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盡管學校裏對唐偉明的獲獎事件傳得沸沸揚揚，又說唐偉明準備在系裏開答謝演奏會什麽的，但無論大家說得多麽熱烈，李路都當沒聽到似的，每天上完必要的課就回住處，在學校停留的時間越發短了。
說他逃避也罷，他不否認自己有逃避的嫌疑。
對過去的事李路已經看得很淡了，只有兩件事，他至今不能以平常心待之。
第一是母親的離開，第二，就是鋼琴。
自從那次勤工儉學的意外後，在電視裏看見鋼琴演奏或者聽到鋼琴配樂，就會馬上轉臺，生活中一切與鋼琴有關的事物都和他絕緣。
勤工儉學……過了幾天李路想起來了，唐偉明就是他在舞蹈室勤工儉學時彈奏月光的人，也是讓自己放下了戒心，卻轉而給了自己重重一擊的人。
李路的快樂被打了折扣，經常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出神。
他忍不住的要想，如果自己的手沒有被打斷，現在會是什麽情況？他是不是也能夠站在大賽的舞臺上？是不是也有可能獲獎？是不是有可能娶得更輝煌的成就？
應該說，唐偉明那次的話，更加激發了李路隐藏的不甘。如果這個人不是唐偉明，或許對他不至于産生這麽大的影響。為什麽偏偏是他，是那個把他扯到鋼琴面前，然後不留情面指出他右手殘缺的人……
劉華最近也不好受。
他真是沒想到，李路在殘疾之前，還學過鋼琴。他見李路生活艱苦，想當然家庭條件很壞，壓根就沒想過，李路身上曾經有過多麽巨大的變故。
劉華不是傻子，一個人既然能從小學起鋼琴，說明家庭條件不錯，那麽是在什麽情況之下，李路會變得不止殘廢了手，而且還沒有了優渥的家庭環境呢？劉華腦子裏設想了無數狗血的戲碼，但是卻偏偏不敢開口向李路求證。
他現在已經悔得腸子都快青了，為什麽要在李路面前肆意的說什麽唐偉明說什麽鋼琴，還說的滔滔不絕，那不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麽？
眼看李路每天上完課就匆匆離去，心裏頭那難受的滋味，就別提了。然而劉華想安慰也無從安慰起，他什麽情況都不了解，一個不好，說不定又會說錯話。
雖然李路盡量掩飾，但是，他的反常還是被程天昊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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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昊起初沒有問他，他等着小孩親口向他說出來，也想看看小孩對他的信任究竟到了一個什麽程度。不過，忍了沒兩天，反倒是程天昊自己忍不住了。
眼看着小孩的眉宇間藏起了憂愁，連續兩個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他心疼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就快要瘦下去了……
這天晚上，程天昊特意帶着李路去了市區的廣場散心，五一節快倒了，廣場附近有許多商家做活動，人來人往的很熱鬧。
人多的地方果然能夠感染李路，轉了一圈，李路逐漸有興趣了，拉着程天昊穿插在人群中，最後為大哥李遠挑選了兩件衣服，衣服是個平價牌子，質量不錯，打完折後價格很實惠。
程天昊吃味了，“小家夥，你不給我買點什麽嗎？”
李路奇怪的看他一眼，“你要什麽有什麽，不差我來買。”
“……”程天昊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這破孩子也太不解風情了吧。
“你看你身上穿的哪一樣是我能買得起的？就算我買了你也看不上……”李路拿着買來的衣服在身上比來比去，“怎麽樣怎麽樣？還不錯吧？大哥肯定會喜歡的。”
程天昊被忽視，難得耍起了小孩子脾氣，“不行，我也要。”
李路為難道，“可是你的東西我買不起……”
程天昊平時穿的衣服都是天價，大多數國外手工定制，無論是用料還是做工都無可挑剔，要李路去買件那樣價格的衣服，把他賣了還差不多。再說了，程大哥根本不缺衣服穿啊，哪像他大哥，一年到頭都沒穿過一件新衣服。可是程天昊看起來很想要，然而這種便宜衣服他真的肯穿嗎……
小孩眉頭緊皺顯得很為難，程天昊看着，只能嘆息，“你啊你，讓我怎麽說呢。”他低頭在李路臉頰上吻了一下，湊在他耳邊委屈道，“我們認識這麽久，你都從沒送過我什麽東西。”
李路一想，真的是這樣，相反程天昊倒是送了他許多了，先別說借住的房子，那些生活用品，許多換洗衣服，都是程天昊一點一點買過來的，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穿的用的都經過了程天昊的手。
“這個，這個……”李路一咬牙，豁出去道，“你喜歡什麽自己選，我來買！”有忍不住補充一句，“別選太貴的……”
摸摸口袋，好在裝了銀行卡，只不過這幾個月的工資和股市上小打小鬧來的收入今晚只怕都要打水漂了……
程天昊敲他一記，“傻瓜！你怎麽就這麽傻？只要是你買的，無論是什麽，無論值多少錢，我都會喜歡的。懂了嗎？嗯？”
李路捂着被敲的地方不服氣道，“知道了知道了！這就給你買！”
李路轉了好幾個圈，在一個飾品櫃臺前停住了腳步，只見櫃臺裏琳琅滿目的金屬寶石中，有一款K金的領帶夾靜靜的成列在黑色的絨布上。領帶夾樣式簡潔大方，黃白金雙色，一顆細小的碎鑽鑲嵌在尾部，很有畫龍點睛之感，線條略顯硬朗，正好适合程天昊這樣的男人。
第一眼看到，李路就喜歡上了。
領帶夾價格不算便宜，但李路也不至于買不起，他幾乎沒作猶豫，就讓售貨員給包了起來。
“諾，給你。”包好之後，李路轉手就遞給了程天昊，程天昊笑眯眯的接過。
李路有點遺憾的說，“可惜你現在沒穿西服打領帶，不然可以馬上試試。”
程天昊眯起眼睛，邪邪低聲道，“這樣更好，明天上班前，我要你親手給我戴上，像送丈夫出門的妻子那樣……”
李路沒好氣的瞪了程天昊一眼，別開臉時，耳根卻悄悄的紅了。
這天晚上回到住處後，兩人很自然的水乳交融，李路的心情好了不少，程天昊又溫柔又會調情，使他在床上放得開。但是，以往性欲旺盛的程天昊這回只做了一次就停下來了，把李路抱在懷裏，手一下一下的撫摸着他的背。
“小家夥，你有心事？”思索了半晌，程天昊還是直接的問了出來。
算了，小孩某些方面就像個悶葫蘆，等他自己開口，等到頭發白了都等不到。
李路沉默了一會，點點頭。
“你啊你……你說，我是你什麽人？我們是家人，是伴侶啊……還有什麽不能和我說的？”
李路低聲道，“你又沒問我……”
程天昊皺起眉頭，“我不問你就不會主動和我分享心事了？我一直在等你主動說，我希望你能将我當成全心全意依賴的對象……是我做的還不夠好吧，你寧願一個人悶在心裏，都不肯說出來。”
聽到這樣的話，李路心裏有點難受，其實他不是不願意說，而是他自己都讨厭這樣糾結一些無用問題的自己，心想着，這種問題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就淡了，不是非得可以拿出來解決的了不得的問題。
但是，如果程天昊想知道，他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程天昊見小孩的臉色不好，無奈的搖搖頭，擡起小孩的下巴，用深邃的眼神凝視他，眼中有溫柔，有寬容，還有擔憂。
這樣的眼神，讓李路深深的感覺到自己被這個男人珍視着，兩個人的肌膚還赤裸着，緊貼在一起，甚至連心跳的節奏在不知不覺中同步，李路張開嘴，很自然而然的将這段時間的煩惱說了出來。
程天昊靜靜的聽着，一句話也沒有說，撫摸李路手背的力量和頻率沒有絲毫變化。
說出來之後，李路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其實是庸人自擾了，“好奇怪，說出來了我忽然覺得心裏的大石頭變輕了，早知道我就早說了。”他感慨道，“其實這種事，就看自己能不能想得開，人各有命，屬于你的誰也搶不走，命中注定不屬于你的，怎麽強求也沒有用。”
程天昊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哦？這麽說我沒用咯？你連開解都不需要就自己想開了，小家夥，不錯啊！”
說是這麽說，可是等李路睡着之後，程天昊卻越發深思起來。
小孩分明就沒有真正放開。一旦發現問題，不徹底解決，不是程天昊的風格。
第二天上午李路沒課，在程天昊出門之前，他扭扭捏捏的被半誘哄半自願的為程天昊帶上那一枚領帶夾。
本來給程天昊戴戴沒什麽，可有了昨天程某人的那句話，讓李路那個別扭啊，真覺得自己像個送丈夫出門的妻子似的……但是在某些方面，他向來拿某人沒辦法，人家臉皮厚，說起話來口無遮攔的，他能比嗎？于是只好由着他去，不然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個。
這可能是程天昊事業有成之後戴的最不值錢的領夾，然而他卻覺得精神格外的好，精神頭一足工作能力就更上一層樓，上午來談簽合同的公司硬是被他把利潤壓到了最谷底。
就連公司的下屬們都感覺到了老板周圍的粉紅氣息，各種八卦紛紛誕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