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禁制

泉凜音的感覺當然不會有錯。

在她不知道的某處,從異世界掉落進來的少女,遇上了她心心念念的“本命”。

“這位先生——太宰先生!”

初次跨越次元的少女,滿臉驚喜地攔在了太宰治面前。

“小姐,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

“啊,是的。”少女略微猶豫,還是報了個不知真假的名字,“我叫初雪。”

“是嗎?能被小姐叫住,是我的榮幸。”太宰治挂着爽朗又朝氣的笑容,可微微斂起的雙眼卻暗藏無解的晦暗。

看到她這個陌生面孔,他試探着朝她伸手,“看起來小姐早就認識我了?明明像小姐這麽可愛的人,我只要見過,就不會忘記的呀?”

來歷不明的少女紅着臉,顯露幾分羞澀,明顯被他溫柔的表現弄得臉紅心跳。

可即便如此,在他伸手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縮了一下,而後才像想到了什麽主動伸手,與他相握,又轉瞬放開,“可、可愛什麽的……我的确早就仰慕太宰先生了,也沒想到一來這裏就能遇見太宰先生。”

……這裏?

太宰治的思緒轉得很快。

她說的“這裏”,到底指的她是從其它城市來的,還是……

“小姐不是本地人嗎?”他不着痕跡地套話,“也對,如果小姐是橫濱人,依小姐的樣貌,我一定會主動結識的。”

“當然不是啦,我是——”

少女在緊要關頭回過神來,她明顯頓住,然後想要裝傻糊弄過去,“我是從其它城市來的,今天是第一天到橫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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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

太宰治輕易做出判斷。

不論是從其它城市來,還是她說的其他地方見過他,都是說謊。

關于前者,她身上沒有任何背包或是手提箱,以她剛到橫濱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排除常理,她更像突然來到這裏,所以才會在看到“認識”的他後,不顧一切跟了上來。

至于後者……

不論是早年還未離家出走,亦或者跟随森先生加入港口Mafia,甚至如今洗白檔案去了武裝偵探社,他的姓名及外貌都不是尋常人能夠知道的資料。

比起他的外貌,更有辨識度的是他的異能。

而他加入偵探社不過半年,連正式任務也沒有出過幾次,這個剛到橫濱的人又如何知道他?甚至一眼就認出他,還了解他的異能。

所以在他刻意接觸她時,她不擔心他會攻擊她,而是稍微猶豫便胸有成竹、不躲不避地讓他碰到自己。

一邊表現得對他愛慕,一邊又下意識畏懼他、對他說謊。

真是可笑的感情。

凜就不會——

他的雙眼染上一絲深沉,但在少女未察覺前便消失無蹤。

不着急。

他還能利用這個人,知道一些別的消息……

“不知道小姐找我是為了什麽呢?”太宰治朝她露出安撫一般的笑容,成功讓她愣在原地,被他的外貌所迷惑,“是有什麽委托,想拜托我交給偵探社嗎?”

“啊,不、不是的。”被美色迷惑的少女,毫無心機地說出了真心話,“因為知道了太宰先生的事情,所以看到太宰先生的時候忍不住跟了過來,想對太宰先生說些話……”

“嗯?是什麽話呢?”太宰願意花點耐心去誘導她,“如果是可愛小姐的話,我一定會認真傾聽的哦。”

他們邊走邊聊,此刻已經走到了某個拐角。

“……那個,我知道太宰先生是個溫柔的人。”

組織語言的少女不出意外地停下了腳步,而太宰在她停下後也微微側身,擋住了街道上其他人可能投來的視線,将她困在了與拐角連接的小巷內側。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但陷入緊張和悸動的少女,未能注意到其中隐藏的危險,“不論是太宰先生曾經為了尋求‘生命的意義’所經歷的事情,還是最後聽從摯友的話重新來到好人這邊,我都覺得太宰先生,原本就是個很好的人。”

聽出她說的摯友是織田作,太宰原本的微笑淡了下去。

他很聰明,所以能聽出她的話,是建立在“織田作之助已經死亡”的前提。

——但是不對哦。

他有些置身事外、甚至冷漠地想。

——織田作還活着,甚至曾被接到凜身邊療養,最後才輾轉去了武裝偵探社,再次成為他的同僚。

那邊,少女的話還在繼續,“……雖然、雖然在太宰先生看來有些唐突,但是。”

他重新挂起微笑,想聽聽這個奇怪的、不知從何得知他過去的少女,還能說出什麽樣出乎意料的話,“嗯?”

“太宰先生,我喜歡你!”

她無意識地提高了些許音量,滿臉緊張、卻又有種奇怪的勢在必得,“太宰先生願意和我交往嗎?”

“……诶?”

太宰治實在沒想到,這個女人的目的,竟然真的只是他而已。

不過……

“你說……你知道我過去的經歷,是嗎?”他壓低了聲音,伸手将她困在了懷裏,錯步踏入巷中,一下子讓他們被陰影籠罩。

看到少女臉上浮起的紅暈,以及她過快的心跳,太宰用他一貫擅長的手段,輕柔地擡起她的臉,讓她只能注視自己,“即便如此,你還想和我交往?”

“是、是的!”她漲紅了臉,顯然還是個沒什麽經歷的新手,“很早以前,我就喜歡太宰先生了!”

這句倒是沒有說謊,只是——

原本如沐春風的态度消失不見,太宰治将僞裝的無害褪去,在少女面前展露出過去、屬于港口Mafia幹部的氣勢。

明明他還在笑的,但那雙溫柔的、有神的鳶色雙眼,一下子便浸滿了黑暗。

少女幾乎是立刻注意到了這樣的轉變,原本興奮的心情頓時被澆了冷水,她覺得自己就像被荊棘困住,心裏不受控制地産生了懼怕。

“真的,喜歡我?”太宰治再度問她。

饒是再不聰明,少女也明白了虛拟和真人的區別。

但此刻她亦是明白,如果她說後悔,自己多半沒什麽好下場。

“真、真的。”

不是她想,但面對現在的太宰治,她很難控制自己不害怕到顫抖。

“——真是個傲慢的騙子小姐。”

注意到她的害怕,太宰治也不意外。

自以為事地說自己了解他,自以為事地覺得他需要她的安慰,又自以為事地認為她的追求會被他同意。

——真是與凜完全不同,令人不快的、高高在上的傲慢。

“小姐,有一件事你說錯了哦。”

他将擡着她下颚的手往下,修長的五指滑落她的脖頸。不等少女産生驚慌的情緒,他便一下子将她按在牆壁,逐漸收攏五指。

面對少女的掙紮,太宰故作為難,用帶着一絲撒嬌意味的嗓音道,“我可不是什麽好人啊。”

即便自稱體術廢,太宰治其人的身手也稱不上弱。

至少面對這個來歷奇怪的少女,他只要一只手便能控制住對方,輕易剝奪對方的呼吸。

掙紮之中,綁在少女腰側的裝飾挂墜摔落在地。

随着物品掉落地面的聲響,少女的心跳随着呼吸逐漸衰弱,最終消失。

可太宰治卻在這時徹底沉下臉。

他松開了手,任由失去生命氣息的少女順着牆面滑落在地。

——那個女人沒死。

不,應該說……

她的意識在他下死手前便突然消失了。

為什麽?

是因為她本就是附身的異能?還是別的原因?

可如果是異能效果……

太宰治站直身體,瞥見了剛才從少女身上掉落的挂件。

他沉默了幾秒,這才重新恢複了僞裝的爽朗笑容,走出了巷子。

——咔嚓。

原本就因為摔落裂開一角的黑白熊挂件,在太宰經過時毫不留情地被他擡腳踩碎,徹底看不清本來的模樣。

城郊,莊園內。

夕陽的最後一絲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屋內,印出了少女恬靜美好的模樣。

“有外來者侵入了這個世界。”

泉凜音坐在沙發上,按遠低于自己平時的閱讀速度翻動着書頁,頭也不回地問道,“明明沒有相應的資質,卻能跨越世界出現……盾子,是你做的?”

就像憑空出現一樣,被喚為盾子的人,是個毫無疑問、只要稍作打扮便能獨占雜志封面的美少女。

從身上的校服看,她應該還是個學生。

只是普通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卻有種誘人堕落的魔性,配上她此刻清純無比的微笑,一時還真難說她和泉凜音相比,誰更像魔女。

“是我喲。”紮着雙馬尾的粉發美少女朝泉凜音眨了眨眼,整個人無辜又可愛,“只是稍微實驗了一下,沒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仿佛變臉一樣,剛剛還無害的粉發少女、江之島盾子,在眯起眼的那一瞬間,整個人變得極具危險性,“可惜她運氣不好,居然遇到了最麻煩的那個男人。”

泉凜音對她的變化毫無意外,畢竟江之島盾子其人,本就是個愛好瘋狂、沒有固定某個外在性格的奇怪人類。

“你在瞞着我做什麽?”泉凜音的視線沒有分給一會露出惡意,一會又故作可憐哭泣的江之島盾子。

不過半饷,她又趁她還沒回答突然改口,“算了,我對這些并不在意。”

“诶——”面對她平淡的反應,江之島盾子故意拖長了音,以表達自己的失望,“阿宣,你就不擔心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嗎?”

泉凜音思考了一下,終于将視線放在她身上。

“完全不。”

她的冷淡讓江之島盾子氣鼓鼓地叉腰,“阿宣,大笨蛋!”

江之島盾子可愛的語氣沒有得來應有的回應,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再度開口時便端得成熟穩重,宛如扮演般進入了秘書類的角色。

甚至她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眼鏡戴在臉上,又順手将自己的雙馬尾變成單一的斜馬尾。她沒有換衣服,但将校服做了一些細節的更改,便一下從學生變成了社會精英。

“大小姐,我可是打算打破禁制,喚醒神明啊。”

“這可不是你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大小姐,我得到了他人的技術支持——那個人您也是認識的,或者說,關系匪淺。”

泉凜音終于放下了書本。

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輕笑了一聲,“除了他,神明早已不複存在。你即便打破禁制,那些神明也無法回來。”

泉凜音不同以往的反應,讓江之島盾子眼中閃過一絲扭曲的愉悅。

從小便已經全能,将這個世界視作游戲、企圖讓世界陷入絕望來體驗全新快樂的少女,如今想看到的不再是普通人陷入絕望的嘴臉,而是……她面前這位魔女小姐被絕望侵蝕的樣子。

甚至為了讓魔女從神壇跌落,江之島盾子特意送來了她最缺少的人才,成為她的氏族——可惜多年過去,魔女小姐不論遭遇什麽都沒有絕望,甚至還微笑着看着她的一舉一動,既不生氣,也沒有反感。

那雙鎏金色的雙眼注視她的時候,仿佛她和這世界其它什麽一樣,毫無特別。

江之島盾子無法斷言那樣的目光到底是包容,亦或者極致的傲慢,但她卻體會到了——在被她那樣注視的時候,她心中升起的、将她快要吞沒的空虛。以及空虛之後,她清清楚楚品嘗到的、反常的愉悅。

——絕望吧。

在她被截然相反的感受折磨至死亡前,江之島盾子會用今後的所有時光,與魔女對抗。

——不論最後陷入絕望的是魔女還是她,都會是無比極致的享受吧?

帶着這樣的願望,江之島盾子用了一切她能使用的手段。

直到現在,她意外聯系上了一個人,終于能将她的設想化為現實。

“不過……我認識的人?”

泉凜音一時還真沒想到,身邊會有誰和江之島聯手。

倒不是覺得自己有可能被背叛而不敢相信,而是她認為自己身邊沒有人能做到江之島盾子想要做到的事情。

至于背叛?

她完全不在意。

能瞞過她,将她算計在自己的計劃內,這樣的本事只會得到魔女小姐的欣賞——就像在無意中,發現屋邊盛開了一朵不起眼、卻含有毒素的花。

只會令她欣喜。

“大小姐在接回降谷零前,還收養過兩個孩子吧?”

……啊。

泉凜音想到了什麽。

江之島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自己剛才說的合作者,會是誰。

于是她暗含惡意,語調卻故意溫柔得仿若愛意般朝她道,“被信賴孩子背叛的感覺,大小姐還沒忘記吧?”

泉凜音卻沒有像她想的那樣失态。

她只是發呆似的沉默了兩秒,便露出同樣溫柔的笑意。

“怎麽會忘記呢。”

泉凜音嘴角勾起不甚明顯的弧度,毫不介意江之島刻意的刺激,“畢竟,那是我難得親自殺掉的孩子呀。”

——在他們背叛她,将銀刀刺進心口、讓火焰灼燒燃盡她的時候,她就想好了如何給予他們回禮。

以他們最難接受的死亡方式。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太宰雙标,因為魔女小姐也是傲慢的啊(可誰讓她有個親媽作者呢)。

[1]初雪實際年齡比看上去的小(初中剛畢業),只是穿越的時候找了具好看的屍體。

她對太宰治的喜歡是對紙片人的喜歡(某種程度是葉公好龍,對太宰的喜歡是只看到了她想看到的那一面),會告白是沖動、以及被太宰溫和的樣子欺騙了,以為他現在是平和時期的武偵宰(下意識把太宰分到了主角組,覺得是好人)。

人沒死,被太宰的異能送回去了(太宰也沒打算真殺,他還沒搞清楚她的來歷)。

不是她會異能,是黑白熊吊墜有異能将她的靈魂禁锢在這具身體裏,且有魔術式保護、在沒有被碰到黑白熊挂墜本體前,異能不會被人間失格消除(吊墜摔碎了,魔術不完整,所以太宰的異能起效了)。

講個最真實的話,作者桑喜歡太宰治這個角色的前提,是作者桑不會從三次元穿到他所在的二次元(反穿自己主場可能還行)。因為面對太宰,如果不是想好了今後和他綁定、理解他面對這個世界的孤獨、并用盡心力踏入他的世界,就一定不能去招惹(除非作者桑搖身一變,擁有隔壁女兒喬妹的武力值)。

[2]以作者桑的理解,能攻略太宰的有兩種人。

其一是全心全意包容他、喜歡他的溫柔型,甚至可以說偏向聖母(非貶義)、救世之人那種感覺。

其二是各方面碾壓太宰的人,包括且不限于武力、智力、對感情的操縱(因為玩不過,所以會将目光從世間挪到這個人身上)。但這樣的人在面對太宰的時候,起初得是“無害”的,不然就會反被他警惕,一輩子不可能放心(就如魔女小姐,扮演時的感情是真的、付出是真的、偏愛是真的,只是演戲完後那些都是過去了,她收得越徹底,太宰也就越不甘心,然後作繭自縛越發喜歡)。

反正像初雪這種自以為了解對方,還将自己的感情單方面強加給對方的人,肯定不會得到太宰的喜歡,甚至那種隔着次元、充滿自我和傲慢的姿态,會被他厭惡(也就是太宰所說的自以為事)。

換個角度想想,如果初雪喜歡的是他的搭檔中也,那至少保命還是可以的(等等,作者桑明明是個宰廚?)。

最後,關于“神代”這個姓氏,作者桑百度出兩種念法。

一個是“Kamishiro”,另一個是“Kumashiro”,最後取了後者(如果有誤請當做沒看見)。一方面是因為作者桑用電子詞典查到的是後者讀音,一方面取其中的“Kuma”暗示江之島盾子會以黑白熊為自己的标志,是受到了女主的影響(傳說中的病嬌,愛你先讓你體會我喜歡的‘絕望’)。

至于女主的兩個名字,對應了女主兩個主要能力。

神代宣,意為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神明( 出現過的能力);泉凜音,代表她的聲音如同清泉(治愈)。

感謝:

讀者“江清月近人”,灌溉營養液 +4 2021-02-22 20: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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