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認罪也不對嗎

【01】

白開從審訊室出來,直接回了辦公室。推開辦公室的門一看,這兩人一個扭曲着斜靠着長椅子上打着盹,另一個坐在他的辦公桌前正在看一份文檔資料。

兩人誰是誰自不必說。

白開走到江爍身邊,故意用冰涼的手悄悄探到江爍腦後,唰的一下按住他的後脖子。

就聽見江爍“嗷”了一聲,像一只小野獸一樣猛地晃了一下脖子,将白開的胳膊迅速甩開。

“你!”江爍對白開怒目而視。

“哎,我說你這個做助理的也太不稱職了,你看一恒還在忙,你就在這睡大覺,合适嗎?”白開立刻惡人先告狀,“一恒,扣他工錢!”

秦一恒擡頭看了兩人一眼,看見江爍滿臉氣憤,笑了一下,開口卻是問白開:“怎麽樣?”

白開摘下帽子,撓了撓頭,說:“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去做了,但他說再給他一個小時考慮考慮。”

秦二點點頭:“意料之中。”

江爍不理解:“他還要考慮?再考慮天都要亮了!”

白開似笑非笑地看了江爍一眼,說:“他和你可不一樣,人家可是吳大明星。大明星你懂嗎?”

江爍吹了一下頭發說:“什麽大明星,有什麽了不起的,他能當,我也能當。”

秦一恒沒有參與兩人之間的話題,而是放下了手中的資料,有些懷疑地問白開:“老白,你之前和我說這個名叫方田錄的受害者是受害後一個多月死亡,受害者家屬才報案的,對嗎?”

白開見秦一恒問案子的問題,頓時嚴肅起來,問:“你是又發現了什麽嗎?”

秦一恒有些疲憊地摘下眼鏡擦了擦,捏了一下鼻梁,重新戴上眼鏡。

“沒有,只是覺得有點奇怪。”秦一恒說,“這個報案人是受害者的家屬,但為什麽非要等到受害者死了才報案?以至于死無對證。唯一的物證還只是一張吳合頗和受害者的簽名合影,人證也只有受害者附近的幾個年老昏花的鄰居。像這樣的情況,難怪吳合頗他老板能找到人給他疏通。”

江爍聽了,接話:“秦二,說起來,這個人也真是可憐,年紀不大,父母雙亡,跟着家裏窮得叮當響的老光棍舅舅過,這能過成什麽樣……不過話說回來,你說那個吳合頗長得也不醜,又是個明星,為什麽會對這種窮小子……哎……咳咳……”說到這裏,江爍覺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了。

“你還沒看過吳合頗和受害者的合影吧?”白開笑了笑,“你看了照片就明白了。”

江爍一聽,好奇心起,湊到秦一恒身邊,說:“秦二,快拿給我看看。”

秦一恒雖然對江爍這種沒有邊界感的語氣略微有些不适,但還是客氣地将照片遞給他,囑咐道:“戴手套拿,小心點,這可是物證。”

照片保存的很好,照片裏的兩個人看起來也很好。

吳合頗穿着帶領結的衣服,頭發抹過油,仔細的整理在腦後,在照片裏露出微笑,看起來心情不錯。

而他的身邊,是一個長相極為俊美的男孩子,雖然留着土氣的發型,穿着樸素,但他那張俊美的臉足以讓人忽略其他一切。

“這……這是男的嗎?”江爍看着照片裏的人,一臉不可思議。

白開壞笑:“不然呢?”

秦一恒倒是對這個男孩長相沒有發表任何看法的意思,指關節敲了敲檔案文件說:“老白,你說他舅舅為什麽要這麽做……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白開還沒回答,江爍插嘴:“哪裏奇怪了,自己的外甥突然死了,他肯定要報官嘛!”他自己說着卻突然停了下來,“不對,不是突然死的。”

白開眉頭一皺:“這次因為嫌疑人是姓吳的,逮捕他廢了我們好大一番功夫,也就沒有去細想其他。你們這麽一說,确實有點古怪,但也沒有其他的證據和辦法來證明什麽。”

【02】

“嘟嘟嘟——”辦公室的門被扣響。

“白警長。”是阿黑的聲音。

“進來。”

“他說他認了。”阿黑滿臉高興,期待着對方回應同樣的高興。

“認了?”但白開看起來并不是很高興。

其他兩個人臉色也有點不太對。

“白警長?秦公子?你們怎麽了?這他認了不是這事就結了嗎?”阿黑覺得不對勁。

“你先回去看着,我等會過去。”白開此時覺得有些煩躁。

阿黑一頭霧水,但依然照辦。

“如果說他們有目擊證人,為什麽非要拖到人死了才報官?”秦一恒說,“如果是怕當時告不過吳合頗,為什麽會覺得現在就能行?”

江爍接着說:“是挺奇怪的,按道理,像他舅舅那樣的老光棍,娶不到媳婦不就是因為窮嘛,當時他就應該借着這件事去敲那個吳大明星一大筆竹杠,反正大明星不缺錢。就算他外甥死了,他也大可以直接去找姓吳的私了,沒必要非要報官吧?”

白開鄙夷:“像是你能幹得出來的事。”

秦一恒卻說:“如果說,他不貪錢財,就不會想着私了,而是發現之後直接報官,可是他也沒有。”

白開聽了,說:“你們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我去他們家現場勘察的時候,他們家家徒四壁,像樣的家具都沒幾件,窗戶還漏風,也是真的窮。他舅舅就是個沿街挑貨賣的小販,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幾個錢。受害者方田錄生前在電影院做打雜小工,也賺不了多少。按理說,他們家這樣的條件,如果吳合頗真的看上方田錄,大可以直接花錢……”

秦一恒皺眉:“現在吳合頗說他認了……可是他之前的口供也很奇怪,剛開始咬死說完全不認識,後來給他看了證據又記不清,可能認識,到現在……老白,我覺得最好還是再問問清楚。”

白開一拍桌子:“這樣,我再去錄一份口供,等會過來再說。”

【03】

白開走後,江爍也來了精神,對秦一恒說:“秦二,你這個人真有意思。”

秦一恒此時心情不太好,沒吭聲。

江爍繼續說:“明明你已經達到了你想要的目的,但你寧願毀了你所有努力的成果,也想要得到真相。”

秦一恒聽了,微微嘆氣:“這次,是我太魯莽了,應該先搞清楚案子情況的。”

“這哪能怪我們。”江爍卻直接把自己也歸納進去,說,“還不是那個白警長,也不把細節說清楚,就總是說大明星怎麽樣怎麽樣,完全把我們的關注點帶偏了。”

秦一恒有些自責:“把你帶偏了還能理解,我實在是不應該……”

江爍:“……秦二,你這人怎麽回事?會不會說話啊?”

秦一恒沒理他,揉了揉太陽穴,仰着脖子看着天花板。

“哎,對了,你是怎麽知道這個吳合頗一定會認的?”江爍決定自己也有點犯困,于是開始找話聊。

“他的心宅。”秦一恒又坐正了身體,“你還記得他心宅裏面的那些蛆蟲,血海,還有那個像尼斯湖水怪一樣的怪物嗎?”

江爍點頭,他當然記得,印象太深了。

秦一恒說:“這些意像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男性的性影射。”

江爍聽着覺得有點怪怪的,但也沒好意思問。

秦一恒繼續說:“而那個你說的長頭發的人,應該就是他本人在心宅的形象。長發蓋住身體,可以象征一種性的覺醒,而且他和那個怪物之間的關系非常奇妙——共存而不共生。”

江爍本來還覺得有些不太适應秦一恒說“性”這個詞,但看到對方那張一本正經的臉,聽到他略顯冷淡的聲音,也覺得這個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注意力又放在秦一恒說的話上了:“共存而不共生?這不就是……有個詞怎麽說來着……吃軟飯!”

秦一恒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閃出一抹笑意,說:“你這麽理解,好像也沒什麽大的問題。”

江爍:“你這話有歧義!”

秦一恒聽了這話笑起來,這一笑,剛剛還有些緊繃的氣氛頓時好多了。

他沒有和江爍去讨論是怎麽個歧義法,而是繼續他剛才的話題:“再加上他醒來之後的狀态,非常的焦慮,不安,他幾乎無法控制他自己的表情——要知道,他是一個演員,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是他們的基本功。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他的手一直在不停地做抓起松開的動作。”

秦一恒說着,自己示範了一下這個動作,說:“但是我們剛進去的時候,他完全沒有表現出這個習慣,表現的非常得體。而這個習慣,我猜應該是他在受到一定刺激以後就會無意識表現出來的。”

江爍聽了,也模仿起那個不停的握緊又張開拳頭的動作,說:“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确實是這樣的!”

秦一恒眼神變得幽暗,說:“他大概是真的覺得我把他催眠成功,然後他說出來什麽不該說的秘密。”

江爍想起吳合頗當時的樣子,笑起來:“秦二,不要用‘大概’這個詞,要用‘肯定’”,看那家夥當時那樣,肯定是這麽覺得的。”

秦一恒點點頭,說:“所以我合理推測,他應該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他以為他的秘密被我們知道了。再綜合他的心宅,這個秘密與性有關,與對他而言可能非常重要的人有關,他又是個大明星,那他應該很怕這些事傳出去。所以我才讓白開他們故意說那些話,就是想要讓他認罪……”

說到這裏,秦一恒沉默了。

江爍明白他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于是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誰也不能保證一輩子不犯錯,沒事的。”

秦一恒下意識就想把江爍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推開,但突然想起在吳合頗的心宅中,對方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動了動喉結,任由江爍拍肩。

江爍看見秦一恒不太自然的表情,突然也想起這家夥潔癖,哈哈笑了兩聲把手拿開,說:“不好意思,秦醫生,這次我沒洗手。”

秦一恒頓時驚慌,掏出手帕去擦肩頭被江爍拍過的地方。

江爍此時看着他慌張的樣子,笑出了聲:“秦二,你可真有意思。”

秦一恒對江爍算是沒了辦法,說:“你故意的。”

江爍在白開辦公桌上支腿斜靠,說:“你呢,也就別在糾結逼吳合頗認罪這事是對是錯了,反正現在不還沒有得出最後的結論嗎?誰知道是不是他呢?”

秦一恒停下了擦拭的動作,望向江爍,兩人對看一眼,秦一恒笑了:“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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