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路并不是不知道坐在這兒是于事無補的，只是，他不知道除了這樣，還能為楊蝶做些什麽。

要抓到那些人，要看着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成為唯一的信念。

憤怒和自責大過了一切。

因此，他固執的坐着，如果有可能，他更願意親自動手。誰勸他都沒有用。

然而，程天昊找到了他。李路聽了程天昊的一句話，就乖乖的讓他領走了。

這就是發自內心的信任吧，李路不相信人民警察，但相信程天昊。他說畜生自有畜生的下場，他就相信畜生肯定有畜生的下場。

沒由來的信。

派出所的同志們揮着熱淚目送他倆……這小孩坐在這兒，弄得他們心裏也夠不踏實的，又不能把人強趕出去，那雙堅定的眼珠子跟着他們，猶如針芒在刺……總算有人把他給領回去了！

程天昊領着小孩先強迫給吃了點東西，接着帶他去了醫院。

醫生讓小孩脫了褲子拉起上衣，只見白皙瘦削的身體上，大大小小的瘀傷不下十幾處，程天昊眼睛都紅了，暗暗咬牙，發誓定不讓那些人好過。

醫生卻不為所動，在瘀傷處四出按壓，小孩直抽涼氣，程天昊怒道，“你能不能輕點？他疼！”

醫生一擡眼皮，“現在知道疼了？打架的時候怎麽不悠着點？”敢情被當成不良少年了。

李路抽着氣委屈道，“我沒打架……嘶……”

“你輕點！”程天昊怒，“你叫什麽名字，我要投訴你！”

李路疼的說不出話，又因為程天昊的話覺得不好意思，幹脆捂住了臉。

“長痛不如短痛，現在疼一下，總比藏了隐傷讓以後疼來得舒服。”醫生說完，又重重的按了一下，李路險些慘叫出來，才放了手道，“好了，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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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昊看着小孩搖搖晃晃的樣子，心疼得攙住他，毫不吝啬的喂了醫生好幾枚眼刀，看樣子想上去給人家來幾下，讓他也嘗嘗疼是什麽滋味兒。

李路趕緊拉着他出門，小小的抱怨道，“程大哥你怎麽了，都不像你了，多丢人啊……”

程天昊哼哼幾聲，道，“誰讓你疼，我就讓他更疼，哼哼……”

“你，你……無理取鬧……”

“我就無理取鬧怎麽了？”

“……”李路愣住，無言以對。

程天昊站住，捏捏他的臉，笑道，“心情好點了？”

李路點點頭，知道程天昊是故意用誇張的表現逗他開心呢，心裏不由暖暖的。

經過檢查，李路身上都是些皮外傷，用點藥好好休息就好了。只不過被這麽一番折騰，李路的胃病犯了，一陣一陣的抽疼，斷過的手骨也是，抽得整只右手都在發抖。

程天昊不顧李路的反對，強勢的把人拉到骨科，說是要看就順便把身上的毛病都看幹淨了。

只可惜醫生卻遺憾的表示，骨頭斷裂的時間太長了，一直沒有得到妥善的治療，如今再來治，也很難恢複了。也許，通過針灸按摩和長期複健，能夠比現在強一點，至少可以抓取重量較輕的物品。

聽了醫生的話，李路沒什麽表情，也沒見露出什麽失望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結果了。

程天昊卻心情忐忑，一路都在打量李路，直到李路忍不住了，說，“程大哥，別這樣，都過了這麽久，我早明白了。斷了就是斷了……鏡子摔破了再粘起來也是有縫的，何況，我的右手不是還在嗎？”

李路笑着舉了舉自己的右手，手指纖細，比女孩子的還要細，如果和左手放在一起，都看不出來這是屬于一個人的雙手。

“如果……”李路聲音漸漸低了，“如果今天我再得到個好消息，那得多諷刺……現在這樣，我還好受些……”

程天昊心裏一疼，看來這次的事情在小孩心底留下了不小的陰影，這孩子把錯誤歸咎到了自己身上，想懲罰自己。這可不行，得糾正過來。

程天昊正色道，“昨晚的事我聽說了，我問你，最開始，你丢下她們倆了嗎？”

李路搖搖頭。

“我再問你，你後面跑的時候，帶着楊蝶了嗎？”

李路點頭。

“楊蝶被抓住，你有沒有自己一個人跑？”

“怎麽可能。”

“最後問你，歹徒讓你回來拿錢，你是不是盡量跑快了？是不是第一時間帶人回去救人了？”

李路點頭，然後又搖頭，“如果，如果我可以再快一點，說不定就不會……”

“小家夥。”程天昊嘆口氣，“你已經盡力了，這不是你的錯。瞧你這一身傷，不是為了楊蝶而來的麽？就算你跑得再快，也改變不了事實……我有朋友是專門研究犯罪心理學的，大概了解他們的心理變化。他們先放了你們一個人回去，等着收獲了，結果卻沒人回來，那時候他們就不再想要錢了，就打上了你那女同學的主意……我真慶幸他們把你放了回來，不然，受傷害的恐怕不止楊蝶一個，女孩子他們可以留着找樂子，但男孩子呢？激怒了他們，說不定就被殺了……”

想到這種可能，程天昊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捏了捏李路的手才繼續道，“這事完全是那群流氓的錯，如果還要怪誰，就只能怪那個叫安小菊的！只要她找人求救，就不會有後來的事。”

李路說，“我暗示她找你求救了，你沒接到電話麽？”

程天昊一愣，他有好幾個手機號，上次給了安小菊號碼後，那女孩又打過兩個電話給他，他一煩就把那個號碼停用了。

不過，現在顯然不能和李路說實話，“沒接到。”正好讓李路對那女孩子完全改觀。

李路怔住了，“為什麽？她為什麽不打電話？我無所謂，可楊蝶是她的好朋友，她也不顧了嗎？難道她也不記得你的電話號碼？”

程天昊冷笑，“你傻了，她不記得我的，不會找學校求救麽？我看她根本……算了，總之不是你的錯。”

程天昊沒說完，但是李路仍舊明白了他的意思，安小菊根本就沒打算回去救他倆。

李路忽然覺得很茫然，他一直都知道，人性是很惡劣的，過去的經驗無時不刻告訴他這一點。然而，他又一直相信，人性中總有善良的一面，像他的父親，他的大哥……安小菊難道沒想過，如果他們等不到人回去，會有什麽樣的結果麽？難道別人的命，就這麽不值錢麽？

程天昊用力握着他的手，“別多想……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回去好好睡一覺。你知道，我很喜歡你，你把自己弄成這幅狼狽樣，是存心想讓我心疼麽？”

李路頓時紅了臉，“我，我不是……”

程天昊笑了，道，“不是的話，就趕緊跟我回去睡覺！”

呵呵，小孩畢竟還嫩，要轉移他的心思，還不是手到擒來。

結果李路就這樣被程天昊領回了家，帶到了他的大床上……

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