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8)
厭倦人生的事情，我從未真正釋懷過....那是無論多麽濃烈的情誼，都無法撫平的傷痕....經久不息的，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心上。
不敢回憶，不敢觸碰...
望着面前已經封閉很久的暗房，我發現心裏竟然是平靜的....
門外結了一層一層的蜘蛛網，生鏽的鐵鎖原封不動的扣在門上....密閉的空氣，飛不進一只蒼蠅，也飛不出一只蒼蠅.....
身邊男人抱臂看我，目光似有不解...
“我曾被人困在這裏，整整三個月....”我并沒有移開視線，平淡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波瀾
他沒有答話，我也毫不在意。
從旁邊的暗格裏摸索出一條鐵絲，手法利落的打開了門鎖....
“啪”的一聲，依舊讓我的心跟着狠狠的一顫...
跟五年前一樣，這裏從來沒變過...我自顧自的上前，走到裏面唯一的一張床....亂七八糟的繩子...懸挂在床兩側的鐵鎖....還有滿地衣服的碎片....
明夜塵有些發怔的俯身撿起一片較大面積的布料....
盡管是上面滿是塵土，也依稀能辨認....
是我鐘愛的白色....
半晌，他猛的起身，握着布料的手顫抖的伸在我面前...掙紮着開口
“伏煙，你.....要告訴我什麽？”
我面無表情的拿走他手上的東西，輕輕一撕....碎了....确切的說，五年了，應該早就風化了....随着時間的流逝，許多東西，不再那麽堅固了....
淡淡的笑意溢滿嘴角...我目光飄渺的注視着別的地方，淡淡的問
“你不記得了麽？這是和你分開那天，我穿的裙子....”
輕描淡寫的語氣，在這涼薄陰晦的空氣裏，像一把無比鋒利的劍，無比緩慢的向眼前的男人逼近.....其中的過程，不知道會走多遠，會走多久，只是此劍一出，勢必帶着莫大的氣場，即便是遠在世界的盡頭，也會被其戾氣所傷....
就像是現在。
那個男人失魂落魄的表情，我看到的，卻是千瘡百孔的心....
他一步一步靠近那張小而簡陋的床....确切來說是一塊木板....那堪比拇指一樣粗的繩子像是一條帶着劇毒的蛇，死死的捆綁了他的咽喉....
男人的雙手用力的攥緊了繩子，似乎只有這樣，才會緩解那無處訴說的心痛...
他企圖從無盡的悲傷之中把自己解脫出來，卻終究無能為力...
回想起無數個纏綿的夜晚....她原本應該光潔白皙的肌膚上那一道比一道深的疤痕.....也曾深深的刺痛了他早已冰冷的心....
原以為是她自作自受，以為那是她到處招蜂引蝶所得的報應....
他不是不恨，只是再多的恨，也不及愛的千萬分之一。
他眸中的複雜是我永遠無法堪破的深潭...
落日的餘晖從窄小的窗戶中散落進來，習慣了黑暗的眼，似乎開始适應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光芒....目光自然的別向一旁...
更刺眼的東西卻映入眼簾....
那是一張光盤....
陽光照射下，閃耀着更刺眼的光。。。。
男人順着我呆滞的目光看過去，然後皺眉環顧了四周.....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卻搶先一步，撿起來握在手中....
然後，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鎮定自若，一瞬間全部崩塌....
“不要....”
我捂着耳朵，一步步踉跄的後退....
牆上的針孔攝像機，無情的俯視着那一切.....
或許，世界上只有它能承載所有不堪....裝得下一切醜陋...與肮髒....
作者有話要說：
☆、58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為刻意的将往事深埋于心底，不去想起，那些回憶便會随着時光的流逝，漸行漸遠.....
時隔多年，我也曾無數次的在寂靜無人的夜晚被噩夢驚醒....看着寂寥的夜空，我撫平心緒告訴自己....是夢...是夢....久而久之，這樣的念想似乎在我的心裏生根發芽...
于是，我開始分不清
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如此坦然的走進這個地方....這個在湯若望家族中勒令禁止踏入半步的地方....
歐諾曾說過
‘我想用這把大鎖，埋葬你的一切黑暗.....’
五年來，湯若望整個家族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踏入一次....長久不被人提及，長久不曾顯現....
然後，我好像真的忘記了。
以至于有一天我真正想面對的時候，突然失去了勇氣....
....
“你不應該恨我....要恨你就恨那個把你逼的走投無路的男人....”并不清晰的圖像上，我的雙手被人用鐵鎖牢牢的扣住....
循着聲音，我顫抖的看向顯示屏....
“還是掙脫不了.....無論怎樣，竟然都無法掙脫...”我喃喃的低語着...面色木讷....
我咬着嘴唇拼命拼命掙紮着....哭喊着.....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認命的停了下來....所有人都以為我輸了....其不知，我是敗給了命運....
我用無聲，控訴着命運待我的不公！
我用沉默，宣洩着我此生無處訴說的悲涼！
“那種絕望你永遠都不會懂....”我自顧自的開口，似乎在訴說着別人的故事....依靠着牆壁，我面無表情的看向身邊失了魂魄一般的男人....嗤笑着....
男人只是一味的盯着顯示器....死死的盯着...
“伏煙。我特別感謝明夜塵....要不是他的始亂終棄，我又怎麽有機會得到你！”
“告訴我，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愛上明夜塵...後悔為了他背叛我？”
安靜了許久的空氣裏，先後吐出兩個聲音....
“不...”
“不...”
後者是當年的我，前者是現在的我....
事到如今，每每當有人這樣問我，我都會不假思索的回答，不...
很多時候我也在懷疑我自己，放不下他或許根本就是自己刻意而為的選擇？我天生就是個過于偏執的人，永遠一意孤行，永遠不懂得變通，永遠苦不堪言....
斯雪活着的時候說過我
‘伏煙，你就是過分的執着了，以至于讓你看不到真相到底是怎樣的....’
我終于承認她說的對。
有些事我明明知道是假的，有些情明明應該到此為止的，有些愛從起初就是不應該開始的....
我卻還是在固執的堅持己見。
等着從來不曾屬于我的東西回到我身邊.....
就如五年前，我本該華麗麗的轉身給他致命的一擊，可是因為愛，所以，我放棄了。
五年裏，我經歷的事情太多了，我麻木了，也忽然發覺從前那些傷痛，都是我矯情而已....失去了一切就失去了一切，算什麽？所以，無論什麽樣的後果，就那樣承擔着吧。
五年後，當我們第一次見面，當他還像從前那樣站在高處俯瞰着我卑微的靈魂時，我第一次開始埋怨！憑什麽？！憑什麽他可以這麽對我？我真的不服氣....
就這樣，我一邊委屈着，一邊被他征服着....一邊倔強着....
歲月，有着不動聲色的力量。
心中一枚由愛滋養的恨意的種子逐漸萌發出來...
當所有的愛盡數轉為恨的時候，就是我們決裂的時候....
“你後悔了麽？”
穿越時光的長河，我數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了....而一個簡單的‘不’字，卻絕對高姿态的堵住他們的悠悠衆口....
說不清為什麽，只是覺得那時候的自己，最有魅力。那因愛獨具的氣場，不是任何利器可以輕易摧毀的....
我伫立在原地，失神的看着那副糜亂又絕美的畫面，像是失去了感覺一般...
狂野與柔媚交織...
一個瘋狂的占有，一個拼命試圖逃脫....
到底是誰捆綁住了誰？
我原本想着，親口把這一切告訴明夜塵，我試圖雲淡風輕的提及過去，讓我們徹徹底底的斷了一切，卻不曾想過，到最後我竟然仍是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告訴那個男人，這就是我走過的人生，比那些你看到的，還要肮髒.....
尼克薩爾這個死人竟然也能在關鍵時刻擺了我一道....
這就....是宿命吧，逼得我們不得不去承認。
我異常平靜的打算關掉顯示器，手卻被人一把扣住...
“伏煙，告訴我，我剛才看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依然是冷峻的輪廓，緊鎖的眉毛似乎在強調着他的不耐...看向他深邃的雙眼，我忽然就釋然了....
他在祈求....他在祈求我親口告訴他這是假的....
他忽然轉身，目光放的很淡很淡....盡管他這麽極力的掩飾，也不難從他鉗住我肩膀的手臂的力度判斷出他此刻痛苦的心情....
“你不是最愛說謊了麽？你不是最擅長在我面前花言巧語口是心非了麽？現在是怎麽了？”
我仰頭淺笑
“那你到底是期待我的謊話....還是真話？”
男人深吸了口氣
“別逼我....”
“我逼你？呵.....”原本醞釀了好久的話，卻發現有些話只怕是再也不适合跟他坦言了....
我輕笑着搖頭
“算了”
氣氛壓抑的沉重！
只是不出半分鐘，靜谧的空氣裏突兀的傳來幾聲槍聲！然後是液晶電視爆炸的聲音.....
接踵而至的巨響讓我幾乎有些承受不住，腳步自然的一步步靠往牆壁....
我心驚膽戰的看着那個此刻幾乎發狂的男人....卻仍是故作鎮定的開口
“明夜塵....你難道不知道你這陣槍聲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麽？”
“這不正是你希望的？”他沙啞的反問....
“明知道這樣，還這麽配合我？”我搖了搖頭：“這不像你...”
硝煙彌漫在整個暗房上空，也模糊了我們彼此的視線....朦胧中，我只看到他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那步伐的沉重緩慢，像是我走向他身邊的那些年......
那樣無助與彷徨....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只是這樣的靠近會讓我覺得戰栗...
沒錯，是戰栗...盡管他滿眼帶着憂傷
我下意識的拿出藏在腰間的手槍，對上他的胸口...
“站在那別動...”
明夜塵無比潇灑的扔開了手槍
“煙兒，到此為止吧....我認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