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審訊(02) “這樣,在賀隊徜徉在愛……
“你要的水果食物都買好了, 我回房間了。”
之前還悠悠然的相柳聽到對方提過年回家,瞬間心情降到底谷,失去了所有興致, 只想快點回家将自己藏起來和整個世界隔離。
“——等等,我在單位為人民服務那麽久, 你是不是應該作為人民的代表幫幫我?”
剛剛坐在沙發上休息的賀峥宇聽聞對方要走, 立刻探身拉住對方的衣角, 又是一副吃定對方的威脅:“或者說, 作為你的上級剛剛為你在電梯裏被人襲擊,于情于理是不是應該照顧下我們弱勢群體?”
相柳眯起眼嫌棄的打量對方——
怎麽都聽出對方的胡攪蠻纏。
“在占便宜方面,賀隊真的是走在時代浪潮尖尖的弄潮兒呢。”
話是這麽說, 卻還是将所有食物提進廚房。
“——誰規定我們警察就不能有個創傷後應激障礙,我就是需要你照顧,給我吃給我喝帶我玩給我買東西。”賀峥宇說着起了脾氣, 整個人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聽着聲音懶懶休養。
聽着對方的話, 相柳低着頭将所有東西放進冰箱,将原本就買好的食物放在鍋上, 靜靜靠着牆抱着胳膊等鍋開。
半晌,鍋裏冒着咕嘟的泡泡, 提醒着在新年之前的寒冷冬夜,外面漆黑一片行人稀少,自己在狹小的廚房裏等待着食物散發出平凡而清新的香氣,而一牆之隔, 有人願意看着電視放棄安排自己的生活而陪伴自己。
不再有從骨頭裏滲着寒意的孤單與夜裏驚醒的害怕。
“賀隊, 吃飯了。”
半晌沒有聽到聲響,相柳不知情況也不再吵鬧,端着飯菜出來看到光影閃爍之中的賀峥宇, 已經抱着胳膊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睫毛随着胸口的起伏而如夜風掠過密林似的輕揚。
相柳放下食物,從卧室取出被子輕輕蓋在賀峥宇身上,柔柔的為他将被子掖在脖頸至下兩側的被角掖進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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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又擔心他忘了吃藥,拿起電話給對方發微信提醒——
屏幕一閃,微信來自“肉骨頭”。
相柳垂下眼,拿出電話将賀峥宇的備注改成了“狗”。
想想,又覺得不夠,改成了“我家狗”。
改完之後,整個人各種的心緒不平,只覺得這間宿舍的所有都向着主人心意,就連空氣分子,也遵從主人,在自己的呼氣吸氣之間抓着自己的心髒說“留下來”。
不行,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相柳想到這裏,用盡全身的理智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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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機裏還在上演青春偶像劇。
賀峥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身上還穿着工作時的衣服,整個人又硌又熱,伴着長籲一口氣,他睜開眼睛,率先映入眼眸的,是電視劇光影之中晦暗不明的客廳。
“相柳——”
莫名心髒沉了一下。
整個房間安靜的令人失望。
賀峥宇起身抱着最後的希望小聲的喊了一聲——
明明是兩個最普通的字,落在空氣也很快的被吞沒。
“...唔...”
一切卻随着手邊的一句輕喃,所有一切的溫度又重新升高。
賀峥宇心髒撲通到嗓子眼,捂着嘴巴怕自己失去控制會告訴全世界我喜歡的人也在喜歡我的狂喜。
“別鬧...”已經睡迷糊的相柳誤以為對方是夢呓,空出一只手拍拍賀峥宇:“我在。”
賀峥宇向下挪了挪,又朝對方挪了挪,将自己的被子給趴在沙發邊的相柳蓋了一半,自己半個身子在被子之外只為确保和對方額頭挨額頭,做着相柳但凡随意動一動碰到自己都算是主動親自己的夢,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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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隊,嫌犯陸武說有情況要反應。”
等到電話響起,賀峥宇這才彈起來。
第一反應,還是望向昨晚相柳趴着的地方。
看到沉睡中的相柳已經開始蹙眉——
飛速的親了一口相柳的額頭,這才接聽電話:“什麽事?”
原本趴着就不舒服的相柳迷迷糊糊被電話吵醒,還未睜開眼睛,就感到被人軟軟的溫熱的用力撞了一下額頭——
整個人從椅子摔倒在地。
“啊——”
一聲嬌柔的輕哼。
左樂正在報告工作進展,忽然在賀峥宇的電話裏聽到了女人的聲音,瞬間後頸汗毛豎立,地鐵老爺爺看手機似的将電話舉在面前先确定電話沒打錯,緊接着整個側臉貼着話筒,恨不得從話筒穿過去似的大叫:“什麽聲音?”
“...嗯?”賀峥宇伸出手示意相柳抓着自己起來,毫不着急巴不得對方宣傳的哼了一聲:“你猜?”
“啊啊啊啊啊啊啊——賀隊有X生活了?!喜大普奔,姚局——”
電話那邊仿佛已經打開了公放——
姚局清了清嗓音:“什麽時候領證?”
周叔已經開始遙遠的呼喊:“現在努力下,生個牛寶寶還是沒問題的!”
“哎呀,我們市局和交大附小合作的入學指标還有餘額嗎?”蘇柏生已經開始在微信好友裏找其他部門同事打聽。
相柳盡管不知道電話那端是誰,但看賀峥宇望着自己笑容猥瑣,臉色瞬間不滿。
“——行了行了,好聽的都是電視裏的聲音。”看到相柳黑了臉,賀峥宇也不敢再開玩笑,乖巧起床:“我現在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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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我能不能用下你的牙膏?”
“——相柳,我能不能用下你的洗發水?”
“——相柳,我能不能用下你的擦臉油?”
“——相柳,我能不能用下你的香水?”
相柳現在無比後悔昨天可憐對方孤立無助留下來陪他,結果被他在同事前這樣編排,轉身便離開賀峥宇宿舍,回自己宿舍休息。
——別忘了,相柳現在可是停職單位鼓勵合法休假。
然而關門瞬間,一只頭發蓬亂胡子拉茬衣着淩亂的狗追着自己沖過來,擡起胳膊卡在了門縫之間。
在最初的禮貌問詢之後,便躲在衛生間自取自足。
“哎呀——”
聽到對方的呼喊,相柳下意識放下自己的情緒,趕過去查看——
賀峥宇舉着寫滿英文的牙膏望着相柳一臉認真的蹙眉:“你的這個洗面奶好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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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甜膩支撐的賀峥宇,已經可以丢掉輔助的拐杖,搭着相柳的肩膀緩緩慢行。
“陸武,聽說你找我?”
說到工作,賀峥宇的臉上根本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柔。
“哎哎哎。”陸武的态度比之前明顯了有了積極的方向,主動向賀峥宇點頭哈腰。
賀峥宇心中總覺得奇怪,卻也沒有着急解答,任由對方——
“那你說吧。”
“其實我也知道我現在肯定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陸武雙手交叉摩挲,臉上閃着自以為實誠的笑:“所以我就說,好歹來這世上一場,也難得有賀警官願意聽我說,這也算是我最後留給大家做研究吧。”
做研究?
賀峥宇眼眸閃過一絲狐疑,很快又恢複了義正言辭:“你能這樣想當然最好,那些受害者的靈魂也可以安息了。”
“是啊。”
“我想了很久,已經想不起來我小時候的樣子了。我只記得餓,冷。所有人都在搶我的東西:我的媽媽我的妹妹,就連我穿的衣服,也毫不留情的吸着我的汗,被曬幹之後繼續吸,直到又馊又臭辣眼睛的時候,竟然也還是我丢了它,它贏了。”
“大家都說是我将弟弟妹妹賣掉的。”
“這怎麽能怪我,賣掉他們,大家都能活。如果不賣,大家一起死。我是個人,不吃人肉。”
“第一次搶那個大爺的時候,我怕死了。”
“也不能怪我,那些人要是但凡善良一點,可愛一點,順從一點,我也不會殺他們。當然,如果真的是倒黴遇到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那我也沒辦法。”
...
“其實,我在長徐鎮之後,在B省到處打工。”
聽到這,賀峥宇太陽穴突然跳了一下,瞬間擡眼望向面前人——
正對上陸武擡眼狡黠打量的眼神。
他現在供述的,是當年從家裏出來之後,在B省的案件!
是警方從未發覺的從未破獲的!
賀峥宇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
“今天就說到這裏吧,我有點累了。”
當看到自己明顯挑起警方的注意,陸武嘴角上揚,整個身子向椅子後背用力撞撞,閉嘴不談。
“這才幾分鐘就累了,陸武你該不是在玩弄警方吧?”
“你——”
賀峥宇此時才意識到自己遇到了多麽狡猾的對手。
明知陸武在玩弄警方。
為了保證自己不被判死刑,也為了可以玩弄警方,陸武如同吐泡泡似的供述。
今天供述一句。
明天供述一句。
警方還不能拒絕,因為對方供述的,可能就是其他人日夜思念的家人。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哪怕載着真相的火車呼嘯而過,警方也用盡全力去抓住每一絲可能。
就算當前被動。
“你想怎麽樣。”賀峥宇垂下眼,藏起所有的情緒望着對方。
果然,賀峥宇一如平常的冷靜令陸武有一絲的遲疑,不過很快又重新笑起來:“快過年了,我也希望每個人和自己的家人團聚。對了,賀隊,今天是我們醫院相聚的第七天吧?”
!!
所有人幾乎是預想到似的,全身汗毛倒立!
“——我記得當時那個女警特別厲害,看到你受傷都要殺了我,你們是一對吧?”
賀峥宇咬緊牙關,聲音露出一絲緊張:“你、想、說、什、麽。”
陸武知道自己贏了。
“沒什麽,按照一般想來,你們這麽出生入死,就算沒有山盟海誓,至少也是生死與共吧,多感人。”說到這裏,陸武臉上的笑容倏爾消失——
整個人氣勢鬥轉,眼神狠厲而□□望着賀峥宇:“從現在開始,她救你的每七天,你來找我,我給你說一個名字和地址。”
“這樣,在賀隊徜徉在愛情的海洋中時,你們戀愛的時間越久,越甜蜜越你侬我侬不舍分開,你就越能聽到我殺過的人在你耳邊咆哮呼喊着自己的慘烈,因為有你的愛情,受害人才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