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五月五日端午節在昭國向來是大日子,這倒并不只是端午節,還是昭國先祖拓拔仁的冥生之日。論理,五月是惡月,該家家戶戶祈福消災的日子,就算是皇族也不能例外,于是,幾個重要日子合在一起,便有每次的端午祭天大典。

昭國不同于周邊的越國與連國皇權獨大,而是神權與皇權結合兩者共同執掌昭國江山,既然是這樣,那這權利就萬萬不能被別人得了去,也是昭國祖先英明,立下規矩每代君王的長女作為護國長公主,指點皇帝,守着昭國江山,終身不得婚嫁,如此這般才能守着昭國江山六百年沒有動搖。

只是如今,皇位傳到昭國第一百一十九代皇帝拓拔繼這裏,沒有長公主不說,連繼承皇位的子嗣都沒有,原因無他,皇帝自個兒不想娶妻呗,這下可讓廟堂那些大臣急了白頭,底下市井的老百姓找到了閑聊時的話題。

咱皇上不想娶妻,那是為啥?難不成皇上他好男風,不喜歡嬌媚的女兒麽?

有好事之人不免這般猜測,更有大臣為了愉悅龍心的,還偷偷摸摸給皇帝送了不少清倌人,只是還沒能上的龍床卻都入了地府了——皇帝動起怒來,那可不是說着玩的。

昭國自從這位俊美的新皇登基以來都是風調雨順的,百姓生活有了改善,難免多嘴皇家之事,不為別的,別人家的事聽起來都不刺激啊,你說皇帝的靴子是什麽尺碼的可不比鄰村的大爺又娶個小媳婦刺激多了麽?于是,昭國百姓幾千萬雙眼睛盯着,一些無聊之人就難免臆測,這皇帝他為什麽不娶妻呢?

在喜歡男人,皇帝不行,和皇帝他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這些猜測之間,終于,有些嗅覺靈敏的人覺着自己是找到源頭了,這皇帝他該是喜歡上一個不能喜歡的人了啊!

那究竟是誰呢?一幫子人又有了猜測。

有人說莫不是皇帝的某位大臣吧,立馬有人反駁說,皇上的大臣最年輕的也有六十歲,咱皇上今年才而立,你喜歡你爺爺啊?于是這個想法就被否決了,那是不是某位大臣的妻子呢?當下就更有人不同意了,說皇帝登基以來哪家大人娶小妾他不是親自到長公主那裏為人求婚書聘書的,看這勞心勞力的樣,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這麽大度啊?

想來想去,有人想起來一件事,故作高深的對着衆人說,你們還記不記得十五年前發生的事兒?

這個話柄兒一提,馬上圍坐在一起唠嗑的人就都變了臉,或推說自己家裏的婆娘喊自己去吃飯了,或推說自己喝多了茶要去放放水,大家驚弓之鳥一般就都散了開去。那率先提出來這件事的人還要拉住幾個人唠嗑,旁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看不下去了,對着他道“少幹這些不正經的,小心掉腦袋!”有些事,不是他們不想說,畢竟這件事它憋在心裏太久了也難受啊,但是說了可就要掉腦袋,于是一幫子人也就縫好了嘴巴。

只是天下之大,哪裏堵的住悠悠衆口,不知從哪漏的風聲,說當今聖上愛上了自己的親姐姐,當朝的聖長公主,說是兩個人連孩子都有了,所以皇帝才不着急子嗣的事。

這一下可如一滴水滴到煮沸的油裏——炸開鍋了。

提起昭國長公主,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要是能稍微看上她一眼,那不少昭國的男人怕是睡夢中都能笑醒,那冷淡美貌的面容,冰清玉潔的氣質,窈窕有致的身段,就算是已經三十幾歲了,長公主還是美得像是剛及笄的十幾歲少女,哪裏像是一個孩子的娘?沒見過家裏生了幾個孩子的那個黃臉婆麽?只是昭國的百姓嘴裏說是不可能不可能,但心裏都信了七八分了,只因為十五年前的一件事,剛登基的皇帝差點又被神權在握的長公主給廢了,那件事,讓他們不得不起疑長公主與當今聖上的關系。

只是想起來長公主的氣度與容貌,還是有人不相信的反駁道“長公主冰清玉潔,為我國護國聖女,怎會與自己的親弟弟有茍且之事?”也對,提起來這個,就不得不說長公主每次主持昭國祭天大典的風采,迷倒了一片男人不說,連女子都傾心不已。曾經就有擠在人群裏遠遠看了長公主祭天的一位姑娘,回家後尋死覓活的要給長公主當侍女,說是什麽今生得不到她,遠遠的看着也好。

她這句話說中了多少懷春少年動心少女青年男女的心思!

Advertisement

可見長公主在昭國人民心裏的超凡地位了。

如今,又要端午祭天了,那些百姓還不将長公主去往昭國祖廟的路給圍個水洩不通?

果不其然,有些百姓這一天為了一睹長公主和皇帝的聖容,寅時就起身到長公主必經之路上去占一個位子,卯時還不到,一條道的兩邊已是再塞不進半只螞蟻。這些來的百姓,有一大半是為了長公主,還有一大半可就是為了當今聖上了。雖然聖上今年已是而立之年,但據說容貌比起十幾年前更是俊美無俦,幾年前皇上親自領兵去攻打鞑虜,路上就迷倒了越國的公主,死活要跟着皇上回來昭國,要不是當時越國內亂,怕是昭國就要多了個國母了。但那也沒關系,昭國的百姓心想,咱皇上可以從民間選美啊,咱昭國的女子難道還比不上越國那頭仗勢欺人過河拆橋的餓狼麽,當下就有些自以為有些顏色的女子早就施了粉黛,早早的等在路上,時不時羞答答的張望一下,就盼着聖上一個不經意就看到了自己,從而入選皇宮,榮耀祖宗不說,那可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只是百姓們翹首以盼的主角,此刻卻依舊沒有動身。

醜時剛到,拓拔繼便自己醒了,她睜開眼後盯着龍床上的夜明珠看了會兒,才慢慢的從寬大的床上坐起身拿起擱在屏風上的貼身衣服穿了,而後才喚宮人進來服侍自己穿衣。

“陛下,長公主現下還未醒,要不要……”穿戴好了祭天所需要的服飾,随手揮退了侍候的宮人,拓拔繼正無聊的撥弄着冠冕上的珍珠,就聽的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影衛彙報着她皇姐的起居。

“未醒?她昨晚又研究占蔔了?”拓拔繼眯眯黑亮的眼,啞着嗓子問,粗粗一看,與拓拔谌當真是像極了。

“不是……”影衛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道“昨夜梁姑娘拜谒了長公主,兩人相談甚歡,亥時才睡下。”

“哦?你是說皇姐與絮虞一起睡下的?”拓拔繼沒有什麽喜惡的問。

拿不準她的态度,卻心知他們的皇上有多在意長公主,跪在地上的影衛連忙叩首道“梁姑娘并未與長公主睡在一個房裏,臣親眼看見長公主推了房門才敢回來回禀陛下的。”

“嗯……”拓拔繼轉了轉手上帶着的玉扳指,看着地上跪着的影衛問“長公主府還有多少朕的人?”

不好不回答,但是回答了怕是皇上又要震怒,跪在地上的影衛只好叩了好幾個頭,才道“除了盯着長公主起居的飛狐,報信的臣,還剩下四個。”

“你是說朕訓練出來的一千影衛到了長公主府最後只剩下六個?”拓拔繼不可置信,她知道她皇姐武功高強,本事大,但那批影衛是她半個月前才訓練好的啊,以為人多點知道她的事也多點,誰知道到最後一千人竟然只剩下不到十人,她是該自豪她皇姐厲害還是該苦笑?

“是……”影衛又叩了一個頭,硬着頭皮道“而且長公主曾經抓到過飛狐,但是沒有罰她,反而讓她告訴陛下一句話。”

“什麽話?”拓拔繼急忙問。

“長公主說,‘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本宮不追究不代表不在意,下次她若再派人監視本宮的一舉一動,本宮就廢了她!’”影衛學的話挺像,拓拔繼甚至可以想象到說出這句話的皇姐臉上是帶着怎樣厭惡表情的。但是她忍不住啊!這麽多年,只能靠影衛傳來的只言片語,才能知道皇姐的生活,這樣的日子,雖然在外人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于她,這就是幸福。

“那這一次你們怎麽得手的?”拓拔繼靠在軟塌上,失了氣力的問。

“臣只是遠遠望過去,并不敢靠近,只是梁姑娘與長公主身形差不多,又時常到宮裏來微臣才能認出來。”

“嗯,你下去領賞吧。”拓拔繼擺擺手,“交代給底下的人,等長公主醒了再去祭天。”

“那長公主府……”

“繼續。”拓拔繼摸摸手上冰涼的玉扳指,黑亮的眼裏迸發出更強的光彩,“再給朕訓練幾千影衛,朕就不相信,皇姐能把他們都殺光!”

“是。”影衛答應着退了下去,只留下拓拔繼一個人坐在屬于皇後的鳳儀宮裏,默默盯着代表時間的漏鬥發呆,期待着祭天大典的到來,那個時候,她就又能見到皇姐了。

她心心念念了十幾年的,皇姐。

同類推薦