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冰雪消融,柳芽抽枝,不知何時春日緩緩來至。

轉眼到了鹂瑤生辰。

這幾日慕晚晚都是白日去寧玉宮,夜裏再回南安軒,倒也沒見過李胤。

宮中許久相安無事,楚雲軒的婉沛也未再見過。皇後陸鳳儀被禁閉在椒鳳殿裏不得出來,正好讓鹂瑤安心養胎。

鹂瑤生辰這日,禮部可謂是精心布置,無一疏漏,連帶着宮宴用的酒器都是庫中上好的琉璃盞,被擦拭得纖塵不染。

此時鹂瑤待在寧玉宮裏,雖說這場宮宴是為她慶生,可她現在腹中的孩子是萬萬不可有閃失,是以她要到開宴時才去,在那小坐一會兒,算是走個過場。

慕晚晚收拾妥帖後,出了南安軒。

南安軒離寧玉宮頗遠,她又無轎攆,每日要走都需花費好大時候。

轉過一道宮門,再入長廊,寬闊的宮道上寂寂幽幽,冷冷清清。這裏本就荒僻,再加上今日鹂美人生辰,宮裏的人手都調到了長秋殿裏,這裏現在更是清冷。

慕晚晚走了許久,踏過宮門時,看到眼前一道素淡的人影。

女子發鬓間琳琅點綴,衣着不俗,又有宮人侍奉,此時出現在後宮裏…

慕晚晚猜想她是李胤的哪個妃子,于是見了人垂首做宮禮,“臣婦見過娘娘。”

女子像是一愣,細細看她,遲疑地出聲,“你是慕家的二小姐,慕晚晚?”

因着從前她參加過不少的宮宴,慕晚晚并不訝異她會認出自己,微笑含聲,“正是臣婦。”

她走再近幾步,眼睛眨了下,狐疑道“你怎麽在這?”

慕晚晚以為她進宮的動靜不小,怎的還會有人不知道她進宮所為何事?

她不禁悄悄擡眼看了看面前的女子,烏發盤起,發鬓間斜插了一只金步搖,身着翠綠百褶宮服,依着扮相,在七十二嫔妃中的品階應是不高。

慕晚晚猜測,緩聲“臣婦奉旨入宮陪伴鹂美人。”

聽此,她像是不在意這件事了,這才想到自己還沒叫她起來,頗有不好意思地叫她起身,但語氣始終是淡淡的,甚至讓慕晚晚覺出其中的距離,好像自己在哪裏得罪過她。

她見慕晚晚不識得自己,介紹道“本宮是沈年的長姐。”

不說妃位,不提閨名,反而說了自己的阿弟。

沈年…

沈年此人慕晚晚回想了許久才記起。

當年她執意嫁給裴泫,父親不願,還讓她前去與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相看。

前朝民風開放,男女之間若是有父母同意,暗中相看算不了什麽大事。讓兩人多接觸一番,若是兩相願,便喜結連理,成一樁美談。

這風俗随之到了大昭。

可慕晚晚是個倔脾氣,嘴上迫于無奈應下,第二日不僅讓沈年苦等許久,而且當時她少不更事,喜愚弄人,還在沈年的茶水裏加了腹瀉的藥物,以至于沈年整整病了大半月。

慕晚晚念此,頗為同情他,大好兒郎偏偏遇上了自己,不禁心懷愧疚。

然現在,面前的人自稱是沈年的長姐,慕晚晚暗中後退了半步,想起這事,一時羞臊難當,慚愧地做了大禮,“當年是臣婦無知,請娘娘勿怪。”

見她記起往事,沈傾的眼涼了幾分,聲音更加淡了,“慕二小姐有何錯,是我家阿年配不上二小姐。”

慕晚晚聽出話裏的嘲諷,汗顏,又無法反駁,這事确實是她做的太過了。

沈傾沒心思繼續留下去,轉過身後欲要走,又倏的停下,回眼看依舊做大禮的人,直言道“起來吧,我們沈家一向是恩怨分明,只求二小姐日後離我們阿年遠遠的,免得給自己惹了一身晦氣。”

慕晚晚心裏揪了揪,沒回話,等人走遠了,她才起身,滿眼五味雜陳。

時隔多年,她還記得當初那個一見她就臉紅,話都說不清楚的男子。那時的慕晚晚極為不喜這樣的人,她一心癡慕裴泫,于是想盡了法子逃掉這樁強扭的婚事。

想不到沈年的長姐竟然是這種直爽的性子,倒是讓她無端記起了自己遠嫁的長姐。

柳香看着走遠的人,想到那時事她也參與了不少,看姑娘的神色許是傷心了,她勸慰道“夫人,沈公子人好,不會怪您的,說不定都已經忘了這事。”

慕晚晚笑着贊同道“是啊,當初父親叫我登門致歉,他知我是女兒家,抹不開臉面,就寫了信給父親,還把這些事都自己攬下來了,你說他傻不傻。”

柳香心裏啧啧,若是當時姑娘嫁的是沈公子多好,至少現在還有一處庇護,也不至于大人下獄後就剩下自己一人。

“聽說沈公子至今未娶…”柳香話到這就停了下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慕晚晚看她一眼,柳香立即低頭,“奴婢知錯。”

“現在我身陷囹圄,而他前程錦繡,再不是當初了。”慕晚晚眼睛微動,看着那日頭有些刺目,眼裏竟慢慢溢出了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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