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份大禮

初秋晴空高朗。

蒙蒙細碎的陽光從落地窗散進來,落在床鋪中央裹着軟毯熟睡的少年身上。

陽光舒舒服服,亭邈将醒未醒,雙腳雙手抱着毯子懶懶地翻了個身,恰好迷糊的眼睛就撞上了落地窗那兒聚集的陽光。

亭邈磨蹭着起床,盤腿坐着,腦子正在慢騰騰地清醒。

他臉色有些疲憊,漂亮的眼睛沒有神采,就連平時那紅嫩濡濕的唇瓣,這會兒也白慘慘的。

亭邈揉揉腦袋,清醒過來後想起昨天訪談的那些話,确實有些唐突了。

他伸懶腰嗷嗚了聲,點開微博,果然瞧見議論聲沸沸揚揚,即便過去一夜,也全然沒有要被其他熱門微博替代的意思。

@平生賞美人:#真實訪談亭邈#訪談直播大家看了嗎,亭邈居然提了傅英的名字,我他媽激動瘋了!這是不是意味着亭邈喜歡傅英啊,不然那麽暧昧的話他怎麽能說?啊啊啊啊啊莫非我冷門的雙黃蛋cp要發糖了?[激動]

【喵團軍師】:去他娘的,甭帶節奏。邈邈說啥了,我看是主持人想炒學長學弟cp,邈邈沒辦法,就随便說了個名字。

@萬籁俱寂:#亭邈傅英#說實話,傅影帝消失三年,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在做什麽?這些年猜測很多,失憶殘疾植物人,不管哪個都很慘好吧。傅影帝都這樣了,亭邈還拉他炒熱度,确實不講情面,怎麽看都是傅英倒黴。

【傾覆】:沒錯,亭邈有毒,惡不惡心啊。

站亭邈,或者站傅英,熱搜裏面各種說法都有。

粉絲吵得滿網風雨,甚至還有雙方戰鬥粉專門建超話來互罵。

亭邈熟練地翻閱各條微博,随手一點,卻看見了條言語頗為暧昧的圖文。

@雙黃蛋牛逼:他,實力影帝,一朝獲獎一朝隕落。他,靈氣演員,苦等三年無從按捺。當直播間的鎂光燈聚焦,他低垂眼眸,是否想起當年萬衆矚目的巨星——傅英,你會回來嗎?“我當然會,回來見你,我的愛人。”噫額額……我他媽嗑死雙蛋黃了!學長學弟算什麽!咱們雙王才牛逼好不好?!還有三年前的羁絆在,我愛死這種宿命感了。[圖片]

【就吃糖】:沒錯,姐姐你的文案雖然瑪麗蘇但是實話啊,雙黃蛋牛逼,邈邈傅哥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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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一小撮異軍突起的cp粉。

他和傅英的。

亭邈緊接着點開文案後的配圖,只看了眼,就害臊地抿起嘴角,臉蛋羞紅得不成樣子。

那圖片裏,他和傅英居然在擁抱。不知是哪位粉圈大佬精修的圖,匹配度之高,完全看不出任何P圖痕跡。好像,好像他倆曾經真這般親昵地擁抱過。

亭邈看着圖片心坎美滋滋,正想保存時,文欽哥突然來視頻,打斷了他的動作。

屏幕裏,文欽西裝革履,戴着金絲邊框眼鏡,模樣斯斯文文。

“文欽哥。”

亭邈不急着返回微博收圖,乖乖和經紀人打招呼。

文欽調侃他:“喲,邈邈醉奶醒了?”

“……”亭邈伸手握拳,擺好姿勢沖屏幕裏的大哥嗵嗵嗵,瞪他一眼:“你還說。”

文欽搖頭失笑。

他這會兒是有正事:“采詩官即将開機,你好好準備,明天去茴城參加開機宴。”

古裝宏偉巨制《采詩官》的劇本,亭邈已經拿到近兩月。這段時間劇組導演組在試鏡其他角色或是調整拍攝地,他就埋頭屋裏看劇本,臺詞背得滾瓜爛熟。

開機就在這兩日,開機宴過後,就要正式進組。

拍攝場地在茴城,離燕城較遠,地勢也更加偏僻。

亭邈今晚就得出發,明天下午航班抵達。

和文欽哥商量了進組事宜後,亭邈挂斷電話,返回剛才的微博,準備将修圖暗搓搓地收歸己用。

結果那發圖的博主,居然将圖删了!

亭邈疑惑地皺皺眉頭,翻到原博主頁,瞧見博主特地發新微博解釋了下,原因是:

@雙黃蛋牛逼:被唯粉罵了,哭唧唧遁走,江湖再見嗷。

亭邈一怄:“……”

茴城地勢崎岖,較偏僻。但它自然風景風貌得宜,繁花綠草,空氣清新,是休閑養老的好去處。

亭邈一貫不喜歡帶助理去劇組,這次也是獨身前來茴城。

他剛下航班,就有劇組工作人員來接他。

導演發來地址,為了保密,開機宴是在茴城一幢別墅裏舉行。

亭邈将行李放置在導演定的酒店中,便和工作人員前往別墅。開機宴是為讓同組演員提前交流,活絡關系,沒有記者營銷號在場。因此亭邈也沒特地化妝穿品牌代言服裝,只披了件簡單的半袖襯衣。

晚上七點開宴,亭邈來得剛剛好,不早不晚,下車時就瞧見好些演員正在往別墅裏走。

這幢別墅是在一處歐式莊園裏,獨棟大宅端莊典雅,雖然夠豪華,卻沒有金碧輝煌的感覺,反而沉靜穩重,頗有雅致古典韻味。

周遭圍院的樹林自然疏朗,還有條碧透的河靜靜穿梭在林子和假山間。

可見別墅價值不菲。

“周導居然在這裏做開機宴,大手筆啊。”

“這邊偏僻,沒狗仔來。”

遠遠有三兩藝人下車,看到眼前的別墅後,震驚地議論着。

亭邈眼睛尖,一眼就見到最裏面的那藝人是和自己同公司的白晏。沒想到除林溫元外,還有熟人一起拍戲,亭邈正想去打聲招呼,卻瞧見白晏瞪了他一眼後,就徑直朝別墅裏走,沒個好臉色。

亭邈也懶得去自讨不快,聳聳肩,慢慢地往裏走。

剛進去,周導就看到他,笑呵呵道:“小亭啊,你可算來了。”

亭邈與他握手:“周導您好。”

他和周導是初次合作,但在試鏡的時候很說了些話,後面也一直微信聯系,現在關系倒還不錯。

正聊天時,導演助理走來,小聲與周導耳語。

話落,便見周導瞬間板起臉,沉聲道:“去跟那些經紀人說說,不準任何人去三樓。”

助理忙道:“是,導演。”

別墅裝飾清雅沉穩,藝人幾乎都來到現場,再加上經紀人助理等等,一層別墅熱鬧哄哄。導演提前将這裏準備好,雖然在別墅內部,可開機宴辦得和尋常劇組酒店那些相比,也不遑多讓。

只是,亭邈剛進來沒多久,就覺得好似來過。

像別墅中心廊柱上雕飾的風筝,落地窗欄杆的擺設位置,天花板吊着的精致燈,都有些熟悉。

怕唐突,亭邈多聊了好久,才無意地發出詢問:“導演,這幢別墅是您名下的嗎?我像是來過這裏。”

周導愣了秒,笑道:“是故友的,借了我用。”

“原來如此。”

“你說來過這裏?”周導拍拍亭邈的肩膀,笑笑,“恐是記錯了。”照那人從前的脾氣看,怎麽可能将陌生人帶到這邊來。

周導剛這樣一想,突然憶起件事,驚恐地盯了亭邈一眼,腦子裏思緒千般,渾濁不清,懵了。

亭邈不解:“導演?”

周導反應回神:“哦,沒事,小亭啊……”

正說着,導演助理辦完事走來,恰好聽到亭邈的疑問,笑着接嘴:“難道亭老師看過庭院深閣,那電影就是在這裏取的景。”

《庭院深閣》是周導的電影處女作,三年前拍攝,從此讓周導成為國內新銳導演。

亭邈現在想來确實巧,三年前,傅英剛剛消失,這部電影就在那段時間,悄無聲息且不被期待地攝制中。

亭邈看過庭院深閣,只是電影有關別墅的場面,此刻想來反而陌生,倒是心裏的那熟悉感,越來越旺盛。

他應該是來過的,可思緒模模糊糊,完全想不起來。

開機宴隆重正式,流程繁複。

主演登臺介紹,除開另一位男主沒有到場,其他都已經就緒。再就是編劇導演談論劇本,制片宣布劇組開機等等後,便到了深夜。

夜裏就該應酬了。

亭邈滴酒不沾,但現場除劇組人員外,還有投資方之類,不能不給面子。所幸周導幫他應酬了過去,亭邈謝後,就拿着杯果汁來到陽臺看夜景。

滿天繁星把深黑的夜空點綴得極美,四周靜谧,只有秋蟬不疾不徐叫着。

從亭邈的位置可看到別墅外莊園的風景,假山石林,回廊直柱,最外面的小河緩緩流淌,赫然在他心裏添了股浪漫的意味。

亭邈嘴角悄悄勾起來,腦子裏閃現四年前,傅英意氣風發将他救走的畫面。

高挺鼻梁,深邃卻充滿傲氣的狹長眼睛,那張臉霸道俊美,嘴角總是慵懶挑着,好像沒有什麽可以讓他放在心裏記挂,肆意也張狂。

亭邈想着想着,笑容越發大了,眼睛裏淌着亮晶晶的東西,比星星還要耀眼。

手裏果汁冰冰涼涼,沒有顏色,味道也和尋常喝的不同,亭邈心裏正激動着,想也沒想就往嘴裏一飲。

柔軟的唇瓣被甜甜誘人的果汁染了些濕潤,亭邈喜歡這味道,彎了彎嘴角,繼續喝了口。

可喝着就不對勁了。

他低頭,眼神發懵地盯着果汁瞧。

裏面的液體無色,看不出有什麽異樣,但亭邈突然覺得自己腦子渾濁不清楚,心髒也開始沒有章法胡亂跳動。

有股醉意襲來,亭邈身體一軟,側身靠着欄杆,全然不知自己清澈的眼眸此刻已經朦胧通紅了。

“這是……酒?”亭邈喃了聲,臉上閃過痛苦。

他喝不得酒,會難受,會狂吐。

亭邈想趕緊去醒醒酒,不料還沒走出陽臺,就被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以身體攔住。

那身體略肥胖,穿着西裝卻連扣子都無法扣上,臉上也擠着一條條肥肉,眼睛很小很細,正貪婪地掃視亭邈全身,像在端看貨物。

來意不用想都能明白。

亭邈難受地皺眉,迷茫的醉眼依稀分辨出眼前的人是劇組的某一投資方。

“亭邈,亭邈啊……”男人眯着眼,滿臉猥瑣,靠近亭邈後,低聲喃喃,“我當有多難,挺好搞到手的嘛。”

對方說話時噴出的味道惡心,夾雜着酒精和煙味兒,亭邈不舒服地捂着嘴唇和鼻子,硬着聲音喊:“你讓開。”

男人嘴角勾起:“我好不容易讓你喝上酒,舍不得讓。亭邈你說,想要什麽,劇本綜藝代言,我全部給你。”

邊說,邊朝着亭邈逼近。

直接将喝了酒弱兮兮的亭邈抵在了欄杆上。

清瘦的後背被欄杆頂着,亭邈心裏咯噔一跳,想逃離。但熾烈的酒意還是将理智抛得遠遠的,幾乎同一時刻,醉醺醺的亭邈,漲紅着臉,腦子裏近乎瘋狂地出現一個畫面——

夜幕低垂,他噙着水霧的眼神迷離,低低喘着氣,被寬闊堅硬的身體壓在欄杆上。滾燙的嘴唇沒有提醒,直接霸道地覆滿他全身,最終停留在敏感的頸側,不做遲疑狠狠一咬。

“嗚。”亭邈記得那咬痕,看着眼前越發逼近的投資方,出神地喚出一聲低喃:“傅英……”

聲音低微得很,男人沒聽見。

但他看着亭邈低迷渙散的眼眸,還以為失了神志,正竊喜着。卻不想,亭邈驀地發起狠勁,近乎用全身的力氣掙紮着推開肥胖的男人,醉醺醺跑離陽臺。

“操他娘的!”

男人狠罵了聲,見亭邈醉酒後居然還跑得那樣快,站在原地破口大罵。

亭邈虛着眼睛,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循着心底些微的記憶,跌跌撞撞跑到別墅三樓,剛推開離樓梯最近的門時,就想吐。

他下意識朝洗漱間跑。

“辘辘……”

車輪滾動的聲音在亭邈耳邊響起,亭邈迷糊地一扭頭,黑暗裏什麽也沒看清,只捕捉到了一道陰鸷冷冽的嗓音,質問他:“你是誰?”

亭邈潛意識要回答,可剛一張嘴,胃裏開始癫狂翻湧。

他臉色驟然發白,倉促間腿腳一陣酸軟,猛地撞到了什麽冰涼堅硬的東西,身體便緊接着歪倒,直接趴在某物上,吐得昏天黑地。

“嘔!嗚嗚……”

足足吐了半分鐘才消停。

嘔吐物聞着不舒服,房間裏仿佛也染上了奇怪的味道,亭邈苦喪着臉,醉意仍然沒有消去,眼睛酸疼,嘴唇也幹澀,哪裏哪裏都難受。

亭邈昏昏沉沉,趴着好像是誰膝蓋的地方,暈乎得要命。

就在這時,兩根手指驀地掐出了他的臉,手腕一緊,虎口發力,強迫他擡起頭來。

“嗚?”亭邈睜開濕漉漉的眼眸。

但纖長細密的睫毛被眼淚打濕,黏糊糊貼在眼睛上,致使亭邈仍看不清掐他的人是誰。

他自然也不知,眼前坐輪椅的男子,正是心心念念的傅英。

傅英臉色難看至極,在這莫名其妙的人闖進房間,甚至趴在他身上吐的時候,就想把他扔出去。可現在,他掐着對方的臉,才看清楚來人的模樣。

——亭邈。

居然是他。

傅英掐他臉的手指沒消力,看着亭邈半跪半坐在地板,被自己掐得滿臉懵,嘴巴嘟嘟,還成了圓鼓鼓小雞嘴的模樣,緊鎖的眉頭沒來由的一松。

亭邈焦急跑來三樓,又急又吐,身上早就起了層細汗。

細碎柔軟的劉海現在濕噠噠貼在額頭上,雙眸濡濕迷亂,臉頰酡紅,被掐着臉擡起頭時,他修長的脖頸張揚地裸露在空氣裏。

傅英甚至能通過現在的角度,窺見他鎖骨下隐隐露出的皙白肌膚。

還有顆仿佛滲血的紅痣。

清純美人,被嫉妒撕裂的嬌玫瑰——傅英一瞬間想起路從贊美亭邈的話。

他喉頭頻頻滾動,隐忍着怒火,眼神卻驀地一沉,另一只手五指僵硬地捏成拳,骨指泛白。最後陰恻恻地俯身,緊盯着亭邈失神的眼眸,咬牙吐出冰冷的幾個字:“你要我回來,就是送這份大禮?”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興機、獺兔易 10瓶;我家道侶已失蹤、pnnnni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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