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耗子見了貓
【01】
晚八點,西洋咖啡廳05號包廂。
當江爍穿着一身新衣服出現在秦一恒面前時,秦一恒差點沒認出來。
畢竟他昨天除了付賬,就是在百貨商場經理辦公室喝茶。
秦一恒打量了江爍一番,有些滿意地點頭:“挺适合你的。”
其實江爍昨晚回大雜院後就已經穿着新衣服招搖了好一會,收獲了大雜院所有人的溢美之詞,心中早就美滋滋,對自己這身裝扮還是有點信心的。但此時親耳聽見秦一恒誇他,沒來由的反而有點不好意思。
他習慣性的去吹劉海,結果吹出一口氣才發現他今天劉海梳上去了。
“我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換衣服,就只好穿着工作的衣服來了。”江爍睜着眼睛說瞎話,他今天第一天上班,根本沒什麽事,早早的就下班回了大雜院。
此時的江爍,頭發梳得整齊,由于額頭前的劉海也被梳到了腦後,将那張清秀俊朗的臉完完全全露了出來。
他裏面穿着白襯衫和毛衣背心,打着領帶,外面是一套合體的細條紋灰色西服雙排扣中長套裝,唯獨腳上穿的還是那雙舊皮鞋,顯得格格不入。
他這一身自然比不上秦一恒身上那套量身定制的高端服裝貴氣,但也足夠清爽利落,大方幹練。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秦一恒身後響起,是個身形健碩,梳着背頭,留了點小胡子,穿着一身警服年輕男人。
江爍一聽這聲音,頓時條件反射般往後縮了縮。
“怎麽是你?”
江爍和那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秦一恒倒是覺得有趣:“怎麽,你們認識?”
“我……”江爍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一恒,你不會是被這個家夥給騙了吧?你說的那個人怎麽會是他?”那人指着江爍的鼻子,一臉憤憤地對秦一恒說,“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秦一恒無視此時江爍臉上尴尬的表情,饒有興趣地問:“哦?他是什麽人?”
那人目光如炬,盯着江爍,說:“江爍,從年初到現在,共計被我抓到一十五次,其中五次因證據不足放了,剩下七次行騙,三次鬥毆可都是證據确鑿。”
“白警長,你記得也太清楚了吧……”江爍咂咂嘴,“不過那都是已經過去很久的事了,還提它幹嘛。”
“你既然還記得叫我白警長,那我就記得你犯過的事。”
這位正是常山州警察局的青年才俊——白開,白警長,秦一恒發小,屬于從小就坐不住,不愛讀書唯愛武術。後來被家裏人送去當了兩年兵,回來又找了點關系,做了個小警察。本來家裏人對他也沒什麽指望,就希望他不要惹是生非就行,結果哪知道這白開,居然在警局混了幾年,混成了如今的白警長。
如今,白開家裏人以前用來數落他的那些過去種種不是,又全變成了他必将成才的種種征兆。
此時,冷眼旁觀的秦一恒聽了兩人對話,已經大概猜出是什麽個情況了。
“既然你們倆都認識,那倒是省了我再做介紹的功夫。”秦一恒目光從兩人臉上掃過,“先坐吧,別的事情,還是要慢慢說清楚的。”
“哎,我可不和一個罪犯坐一起。”白開有些矜持地拂了拂衣袖。
“哎,你……”江爍不爽,正要張嘴為自己讨回幾句便宜,卻聽見秦一恒說:“他現在在六順公司賣房子,正經工作,不是罪犯。”
白開皺着眉頭嘟囔:“俗話說得好,衣不如新 ,人不如舊,可你秦一恒,對衣服和人,都喜新厭舊。”
秦一恒知道白開這家夥就喜歡讨嘴皮子上的便宜,也沒理他,安排了自己和江爍坐在一起,白開坐兩人對面。
“喝點什麽?”秦一恒問江爍。
江爍一聽,眼中放光,連忙說:“秦二,我還沒吃飯呢,順便也弄點吃的吧。”
秦一恒倒是微微有些驚訝:“這麽晚了還沒吃飯?”
沒等江爍回答,白開就插嘴:“秦公子,您是貴人不知民生多艱啊,就他們那裏的人,多少人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再說,這冬天一到,取暖又是一筆費用,錢都得掰成好幾瓣來花。晚上餓一頓根本不算事。”
江爍見這個白開把能說的話都說了,于是也沒開口,點點頭算是答複。
但哪知道這個白開話沒說完,他盯着江爍的眼睛,繼續說:“不過有些人吧,那就是活該餓着,誰讓之前有手有腳不好好賺錢,盡幹些坑蒙拐騙的事,如今被我們警局給治服帖了,才想着做點正經事,晚啰!餓着!”
江爍對白開,有種耗子見了貓般的天然抗拒,又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大概是被抓住的次數太多的緣故。
可惜,白開說了許多,作為花錢的那位有錢少爺卻已經叫來了服務員。
【02】
“什麽?你們的意思是讓我去罪犯的心宅?”江爍本來正大快朵頤,突然就覺得有些噎住了。
“嘿,怎麽了?還不樂意啊?”白開拍了一把桌子。
秦一恒站在窗邊,雙手插兜,說:“你不要誤會,并不是專門讓你去罪犯的心宅,只是這次白警長正好遇到了點棘手的事情,他找到了我,我就立馬想到了你。”
江爍:“這種事,秦二你能第一個想到我,我真是深表榮幸。”雖然他的口氣十分的不榮幸。
“畢竟,這次的犯人太特殊了。”秦一恒說着看向了白開,示意白開繼續說下去。
白開沒好氣地清了清嗓子,臉色正經起來,說:“這次的嫌疑犯,嘴巴很緊,比較棘手,關鍵是,他家裏還給他找了關系,昨天才抓的人,上頭就給我們施壓,讓我們盡快結案。我呢就想到了一恒,他不是搞什麽心理的嘛,想讓他幫忙去撬開那家夥的嘴。”
秦一恒有些無奈地推了推眼鏡,說:“我又不是神仙。”
江爍疑惑:“那他是犯了什麽事?你們沒有抓到什麽證據嗎?”
白開臉色有點不太好,一臉古怪地說了兩個字:“□□。”
江爍:“……”
白開繼續說:“致死。”
江爍奇怪:“那應該很好找證據吧……”
白開卻皺眉:“這事情複雜就複雜在,時間上。”
江爍不明白。
白開說:“從他犯事之後,到被害者身亡,有一個多月時間。據被害者家屬口供,被害者遭遇□□後,沒有報警,也沒有去醫院,自行處理後發生感染以致身亡。”
江爍聽了這些,感覺有更多的問題想問。
但此時秦一恒卻說:“細節問題我們等會再說,我先來和你說一下我們的安排。”
江爍雖然好奇心挺強,但秦一恒也算是他半個主顧,于是點點頭說:“你說。”
“我和警局正好有一些心理方面的合作研究項目,你等會以我助理的身份和我們一起去警局,我不讓你說話,你就別說話。到時候你聽我安排,總之就是不能讓別人看出你的這個能力。”秦一恒說,“這也是為了你好。”
“等會就去?”江爍問,“白警長,你能告訴我期限是到什麽時候嗎?”
白開翹起了二郎腿,十指交叉搭在膝頭,露出優雅迷人的笑容:“明天早上八點鐘。”
江爍看了一眼白開,又看了一眼秦一恒,感嘆賺錢不易啊。
白開倒還是不太相信江爍,問秦一恒:“你确定要帶他去嗎?之前聽你說,我還以為是哪裏來的高人,還納悶在常山州地界,怎麽會有我白開不知道的奇人異士,沒想到呀!”
江爍眼睛微微瞪了瞪,顯得圓了許多,說:“沒想到小爺我就是有這麽個厲害本事吧!”
白開:“你現在別光顧着吹牛皮,是騾子是馬也得等遛了才知道。”
江爍用鼻子哼了一聲。
“哎,對了,你知道那個嫌疑犯是誰嗎?”白開故意對江爍擠眼睛。
江爍眨了眨眼:“是誰?”
白開身子微微後傾,說:“吳合頗。”
江爍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一個演電影的。”秦一恒在一旁幫他解釋。
白開補充說:“還有點小名氣,他被抓這事本來應該要上報紙的,結果硬生生被他們公司給壓下來了。”
秦一恒幹咳兩聲,說:“好了,別八卦了,我們差不多可以出發了。”
江爍哀嚎:“別急啊,讓我把這吃完,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嘛!”
白開:“吃吃吃,就知道吃,還不快走!”
江爍也不傻,只要秦一恒沒催他,他就不管這位白警長在說什麽。
秦一恒果然沒有再催,只是一個人站在窗邊,背着雙手,低頭看着窗外那暧昧不清的道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秦一恒一個人的輪廓在窗邊,顯得格外的孤單,仿佛他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個觀察者,周圍所有的一切與他都隔着一層無法穿破的玻璃,雖然能清晰看見,但卻無法觸碰。
江爍只是看了那麽一眼,突然就覺得胃裏都開始發涼。
“哎,秦二,我吃飽了,我們走吧!”
秦一恒從窗邊轉過身,目光聚焦到江爍身上,又和白開眼神示意:“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