類……或者充分展現柔弱的姿态，讓旁觀者深切理解她的委屈，激發始作俑者的罪惡感……
安小菊的眼圈紅了。
閨蜜楊蝶憤怒了。
周圍的男生動容了。
李路……事不關己看英文書。
某男不識好人心，不懂憐香惜玉，身為男人小家子氣，沒有胸襟被廣大群衆鄙視……的戲碼即将排演成型……
楊蝶憤怒的張開嘴，準備噴出滿肚子的毒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