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惟夏老鼠一樣鑽進了我家。
一看自己兄弟成功挺進大別山,許昊這家夥笑得格外讨人厭地鑽進電梯裏,在電梯門關嚴之前對我揮手道別,“惟夏今晚就麻煩你了!再見,同學!”
同個烏龜的學啊!許昊是拉不住了,我還是趕緊進屋趕老鼠吧!
誰知道我進屋找遍了廚房卧室都沒找到老鼠的影子,正納悶葉惟夏這厮鑽到哪裏去了時候,浴室裏面傳出來嘩啦啦的水聲。我是徹底被激怒了!
“葉惟夏,你給我滾出來!”吼了一晚上《死了都要愛》,嗓門已經大開的我輕輕一喊就達到了門外聲控燈都能亮的地步。
可浴室裏面的屎人竟然裝聽不見!
“葉惟夏!滾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就報警!”
一聽我要報警,這下他不再一聲不吭了。“嘩啦啦啦啦啦天在下雨,嘩啦啦啦啦啦雲在哭泣,嘩啦啦啦啦啦滴入我的心,不用說我只會胡思亂想,不用跟我說我只會妄想,嘩啦啦啦啦啦讓我去淋雨……”
“葉惟夏--”我的小宇宙爆發了。我想整棟樓的聲控燈都亮了。
“錢小塔,千萬不要破門而入,我是真的在洗澡,一件衣服都沒有穿的洗澡,我想你一定沒有興趣看的。”
對,我沒有興趣看他全光的樣子!緊握成拳的雙手從浴室門上的拿下來,我取消了氣急砸門的決定,對着禁閉的浴室門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這樣激動的情緒,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騷擾過我了。
十分鐘不到,門內的淋浴頭被關掉了,拖鞋啪嗒啪嗒幾聲,浴室門終于打開。從頭到腳濕淋淋的葉惟夏圍着我新買的藍精靈圖案的浴巾赫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健碩的身材叫人看得發癡,賤笑的臉卻叫人看得想揮拳。
“你根本就沒醉。”
他後傾身從我毛巾架上拉過一條擦起頭發上的水,邊擦邊承認,“對,我只喝了一點,沒有醉。”
“那為什麽非要來我家?”
“因為,”他拉掉蒙在頭上的毛巾緩緩擡起頭,以一種深邃又深沉能把人看得一身雞皮疙瘩的目光望向我的臉,一字一頓地回答,“我一喝酒就會想到你。”
“……”我昨天還酷酷地拒絕他,然後此刻的我卻不能否認地心跳為了他漏跳一拍。我想一定是我平時看得偶像劇太少了,對這樣的橋段沒有免疫力,所以才會這麽沒出息。如果葉惟夏現在突然掀開浴巾對我說,他已經淨身進宮給皇後娘娘當差了,我想我會比現在淡定,畢竟那十多部宮鬥小說和電視劇不是白看的。
叮咚叮咚。适時響起的門鈴聲幫我解除了極度尴尬的狀态,轉身去開門,我見到了每天在樓下都會跟我打招呼的保安大叔。大叔很關心地詢問我剛才為什麽大叫,我跟他解釋了幾句,說了聲不好意思将門關上。
此時只圍着浴巾的葉惟夏已經游蹿到了我的卧室,我追上去,卻無從下手,他這幅打扮我抓哪裏也不是。
“你進來想幹什麽?”
“找身衣服,你也不想我一直穿着這個吧。”他拍拍圍在腰上的藍精靈,“太幼稚了。”
我還沒嫌他髒,他竟然嫌我的浴巾幼稚!在他身後狠狠剜他一眼,我沒好氣地說,“沒有你可以穿的衣服,你去穿你自己的衣服。”
他一臉無奈看着我,“已經泡進盆裏了。你就找一身你男朋友的衣服給我穿吧,不然我這樣被你男朋友看見……”
一口一個你男朋友,語氣還格外重,我再低能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一定知道了我的男朋友是個虛拟人物。要看是不是一個人自己住,去浴室一轉就能定論,他在裏面洗澡的時候,一定發現了只有一套刷牙用具和沒有刮胡刀的事實。
沒有必要再扯謊下去,我承認我沒有男朋友。“我有一套穿着大的運動服,你試試?”
葉惟夏看看我的個頭再看看他自己,以現實差距拒絕了我的建議。
“那就去把你的濕衣服擰幹。”
“潮着穿還不如現在這樣舒服。”
他倒不怕凍着,可我怕長針眼!視線無意掃過床腳,今天早上被我碰倒在地上沒來得及扶起的男娃一只腳露了出來,我微微挑眉,找到了葉惟夏可以穿得下的衣服了。
順着我的視線望去,他毫無心理準備的被一只男人腳吓到,我站在他四十四厘米之內的範圍,清楚的感覺到了他那突然的一怔。我忍住笑走到床邊把在地上躺了一整天的男娃拉了起來,葉惟夏見到了他的如山真面目,各種複雜神色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臉上閃過。
“他身上這套你能穿。”
指着那一身小碎花往後一跳,他極度厭惡地皺起眉,“你要我穿這個?”
我一邊幫男娃脫衣服一邊回答他,“沒錯。”
“……”他似乎後悔今天來我家了,還把自己的衣服泡進了水裏。“是不是穿了這個,就可以借宿一晚了?”
我們兩個折騰着已經到了十一點半,今天晚上降溫到零度,我那不該軟下來的慈悲心促使我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客廳沙發可以借你睡一晚。”
“那,穿就穿吧。”做這決定時,他仿佛是要跳崖的狼牙山五壯士之一。
小碎花從男娃的身上脫了下來,我瞄一眼那兩條大紅色內褲,使壞地扯下外面那條三角的也丢給葉惟夏,“你幫他買的,你穿理所應當!”
“……”他是徹底給我整到了。
不過很快,我又被他整到了。這世界還真是公平得不得了。
換好了一身小碎花,葉惟夏極其文藝地重新登場,跟之前圍着浴巾的性感形象簡直是天壤之別。如果浴巾是黑社會大哥的形象,那麽現在小碎花的形象就是大哥的女人。
我特想笑,可考慮到氣氛的嚴肅,我咬着下嘴唇憋住了,不過他應該看得出來。
站在卧室門口,葉惟夏居高臨下瞄着我身邊的大紅平角褲男娃,陰陽怪氣地贊許,“沒想到這東西做得挺真。”
“除了臉長得有點假,其他的地方确實都跟真的一樣。”我指的是胸肌。
但葉惟夏顯然把我想得很肮髒!“用過幾次?”
“管你鳥事!”我的火氣輕而易舉就被他給點着了。
“……”他無辜地挑眉,然後低頭朝自己下半身瞄了一眼。
我立馬被他耍得滿臉漲紅,恨不得踹他下七樓。
第七“賤”
第二天去了公司,我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個小細節都不漏地講給了付筱,付筱聽完後的反應跟我今早出門時的反應一樣。
“你們平平靜靜地相處了一晚上?”
“對,不對,應該是互不相幹地相處了一晚上。”
“今天早上呢?”
“早上我起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啊。”
“留字條了嗎?”
“沒有。他把沙發上的被子疊成了豆腐塊,一身小碎花也疊的整整齊齊,穿着自己昨晚洗好晾幹的衣服走了。”
“……”付筱迷茫了,“真的不知道葉惟夏同志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唉——”我嘆着氣要回自己的位子,腳還沒邁出去就被她又拉了回去。
“小塔,你有沒有想過,跟他重新交往試試?”
“親,你早上坐公車來的時候,是不是被車門把頭給擠着了?”
“別鬧,我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啊。”
付筱皺着眉擰了我後腰一把,我疼得呲牙咧嘴,決定她是真的沒在鬧後也認真下來,“沒想過。”
“別那麽記仇了,誰小時候還沒犯過錯。”
“這次真不是記仇,我是不信任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表情也許太過認真,付筱被我吓愣了。
良久以後,她在電腦上給我發來一條消息,“兩個人在一起,信任确實最重要。虎摸,筱筱永遠支持你!”
我笑着回了她一個鄙視的表情,在鍵盤上打了仨字兒,“窮煽情!”
我們倆正友誼情濃之時,新官上任的趙影蕙上廁所回來了,正好把上班時間插科打诨的我們逮個正着,毫不留情面地點名叫我們進了她的辦公室。
上學時候被老師叫進辦公室批評我可以接受,前幾天被馬女士叫進辦公室批評我也可以接受,唯獨這個趙影蕙同志點我名字進辦公室,我的自尊心不同意我的厚臉皮接受事實。
“趙經理,沒必要這麽苛刻吧。”
“工作時間不工作,閑聊天,這就有必要了?”趙影蕙同志的圓臉不論在哪個角度都是如此的三點一四一五九二六,如果她穿越回南北朝時代,數學家祖沖之先生一定會對她一見鐘情。
“我……”
“我們知道了,下次不會再犯了。”付筱在背後伸手扯了我一下,将我的話打斷,息事寧人地認了錯。
趙影蕙不知道是念在兒時同伴的面子上,還是兒時同伴她爹的面子上點了點頭,放我們倆離開了。
以前跟馬女士據理力争的付筱現在工作得如此壓抑,我看在眼裏挺心疼,心情跟着一起走起了下坡。
付筱感覺到了,就在中午休息的時候跟我說,她沒什麽,剛才在辦公室裏那樣做,只是賣她爸個面子。原來付筱她爸已經知道女兒跟女友共事的事兒,昨天特意給付筱打了個電話,勸導了一番。
“你不覺得難過嗎,你爹好像比較向着趙影蕙。”
“不是啊。”付筱否定,然後小聲湊到我耳朵邊上說,“我爸讓我對她好一點是覺得對她有所虧欠,因為他想和她分手,跟我媽複婚。”
嘿,這老兩口子……真能折騰。
“那咱爸什麽時候提分手?”
“這沒說,估計快了。”付筱朝趙影蕙辦公室門口望了一眼,回頭正經兮兮地說,“小塔,說實話,覺不覺得我爸挺不厚道的?”
我明白付筱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感情這種事,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處說理。于是我搖搖頭,勸她,“別瞎想了,他們之間的事兒叫他們自己操心。”
***
今天下班回家,我一進門竟然産生了一種失落感。經我一頓飯的思考,我找出了失落的原因。
自從我為了上班搬出家一個人住,我租的房子就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在裏面走來走去蹦來蹦去,雖說後來多了一個男娃,但是男娃只會躺着要不就坐着,還不跟我說話。可是昨天葉惟夏來了,他是個活人,會走會跑會說話會犯賤,他讓我這一室一廳的小套間變得有人氣兒了,然而今天他又消失了,房子也恢複回了以前的氛圍。我已食髓知味,心裏頭怎麽能不挂念得慌。
摸起電話要給付筱打去,問她今天要不要來我家玩,順便住一宿,可號碼還沒按全呢,門鈴就響起來了。
“誰啊?”我丢下話筒去開門。
門外的家夥故意捏細了嗓子回答,“你媽。”
我當然不信,在貓眼兒裏一瞧,葉惟夏。握這門把的手頓了一下,我有點兒糾結不知道該開還是不該開。
“我知道你就站在門邊上,快開門吧。我等的了,它等不了了!”貓眼兒裏的葉惟夏将手裏的一袋子熱帶魚展示給我看,“再不開就凍死了!”
真能凍死嗎?我将信将疑地把門打開了。看着他拿我家當自己家那般熟悉地走進廚房端了一個大湯碗出來,将整袋的熱帶魚倒進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捧着他們放到暖氣邊兒上,我終于忍不住發問,“你送給我的?”
“不是,是寄養的。”
“那寄養到別人家不行嗎,我要上班沒時間幫你照顧,再說我們倆的關系也沒必要非放到我家來養。”
葉惟夏他搖搖頭,“必須放到你家養,我早上測試過了,你家的溫度是最适合它們生活的。”
“誰信!”我一臉鄙夷,轉身去收拾自己吃剩下的飯,但剛一伸手就被攔住了。
“我還沒吃飯。”說着,他就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吃了起來。
說實話,我是挺震驚的,可這都是冷掉的剩飯剩菜,葉惟夏竟然好不挑剔地吃起來了!當年上高中那會兒,這厮出了名的難伺候,出去吃個飯還不如說是去看他罵服務員的,當時我特別可憐那些無辜的服務員,廚師做飯不合葉惟夏的口味,他們卻要挨罵。
“你什麽時候改掉挑食這毛病的?”
他擡頭眼睛裏面閃過一絲驚訝,淡淡一笑說,“還記得我有這毛病呢,挺欣慰。挑食在去部隊三個月後就徹底改過來了。”
要不說部隊是個大熔爐呢,這話一點也不假啊。
眼看最後一口饅頭被他塞進了嘴裏,我指指廚房說,“還有,我再給你拿一個?”
“好。”
見他答應得爽快,我又氣又好笑,“你還真不客氣。”
葉惟夏又笑了,但是這次笑得比以前好看。其實臉還是那張臉,微笑的弧度都一樣,只不過我在這個笑容裏面發現了他與以前的不同,具體形容起來有些複雜,大抵可以說是一種蛻變的魅力。
一餐吃完才七點半,我正糾結趕不趕他走呢,人家的手機催他出去約會了。
“容芯啊,現在嗎?好,我這就去。”結束了通話,葉惟夏朝兩眼放着鄙視目光的我看了過來,他知道我是怎麽樣的,有些無奈地重複了那天在餐廳裏說過的話,“我跟容芯現在真的只是好朋友,其實當時……”他還想說什麽,但沒有說下去。擡眼看了看牆上的電子日歷,他問我說,“明天周六不加班吧?”
“不加,幹什麽?”我有所防備地看着他的臉,卻沒注意到他的手已經朝我伸來。
葉惟夏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拉拖把一樣就拉着我出了門。
“你拽我幹什麽去啊?”
“證明我的清白!”
“你清不清白管我P事兒!別拽了,我還沒鎖門!”
将我往電梯裏一塞,葉惟夏大步跨出去将我的家門和防盜門關上,我也跟着跑出電梯,但沒幾步就被折回來的他又推了進去。
電梯門合上,絕了我後路。
“看來我是非要被綁架去看你是不是清白之身啊!”
“別這麽說,叫人聽到會誤會的。”他擺出一副嬌羞姿态,又跟吃飯時候的葉惟夏判若兩人,賤得叫人牙根癢癢。
丢他個白眼兒,我不耐煩地問,“到底要去哪兒?”
“容芯家和機場。”
“去接誰?”
“到了就知道了。”
第八“賤”
“這是……”剛下飛機的帥哥在我臉上瞄了兩眼,然後扭頭看向葉惟夏,“女朋友?”
不等葉惟夏開口,我自己自報家門,“你好,我叫錢小塔,是容芯和葉惟夏的同學。”
“原來是錢小塔。”這帥哥竟然聽說過我的名字!他友好地跟我握了下手,自我介紹,“我叫陸洋,容芯的老公,惟夏的戰友。”
我明白了,他就是葉惟夏用來證明自己清白的巨型證物!有首歌怎麽唱來着,戰友戰友親如兄弟,革命把我們召喚在一起!又有句話叫什麽來着,朋友妻不可欺!葉惟夏的人雖然有時候很賤,但不至于卑鄙無恥,所以我信了,他能克制住不去勾引戰友的老婆。而且這路來機場,我在車上仔細觀察了他們倆人,親近雖親近,但是不暧昧。好吧,我和付筱都是思想肮髒的家夥,我們都誤會葉惟夏了。不過造成我們思想肮髒的罪魁禍首就如今小三縱橫的邪惡社會!所以我不需要覺得內疚,對葉惟夏有所虧欠的是這邪惡的社會!
還沒來得及問陸洋同志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人家就跟老婆膩歪到一起去了,問寒問暖知冷知熱的,看得我心裏直泛酸水。
“羨慕嗎?”跟我一排走在小兩口身後五米處的葉惟夏擺肩碰了我一下,亮出條胳膊一臉為國捐軀的英雄模樣說,“我不介意。”
要我像容芯抱她老公胳膊一樣抱他的胳膊,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跟你很熟嗎?我剜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清白證明了,我能回家了吧。”一出機場,我的就被夜風吹得打了個寒戰,不禁加快腳步朝停車的地方走。
葉惟夏也加快了速度跟我平行,他搖頭告訴我,“容芯已經定了餐廳了,去吃飯。”
“她一個孕婦這麽折騰,不累啊?”
“叫你吃你就去吃呗,又不用你這貧下中農掏錢。”
“貧下中農怎麽了,你別瞧不起貧下中農,一會兒吃飯我就要掏錢,我看陸洋同志順眼,我就要給他接風洗塵!”
“行啊,我不攔你。法蘭西會員制餐廳,四個人不開紅酒最多也就花三四千塊錢。”
一聽這個數,我嗖地急剎車了,一頓飯要吃我一個月的薪水?我不請了!
見我如此這般,葉惟夏像看了部賣座喜劇片一樣哈哈大笑,伸長了胳膊一把将駐足的我拉動了,我不爽地反抗掙紮,但腦袋還是被他夾在胳肢窩裏走了半道兒。
開車去了那個會員制餐廳,葉惟夏沒有出賣我,沒提我要請客的事,于是我安下心揣着一份找茬的心情細細品嘗了昂貴的法式大餐。确實一分價錢一分貨,比我在網上團購的西餐好吃太多太多。
“怎麽樣,這牛排?”
“不像犁過地的,像練過瑜伽的。”
葉惟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惹得容芯兩口子一臉疑惑朝我看。
“沒事兒,他抽風。”
“你抽水。”
你丫才是馬桶!我在桌面上一臉寬容微笑示人,但桌子下面卻即不和平地狠狠給了葉惟夏一腳。他吃疼想叫,可一看我那得意模樣,馬上就抿開唇角露出了個大大的微笑。
“沒事兒。”
有沒有事兒你自己知道!挑挑眉,我繼續吃飯。
這頓飯吃的雖然是法式大餐,但越是往後越有海鮮火鍋的味兒,因為葉惟夏跟陸洋兩個人滔滔不絕地回憶起了他們在海軍部隊時的生活。嗅着一鼻腔的的海水味兒,我從葉惟夏眉飛色舞的神情中發現了他對部隊生活的懷念,既然這麽熱愛,為什麽要早早轉業回來呢。疑惑在我心裏面四處打滾,只要我稍微一不留神開口,它就能從我嘴裏滾出來,可我隐約覺得這疑問會引出一些不愉快的氣氛,于是一而再克制着自己。
憋笑傷身,憋着疑問不敢問也挺傷身,一餐吃完四個人分手的時候,我已經胃脹氣了。
“嗝。”
“瞧你這出息。”葉惟夏對我飯後一個勁兒打嗝很是鄙夷,就好像我真是沒見過什麽好吃的,吃撐了一樣。
“我不是,嗝,吃撐了!”
“那是什麽?沒吃飽?”
“閉嘴,趕緊送我回去!”
“這不攔車呢嗎。”他站在街口伸着長胳膊,可就是沒有一輛空出租經過,“手都酸了,還沒車停下。”
“躺馬路中間劫去!”
“你怎麽這麽慘目人道?”
“跟你講人道,我思想混亂了吧!”
“啧啧啧,”他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收了手走近我身邊,低頭在我臉頰旁嗅了嗅,極度疑惑道,“奇了怪了,怎麽沒有人味兒?”
不習慣他靠這麽近,我向後縮縮頭,反擊,“你有味兒,一股子畜生味兒!嗝。”
說是遲那時快,他葉惟夏一下勾住我後頸,就将我朝他拉了過去,這個時間段的街上雖然有車來回穿梭,但是行人少之又少,就在這沒有勇士出來阻止的人行道上,他無視我的不情願咬住了我的嘴唇。
如果我被人咬着還能張嘴說話,我一定把他諷刺我的話還回去!葉惟夏你沒出息!吃了那麽多牛肉還不夠,現在又來逮人肉!還是一個勁兒打嗝的人肉!
嗝。他控制得住我說話,但是阻止不了我打嗝。
“錢小塔同志,你贏了。”葉惟夏的情緒被我的嗝全軍殲滅,他心有不甘地張嘴放人。
我重獲自由,是真的想用世界上最最最惡毒的語言攻擊他,可不成器的我竟然失語了。比失語還令我情何以堪的事情是,我胸口靠左邊的地方,有個東西在狂跳,好像要掙脫牢籠的野鹿。
我那悲催的少女情懷不知道從第幾重天突然飛回到我的小心髒裏,我被葉惟夏咬了一口後,竟然産生了這麽一種腦殘都生成不了的思維……如果這個天突然下雪,我就二逼兮兮地擁抱他。
為了防止這個世界被太多的二逼青年占據,老天選擇了下刀子也不下雪,我極度慶幸地保留了自己的擁抱。
沉默數秒之後,我慷慨大度地拍了拍葉惟夏的肩,“三十秒內給我攔一輛出租,不然我跟你在這裏同歸于盡。”
付筱曾經說,我有一種變态殺人狂的特殊氣質,如果我咆哮,就算說再毒的話,她也不會怕,但是如果我十分冷靜甚至面帶微笑說一句稍微有點毒但是聽起來像玩笑的話,她會真的怕被我活活掐死。看來她說的是真的,因為葉惟夏已經十分聽話地跑到馬路上給我攔出租了。
三十秒計時結束後,我坐着載有另一名乘客的出租車離開了。
“剛才那個是你男朋友?出手夠大方的。”車上的這名男乘客晃了晃手裏的兩張紅票子。
我正眼不看他一眼,用餘光一瞄他手裏的錢,一字一頓更正,“是N年前的前男友。”
“哦,既然是N年前的前男友,還是別欠人家的人情了。”
他将錢朝我遞了過來,我考慮了片刻後收下了,将錢往口袋裏一塞,我這才扭過頭去打量同車人的廬山真面目。不看不知道自己最近是走了桃花運,随便上輛車都能碰到帥哥!
這帥哥文質彬彬一副眼鏡架在鼻梁上,皮膚白皙,唇紅齒白,是當下流行的陰柔型。欣賞歸欣賞,但我還是喜歡MAN一些的,我承認我不是你們時尚圈的人。
帥哥的家距離我上車的地點很近,我沒來得及跟他多說幾句話,他就下車了。我是有想要跟他要名片的沖動,可是鑒于女青年的矜持,我忍住了。過客而已,過客而已。
待我到了地方,已經淩晨一點了,樓上除了有高三考生的住戶,沒有一家是着燈的。進門開燈,首先映入我眼簾的就是葉惟夏買來的那一湯碗熱帶魚。我過去拜訪它們,它們已經暖和得生龍活虎起來,見有人靠近紛紛朝沒有人的那一邊游蹿。見狀,我不禁嘲笑它們,能跑到哪裏去,湯碗就那麽大的地兒。
笑話完熱帶魚,我才發現這話也是笑我自己的。匆忙打車逃走,我又能逃到哪裏去?
轉頭望向窗外的浩瀚夜空,我突然有了面對自己真心的勇氣。我沒法過好葉惟夏插了一腳進來的生活。
我沒辦法真的拿他當一個普通朋友,原因就是他在我最敏感的青春期時段,給了我最特別的關心和體貼,當然,他也給了我最難忘的打擊。我說青春期是最敏感的,所以那些關懷體貼會無限放大深深刻進永遠的記憶裏,那些打擊也會成倍增加痛在心上。如果真的有一種狀态是我能視他為普通朋友,那一定是“下輩子”。
第九“賤”
一覺睡得斷斷續續,做了好多不痛不癢的夢,但早上起來一睜眼沒一個能想起來的。也沒有時間供我坐在暖和的被窩裏想,因為已經十點整了,我遲到了。
慌慌張張趕到公司,我正巧跟開完會從會議室出來的同事們撞了個對臉兒,大家都一臉同情地看着我,看得我似懂非懂。
付筱出門見我來了,拉我去一邊兒小聲地問,“怎麽遲到了?給你打手機還關機!”
“起晚了起晚了。”我指着會議室大門問,“剛才開的什麽會?”
“臨時接了個案子,挺大的,一家公司要給單身員工搞個聯誼活動,找我們要資源。”
“多少人啊?”
“三十多個吧。”
“數目不小啊,事成了得拿不少獎金吧。”有時候結果比過程美好太多太多了。
付筱贊同地點點頭,“這事兒要是順利落幕,你拿的獎金會最多。”
有這等好事兒?“為什麽啊?”
“趙影蕙剛說了,你來負責這個案子。”
報複!紅果果的報複!我遲到沒能開上會,連是哪家公司要辦聯誼我都不知道,憑什麽叫我來負責?
我正犯愁,付筱拿出她的MP3塞給我,又從文件夾裏抽出幾張筆記給我。“給你錄音了,還有會議記錄。”
拿着這沉甸甸姐妹情誼,我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付筱啊,你去做個變性手術然後娶了我吧,或者你給我錢,我做個變性手術娶了你!千言萬語化成個炙熱的擁抱,我正欲朝付筱伸手,趙影蕙同志不緊不慢地從會議室裏走了出來。
見擡眼看見我們倆,她那圓不溜丢的兩只小眼兒裏閃過了一抹婦人捉奸時的神色。“錢小塔,來我辦公室一下。”
“哦。”我對着付筱偷偷撇個嘴,跟着趙影蕙進了她的辦公室。
進門關上門,她在辦公桌前落座,挑個眉毛問我,“怎麽遲到這麽久?”
遲到是我不對,我不狡辯。向她說明了原因,我老老實實道歉。
她翻看了我以前的記錄,見我不是遲到慣犯也沒好意思揪着這一點訓話,換了一個話題跟我說起新案子的事。“這個案子很重要,做好了有獎,做不好同樣也有罰。”
還有罰?馬女士在這裏的時候,從來都沒說過做不好了還要罰,她上個班怎麽這麽多花樣兒?不過我以前負責過多人的聯誼,也算有竟然,應該不會做壞。
“趙經理準備分給我幾個同事?”
趙影蕙很嚴肅地跟我開了個玩笑說,“就你一個人。”
“一個人?”
“聖誕節也不遠了,零碎的案子不少,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有好些個工作,沒有能抽身來幫你的。”
“那也不能就我一個人啊,這樣吧,你能不能把付筱的工作分給別的同事,叫她跟我一起負責這個案子。”
“你沒了付筱就不能工作嗎?”趙影蕙這話一說,立馬叫我感覺到了不友好的氣氛。
我心說,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蕾絲,喜歡付筱,見我和付筱這麽好,醋壇子打翻了呢。
“馬姐走之前給我說你的工作能力是同事之中最強的,我也看了你的工作記錄,确實不錯,我相信你一個人能順利完成任務。”
一個人負責的事情看來已是釘在板子上的釘子了,我再費多少唾沫星子也白搭,那就這樣吧。到時候包個自助餐餐廳,給單身同志們每人帶個編號,都是成年人了,進入會場後自由發揮吧,男的該秀肌肉的秀肌肉,女的該搔首的搔首,吃完飯臨走前把自己相中的異性編號留下來,我再回公司給他們做聯系安排。
我把我的這個想法跟趙影蕙講了一遍,她還是比較贊同的,起碼這樣自由發揮不會像八分鐘交友那樣浪費時間,也不會對着不順眼的家夥尴尬。
從辦公室出來,付筱正假裝影印在門口等着我,見我沒臭着一張臉,她放心地吐了口氣。
“別跟她一般見識,我爸這個行動派已經提出分手了,她死活不同意,估計現在心情差得要命,亂發飙難免。”
我有些驚訝,“咱爸這麽快?”
“行動派行動派呢!我媽知道了這個消息,挺開心,昨天晚上來我家找我慶祝來着。”
“恭……喜恭喜。今天中午我們倆也去慶祝慶祝吧?我想吃火鍋。”
“沒問題!”
到了中午飯點,我和付筱一起進了公司對面的火鍋店,冬天來了,火鍋店人多的要插不進腳去了,幸好我們提前預定了位子。剛就坐,菜都還沒點呢,我就發現了店門口出現了個熟悉身影,趙影蕙同志快跟葉惟夏一樣陰魂不散了。看她站在那裏目光像掃描機一樣掃視店內,顯然是沒有預定位子,服務員告訴她沒座了,她在找有沒有快要吃完的顧客。
不巧,我沒躲利索,目光跟她撞車了。看她并沒興趣多看我幾眼,而是有些失落地望向我對面,背對着她的付筱。這一刻我恍然大悟了,趙影蕙她沒有蕾絲傾向,她應該是在懷念什麽,她對我抱有類似敵對的情緒也是因為她所懷念的東西。付筱是她從小一起玩大的好朋友,雖然長大後的她們關系變得冰冷,但她們的以前确實存在過。
友情跟愛情确實有共同點,都會出現争風吃醋的現象。
趙影蕙在門口站了有兩分鐘,最後還是沒有邁出那一步朝我們這邊走來。
等服務員給我們上好菜,紅呼呼的鍋底沸騰起來,我一邊下菜一邊扯閑篇子似的問付筱,“如果趙影蕙和咱爸分手了,你還會跟她回到以前做姐妹嗎?”
付筱的表情有點兒為難,“你要是我,你會不會啊?”
“我啊,看看她現在的人是不是還跟以前一個性格,要是沒有變,回到從前也不是問題。你也知道,有些好朋友,就算交往的時候沒發生什麽特大矛盾,感情也會漸漸變淡,就是因為性格變了,沒話說了,和不來了。”
付筱點點頭,“确實。”
“不過!”我很鄭重地警告她說,“就算哪天你和趙影蕙真的又變成了好朋友,但在你心裏最好最好的朋友還必須是我!”
她聽我這話,故意拿喬,“再說吧,要知道我和趙影蕙可認識了快二十年,跟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