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家之後，袁衷本來是想從周凱身體裏出來的，只是想着周凱今天發了這麽大脾氣，飯都不肯吃，只怕也不願意乖乖洗澡睡覺。

袁衷幹脆就進浴室洗了個幹淨，回卧室裏躺下了再從周凱身體裏鑽出來。

周凱清醒過來的時候想起了袁衷附在他身上做的種種事情，氣得渾身顫抖。好像進了這屋子以來，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發抖。

周凱氣極恨極，卻無能為力。

袁衷居然附在自己身上洗澡，把自己都給摸光看光了。周凱顯然不知道，他昨晚洗澡的時候已經被隐形的袁衷看光摸光了。

鬼魂一般碰不到人，可袁衷對周凱執念太深。他死後魂不肯走，固守在這間屋裏。他只是想繼續更新，更給周凱一個人看。他也沒想到周凱會住進這裏，看到周凱進屋的那刻，他很高興，又有些遺憾。

如果他還活着就好了。

他想摸摸周凱，卻發現他碰不到，他的手在周凱身上穿來穿去，始終找不到一個落手點可以讓他觸碰。

他只能跟在周凱身後，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做出擁抱他的動作，自欺欺人。

若是有別的鬼在，一定會以為他正抱着周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什麽都碰不到。

他有些絕望，看到周凱時他才發現自己還有許多想做的事不曾完成。他想當着周凱的面給他說一次鬼故事，他想親口告訴周凱自己喜歡他，他想摸摸周凱抱抱周凱。

可他死了，他什麽都做不到了。可他活着的時候，他竟然也沒勇氣做。

他想，若他能重活一次，一定不會像之前那樣畏縮。可一個人只能活一次，他沒機會了。

他沒機會了，他沒機會了，他沒機會了！

一切事實都在反複提醒他，他什麽都做不了。他活着是個失敗的人，死了也是個失敗的鬼。

可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當鬼魂的執念深到一定境界，就會生出些神奇的力量。袁衷意外地發現，他能碰到周凱了，他也讓周凱看到自己，只要還在這個屋子裏，他就能人一樣和周凱相處。

可再怎麽像，他還是只鬼。他可以假裝自己是個普通人，卻架不住周凱不願意與他相處。

周凱躺在床上，一閉眼就能看到袁衷化鬼的樣子，清白灰面，含血雙眸。

都是他害的。

要是他當初沒有冤枉袁衷，袁衷就不會退學。他可能早已考上了理想的學校，像他這樣學習認真的學霸，可能還會考研考博，會有很好很好的前途，或許還會遇到一個比他好很多倍的男人。

他們可以相愛，可以一直一起走下去。

可這一切，都被自己當年的小心眼給毀了。

他毀了袁衷，袁衷現在就來纏着他，似乎是件很公平的事，可他不能接受。他怕鬼，又怎麽能接受自己每天和一只鬼待在一起？

袁衷的眼神執着得可怕，他不可能放過自己。那自己該怎麽辦？

那一刻，周凱只想了死。

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他欠袁衷的就還清了；死了，他就不用再被袁衷困在這裏了。

死了，他也不用再怕袁衷了，鬼是不用怕鬼的。

周凱起身從行李箱裏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刀鋒在窗外月光的映襯下透出一絲冷意。周凱猶豫了許久，還是握着刀朝自己胸口緩緩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